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竹马无猜【完结】>第13章 名字的由来

  有道是对于不要脸的人,你可不能去估计他不要脸的底线,吴非和毕佑还没能看清周忍冬的脸,忽然那满口示弱叫唤的长发醉汉一口口水吐上了周忍冬捏着他腕子的手背上,甚至还飞溅到了吴非的脸颊。

  阿海感到天灵盖到后背传来了天崩地裂的声音,果不其然有些洁癖的周忍冬将那长发醉汉一脚踹进了休息室,好在外面演出足够嘈杂,才没至于影响到了乐迷情绪。

  “大欺小,被狗咬!”夹着粤语咬字惯性的声音冷冷而起,周忍冬用那被吐了口水的左手掀起了门帘,钱墨承原本在视频里便觉得这人瘦高出众,这会儿打自己身旁而过,却发现此人简直是高耸入云!

  他步步逼近那扶着堆落啤酒箱的长发醉汉,少年般澄澈光泽的眼睛之中倒影出一个面色红黑怒色狰狞的嘴脸,不知是因为这样那双眼中闪过了狠戾的光,钱墨承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那长发醉汉一个未能遮掩的寒颤让他知道,刚刚周忍冬是真的带着凶相的。

  “你打人!你打人!我要报警!”扶着门框的醉汉在周忍冬离长发醉汉还有一步之遥时忽然阴阳怪调地叫嚣起来。

  米朵被这刺耳的声响吓了一跳,她往毕佑身后缩了缩,毕佑也伸出手臂做出隔档的动作,但门框醉汉仅仅是瞥了他们一眼,随后大步走到周忍冬身后试图扯上他肩膀的衣服,可一个毛孔里散着酒精的人怎会手脚灵敏。周忍冬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将他还没触上的手又是一把捏住,屋中之人皆能听到骨节的响声,随后那人被周忍冬反手一摔,倒在了长发醉汉的脚下。

  “阿花,消消气!出来就好!”

  随后阿海跟米朵使了个眼色,米朵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跑出休息室,穿过了吧台上了一个细窄的楼梯,随后吴非把休息室的门关上,四人站到了周忍冬身后将两个醉汉围在了角落。

  “你们别动手了,我来吧!”

  周忍冬回头看了看身后这四人,撇了撇嘴,好似自己做错了事的模样对他们说道,阿海率先开口,指着那门框醉汉说到

  “那怎么行!他这是跟洪涝灾害结了梁子,更何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也打了我们,我……”

  吴非往他后脑狠狠地拍了一把,随后上前跟周忍冬并肩,叹了声闷气。

  “两位都是圈中大哥,你们如若觉得我们几个没资格用休息室,那今天我们走就是了,可为难在这工作的女生,就未免太难看了吧!”

  毕佑咬了咬下唇将本来攥着的拳头松下,他知道吴非此刻也是恨不得将这两人暴揍一顿的,但他们不仅是第一次到愚人演出,而且作为一个崭新的乐队,今晚如若太随心所欲恐怕日后的作品再好,也难免被人先开口几句闲话。虽说他口中没说,但他们几人也将吴非视作了这个乐队的主心骨,领导人,如若此时他们再挑起冲突,怕是也就跟这两个头脑混乱的家伙没个两样了!

  “几个还没能挣顿饱饭钱的小子想管我们的闲事,那今天哥哥就得好好教教你们做人了!别的不说,我能让你们以后,永远,都不能在愚人演出!我这就去找胡大仁!”

  长发醉汉咬牙切齿地崩出了这句话,经过这么一通折腾他的醉意不但没清醒,还有越发蛮不讲理的趋势,这会又颤巍巍起身准备冲出五人的包围圈。

  但还没轮到他发力,休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两个醉汉皆是眼中忽起光亮,阿海等人不解地回头望去,这就看到米朵身旁站着三个发型衣着各有特色的中年人,其中两人在乐队签到时吴非见过,想必就是这两个醉汉的乐队成员,那一身牛仔衣裤的飞机头男人更不陌生,大名鼎鼎的愚人音乐掌柜,同名厂牌的主理人—胡大仁!

  “老胡!老胡你快把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给哄出去!竟然敢在你地盘上打你兄弟!”

  胡大仁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几人面前,讽刺一笑

  “我跟乔子任和麻哥是兄弟,你们两个……不熟!”

  那两个醉汉明显难堪不已,一个将长发卷成松垮的髻的黑衣男人和他身边飞机油头,脖子上刺着天狗的那个边好声好气地跟几人道歉,随后将那两人一人抄起一个,这就要往外拽。

  “凭什么我们走!该走的是他们!我们是来演出的!”

  飞机油头男人看得出很想腾出手给门框醉汉再来一击,可这人挣扎得厉害,还是放松一点力气就会像脱绳的疯狗那样再起混乱,胡大仁看了眼周忍冬,然后给了那醉汉一不耐烦的眼神。

  “有人替你们了,回家睡觉去,否则我报警!”

  说完这句又进来了两个挂着工作牌的男生帮着那两人一同将人生拉硬拽地出了门,胡大仁似乎很是烦闷,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再转头过来的时候却换了副笑脸。

  “技术和歌都不错!那天我也去了胡闹开业的,果然问Sam要你们暖场是我聪明!”

  被突然这么一称赞几人倒是不知如何是好,胡大仁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我就不该答应老乔让他这个重组的乐队来演出,这两个老瘪三年轻时口碑就不好,也不知道给他们两个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老乔答应了跟他们重组,结果还没演就搞了这破事!”

  吴非咽了咽口水,好奇问道

  “大仁哥……刚刚那是乔子任乔大神对吧?!真是当年咱们沪上的贝斯No1那个?!”

  胡大仁点点头,除钱墨承外的三人皆是一声惊呼,胡大仁看到他们这样后很是不屑地嘲笑出声

  “你们也练个演个十年说不定比他还有能耐!老乔当年确实厉害,还有麻哥你们也该久仰大名吧,可终究也就是两个鼻子一个眼睛的普通人,更何况,现在还老了!比不得你们这些个一出来还能听到小姑娘几声呐喊的!”

  “哪有!哪有!大仁哥您年轻着呢!看着也就比我们大个两三岁的样子,大家说是吧!”

  毕佑笑得让人不忍下手打他,胡大仁被这马屁拍得开心,招呼着众人在沙发上坐下,但周忍冬却愣愣地杵在原地,声音不大地叫了声“胡叔”。

  胡大仁将他拉过来按到了沙发上,随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一个都不许走!待会演出全部完了我请宵夜!桌都定好了,走一个日后再进愚人自罚十杯!还得自费!”

  噗嗤一笑,阿海和毕佑率先应下,钱墨承则客气地说了声谢,周忍冬抬头看向胡大仁胡须冒头的下巴。

  “厕所在哪?那长毛佬往我手上吐了口水”

  胡大仁一听立马松开了他肩膀,赶忙给他指了个厕所的方向,高耸入云的周忍冬又是微微低头才能出门,门外传出了第三支乐队上台的欢呼声。

  “唉?这第三支不应该是刚刚乔大神他们的乐队吗?现在……”

  胡大仁一耸肩,从那长发醉汉一屁股坐下过的啤酒箱中翻出了几瓶纯净水给这几人分了分,自己一口灌进了大半瓶。

  “老乔回上海不只组了这一个,本来这个乐队跟你们一样今晚算是出来接客的首演,可就刚刚那状态我可不会让他们上!另一个乐队的成员是愚人的股东,只是今晚卖了个朋克专场的票却有一个后金属的掺进来,也不知道乐迷能不能买账咯!”吴非赶忙摇头

  “以麻哥和乔大神的名声,就是上了台下面就得疯,一定不会垮的!”胡大仁苦笑

  “和你们同龄的或者再大些年纪的自然听到这两块生招牌就不理会别的,可你们看看,今晚还是有不少年纪更小些的,他们俩毕竟都已经多年不在江湖行走了,怕是待会吧台和厕所就能排起长龙了”

  这时周忍冬两手湿湿地回来了,阿海赶忙起身,其他人也挤了挤给他腾了个座位。

  “阿花,你是怎么找到这的,我以为你过两天才来呢!”

  说完还伸出自己的爪子摸了摸周忍冬的头

  “没关系,头发被剪了咱们可以再留!”周忍冬果然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跟他说了去厕所是直走左拐上台阶,言下之意你也该去洗个手。

  胡大仁把喝完的塑料瓶精准地扔到了垃圾桶里,指了指周忍冬

  “是我让他过来的,今天过来的机票也是我给他付了改签费,受了这么大委屈就换个地方吧,更何况姨妈那样怕是连个他张罗个接风洗尘的饭都难”

  周忍冬有些愧疚地低了低头,呢喃一句“没关系”胡大仁看到一双双打在他身上疑惑的眼睛一拍额头。

  “我被那两个瘪三气的忘了说,他爸年轻时候曾经在我乐队里待过段时间,后来大家各自有乐队也经常一起玩,听说了他的事我就觉得,如果帮不了点什么心里也不舒服,所以……”

  胡大仁起身伸了伸筋骨,跟刚刚阿海那样摸了把周忍冬的头。

  “你刚刚来放行李那个房间待会会有人给你搬床,希望你还算喜欢这个新住处!”

  周忍冬听到这眼睛发亮,猛地起身道谢,为他住哪发愁了好几天的阿海更是兴奋,绕到了胡大仁身后这就揉肩捶背起来。

  “阿海,你……叫他什么……?”

  钱墨承看到眼下氛围缓和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毕佑和吴非也赶忙搭上嘴

  “你叫他阿花?这怎么听着这么像情侣那种肉麻自己恶心别人的称呼啊?”

  胡大仁和阿海会心一笑,如同相声双簧一样一人搭上周忍冬一边肩膀

  “忍冬啊,忍冬花,再说通俗点就是金银花,广东地区夏天经常熬茶的,他们家祖业是中药批发的药铺,所以用药名起了个名字!”胡大仁紧接而上

  “他爸叫周风藤,说是也是金银花的别称,广东地区不是孩子出生就会马上拿着时辰什么的早个老头儿看看命运如何嘛,那一百二十块还是我借他的!我俩是一个市场里倒腾打口盘和磁带的摊主,当时那个老头说这孩子日后火气大容易冲动行事,他老爸一拍大腿说,那就起个败火的名字,什么周枯草、周桑菊的选了一轮,结果还是跟他一个品种了!”

  其他三人笑得个人仰马翻,周忍冬也终于将那张绷着笑不露齿的脸绽开了,当真就跟花一样动人,他眉眼也清秀得很,还没毕佑那种痞气,你若仅仅说他是个音乐人,想必更多人会把他想成西装革履深情款款的音乐厅演奏家,怎会和这灯光昏暗,摩肩擦踵的地下音乐牵扯到一起……

  宵夜散场的时候钱墨承的表盘已经走到了凌晨一点四十,送走了阿海和吴非,他们两个吹着闷热粘腻的风往家走去。好在有胡大仁这顿猪肚鸡火锅,虽然吃得大汗淋漓毕佑不得已卖弄色相跟店里的服务员要了个发圈,但这一夜又演又打的,当真是能让人纵使大半夜也能狼吞虎咽,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揉着肚子看向斜眼嫌弃着他钱墨承。

  “你也算解放了,周忍冬来了,你这两天把东西整理给他就行,你可以回家跟珍姨讨顿妈妈做的饭菜吃了!”

  钱墨承点了点头没做声,路上遇到了同样吃宵夜出门的乐迷认出了他们,两个有些微醺的男生在马路对面对着他们招手大喊加油,毕佑也挥手让他们路上小心,随后重重地伸了个懒腰。

  “果然还是这样的生活适合我,去念的那一年书……”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感觉太过安逸了,所有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好像自己也被他们带的少了很多波澜,每天无风无浪地日复一日”

  钱墨承有些疑惑,终于赏了他一句

  “这样不挺好吗?”毕佑点点头,又摇摇头

  “挺好,对于想好好念书,日后好好生活的人或许挺好,但是我就是个要闹腾要翻天覆地的祸害,这样的生活反而是个牢笼一样,我时时刻刻都想冲出去,重新组乐队,演出,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写曲子写词,虽然可能会穷得睡大街,但我肯定也会做美梦!”

  城市的夜空早没了星辰的影子,可钱墨承却在这将春秋大梦做得如此放肆的家伙眼中看到了星光点点,他心头忽然一动,将头底下,用鞋尖踩着影子的脚跟。

  “日后你会后悔的呢?如果?”

  毕佑没有声响,他走出五六步后不禁又将眼光斜过去企图偷瞄,可正好撞上了那双盯着他的眼睛,毕佑酒窝深陷,搭上他肩膀。

  “那你呢?后悔收留我吗?后悔有我这么个人搅得你的生活多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麻烦吗?”

  钱墨承当即摇了摇头,毕佑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知道,我回来纵使真的一分钱不剩,纵使我爸妈知道了把我仍出家门,我也会在一个小时以内看到你气急败坏的样子然后给我个睡觉的地方,老钱,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钱墨承的心里其实当他问出后悔与否时就已经开始翻腾不已,倒是这番话好似给一个焦灼的人递上了一杯不温不热的水,稳定了那点无名的躁动,他在心中默默原谅了毕佑,拍上那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妈下午发信息说让我明天回去吃饭,我给你带点牛肉羹回来!”

  毕佑听到后眼睛更是雪亮,钱墨承家的牛肉羹是他在梦里都能闻到香味的朝思暮想!虽然会有牛肉羹打水飘的风险,但眼下钱墨承收起了一路以来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试探道

  “老钱,你今晚不高兴了对吗?”钱墨承细微地颤了下唇,随后摇头,毕佑撇嘴,心想你跟我掩饰什么呢

  “你是不开心我太护着米朵吧!”钱墨承心里顿时如鼓擂鸣,依旧摇了摇头。

  毕佑却满意地没再问下去,路灯将影子拉得斜长,明明路上很静,钱墨承的耳中却想起了多年以前那个把他从台风里被偷了铁盖的下水道拼命拉扯上来时不断下灌的雨水涌进,还有两个小得荒唐相依着坐在马路上身影信誓旦旦地说

  “除了你,我不要再救任何人了!我不想死,可是我也不想你死!”

  那是他们八岁那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