林宇没有再上前靠近躺着父亲的地方。
他站在原地，眼神呆滞，面色惨白，祁晏扶着他，他才勉强稳住身躯。
“哥，跟我爸没关系。”祁晏抱紧林宇，怕对方因为父亲的死抛弃自己，拼命解释，“他自己夺过枪……”
“我知道。”林宇打断祁晏，“自杀。”
祁晏明显松了口气，他劝慰：“王宫门口，先装作不认识他好不好？我爸会把他带走的……哥，我们回车上，不看了。”
林宇缓缓偏头看向祁晏，好一会儿，发颤的唇才动了动：“他希望我们在一起，才这样做的。”
祁晏连忙应话，摸着林宇的背：“我知道。”
“去车上。”林宇转头对祁晏道，“我不能让国主发现我跟他的关系，他藏得这么好，是为了保护我和阿篱。”
祁晏觉得林宇此时说话的表情一点都不正常，他担忧地打量林宇，生硬接话：“对，是为了哥。”
于是搂着林宇肩膀，带他往车的方向走。
此时林篱还在车内数祁晏给他的巧克力数目，这些天伙食好，小脸终于长了点肉，可爱得紧。
见林宇来了，他睁着一双大眼睛，仰头惊讶地说：“哥哥，刚才阿篱听到好大的声音。”
林宇坐下后，沉默好半天才应话：“放炮竹。”
“嗯？今天过节吗？”林篱眸中盈满困惑。
祁晏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不过节，别人放着玩。你把这些巧克力吃完，我给你买新的。”
林篱又笑了，躺下身，头枕在林宇的腿上：“阿篱现在不想吃了，可以睡觉吗？”
林宇点头，垂眸凝视小家伙无忧无虑的容颜，双眸逐渐失去焦距。
“谢谢哥哥。”林篱含笑闭眸，没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祁晏坐在一旁看着林宇的侧脸，想开口安慰，但是又不忍打扰。
林宇需要时间消化。
于是祁晏回到驾驶座，载他回家。
一路上，林宇垂着头，默不作声，面无表情。
祁晏无数次透过后视镜看他，林宇保持原来的坐姿，动也不动。纤长的睫羽将他的视线完全遮挡，让祁晏看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到了祁晏的别墅后，林宇准备抱起林篱，祁晏拦住他，“我来。”
林宇目送祁晏带着林篱上楼去卧室。
祁晏回到客厅，站在楼梯口便看见颓坐在沙发间的林宇，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水。
走近了，闻到浓烈的酒味，祁晏才知道对方喝的是白酒。
“别这样喝，伤身体。”祁晏捏住他的手腕，阻拦他的举动。
林宇只怔了下，便甩开祁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无色的液体顺着他嘴角流落，滑到脖颈弄脏衣服。
祁晏抽出纸巾给他擦拭，夺过酒杯再不让林宇碰。
林宇抢不过祁晏，索性放弃。
呆坐半晌，他蓦地道：“我恨了他好久。”
祁晏：“我宁愿哥一直恨他。”
“可他不是我想的那样。”林宇又说，“他不是故意欠钱的。我们家以前很富有，我小时候学了钢琴和素描。我还会下棋，陶艺也掌握一些。我从来没有吃过苦，上下学他有空就接送我，家长会都是他来。他给我买最好的衣服，让我在贵族面前都有资格站直腰身。”
“嗯。”祁晏应话，摸着林宇瘦削的背，“他对哥很好。”
“我把这些全忘了。”林宇接着道，“他跟岚瑶吵架的那段时间，我把他的好全忘了。我只记得他夜不归宿，只记得他对我越来越冷漠。他站在阳台抽烟，我不喜欢烟味，但那味道被风一吹就往我屋子里飘。我让他别抽，他不听话，问他为什么他也不告诉我，我很生气，就把房间的窗户狠狠关上。”
祁晏握紧林宇止不住发颤的手。
“后来他来我房间敲门，向我道歉，我不给他开门。”林宇说着，仰头看向祁晏，眼眶红得厉害，“祁晏，我把他关在门外，说我不原谅他。”
“都过去了，没事了。”
“他眼里只有岚瑶。”林宇嘴角扯出一丝委屈的弧度，“我气的是这点。”
“岚瑶到底有什么好……”祁晏摇头，“她分明一无是处。”
“她好自私。”林宇说，“她想要钱时，接近我爸爸。坐稳林家夫人的位置后，她跟胡阳联手害爸爸。她说的全是假话，爸爸那样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强迫她。”
祁晏压根不知道岚瑶说了什么，可林宇此时情绪明显不对劲，他为了安抚omega，耐心接话：“岚瑶真可恶。”
“我讨厌岚瑶。”
“我也讨厌。”
“为什么岚瑶活着，爸爸却死了？”林宇凝视祁晏，问得认真。
“因为祸害遗千年。”祁晏说。
林宇眉头微微蹙起，“我想让她去陪爸爸。”
祁晏闻言，睁大眼睛，语气略显慌张：“哥，你心里难受，我陪你睡觉好不好？现在别乱想，容易冲动。”
林宇沉默。
祁晏看着他发红的双眸，心疼地扣住对方后脑勺，让他靠入自己胸膛，“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忘了，当哥不知道真相，当他从没出现，他就是欠债后丢下哥跑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哥没有爸爸和妈妈，但是哥有我和阿篱。”
林宇不接话。
“要不哥哭会儿。”祁晏继续抚慰，“哥只有这几天能哭了，等这边的事情一解决，我就去解除婚约。要是跟我订婚时哥还哭丧着脸，我会不高兴。”
“我要跟你订婚。”林宇道，“爸爸想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才当着我的面自杀，他不给我怀疑大司田的机会，也不想把我牵扯到死士这件事中，他怕国主对我下手。”
这话说的祁晏想笑，“哥看上去悲伤过度，脑子却比我还清醒。”
“你快去解除婚约吧。”林宇道，“我一定得跟你走下去。”
“现在？”祁晏问。
林宇点头。
“哥醉了。”祁晏发现林宇完全没把自己刚刚的话听进去，“对国主不利的言论需要一段时间发酵，民众对他的谴责声越大，对祁家越有利，所以我们得等一段时间。现在贸然得罪大司理，祁家好不容易回来的风评，很容易再次遭受攻击，故婚约不能现在解除。”
林宇明白了。
他点头，靠在祁晏怀里不再开口。
祁晏低头吻他的发旋，不知道怎么才能让omega好受点。林宇目前的情绪处于紧绷状态，随时可能爆发，又似乎爆发不出来。
很危险，关键是林宇没哭。
*
晚间，林宇父亲的尸体安顿好了。
国主的人虎视眈眈盯着，林宇不能亲自过去看，只能记下墓地位置。
林宇趁祁晏洗漱时，拿出手机给岚瑶打电话。
岚瑶接通，声音透露倦意：“谁？”
“林宇。”林宇音色清冷，“我想跟你说件事。”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除非你让胡阳回到国立大学。”
“我怎么可能帮你。我故意破坏你跟胡阳的关系，胡雪跟我联手，目的是把你从胡家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