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从来不缺荒诞和无理，就像一些自动贩卖机赚到了你猎奇的心思而多了个随机按键，你可能付了钱却得了自己最不想喝的汽水，味道极其排斥的零食，再或者，出货环节出现了错误，你需要自行拨打故障电话才能在一星期之内拿到退款！
此时那粗犷大汉的手臂尺寸的水管一侧被刮擦出了积灰之下黯淡无光的合金表面，几人用眼睛顺着上爬，甚至还揪出了那擦痕边缘被积灰拓下的蛇皮纹一样的纹路碎片。
“这是鞋头的包边吧？”
几只手机的电筒齐齐地打在那巴掌大的地方，好像只要一黯淡下来那包边纹就能跑了一样，几人先是纷纷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有没有什么值得参考，随后开始各种回想有可能的鞋型。
“那天那两个瘪三一个是onitsuka tiger，另一个是PUMA，我刚刚百度了大概型号，都不是这个纹路的包边！”
吴非这手速和反应力让刚打开百度的钱墨承顿下了手指，阿海随后发出一声哀叹。
“我搜了搜大概包边的鞋子种类，太多了！而且还有颜色区分，谁会看到个人注意他的脚上啊！这是得大海捞一次针了！”
毕佑一听，将自己空白输入栏的百度索性一关，拍下了那来之不易的证据。
“总体来说愚人这边算是有突破了，我的颜料泼到了阿花的衣服上，那就直接证明了两边作案的是同一人！”
这点得到普遍赞同，周忍冬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上，然后又凑得近了些盯起了那蛇皮纹路，差点被冲鼻的铁锈混合积灰的味道给弄出个喷嚏，他极力忍下，如果真的一个控制不住，那可就是证据不保了！
他退远了当即一个喷嚏，揉着鼻子给这群士气高涨的朋友泼了盆冷水
“我怎么觉得……”他又将那烧得破烂的相片转向其他人
“这个印子就是我自己鞋子的！”
几个人头挤头地盯盯照片，随后跟指令一致的机器人一样回头再研究起那印子，再紧接着就是毕佑的哀嚎带动起了叹息和垂头丧气，这靠鞋子寻“凶手”的路子正式宣告此路不通。
“册那个港比，个比老卵得很哟！撬了人家哈子还不行，还穿了再搞事！”
阿海没控制住水管上踢了一脚，钱墨承和吴非转了转弯，来到周忍冬住的那间房的窗下，防盗的围栏有些沉甸了颜色，想必周忍冬就是把自己的鞋子挂到了钩花上晾晒才给了那人可乘之机。
“可是他怎么就晓得这屋子住的就是他要找的人呢？阿花来可没到一星期时间”
钱墨承搭着吴非的肩膀疑惑道，吴非也想到了，可如果当真是熟悉的人所为，那不得不说此时应该后背发凉。
“应该是我那天和阿花去面试的时候被那人看到了，他有说过他回来后打算洗洗那晚泼了酒的鞋”
周忍冬点头，随后阿海的召集声又从水管那边传来，几人回到那侧，看到他正将手电的光晃到了比自己高出了三四个头距离的一处刮擦处，几人顺着看去，仔细点便看出了那里也拓印上了某种擦痕。
周忍冬从愚人里搬出了平日里高亮灯调试的梯子，毕佑先一步上去发现那是一种跟包边的蛇皮纹一样细小的斜格纹，还顺便搜了搜能不能再找出更多，就又毫无收获地结束了。
“该不会有两个人吧？！不然怎么那个看起来也挺像鞋子的痕迹”
纵使两个人也不会引人注目，这后面一排是老旧的矮楼，因为电路差和安全隐患等原因除了住户之外店铺的空铺率接近半数，再加上远处路口时不时的钻子和敲打声，城区旧改还让这条路变成个死胡同，怎么看都是对这类人的天时地利。
吴非原本也想上去看看，但周忍冬先了他一步，盯了几秒后他呢喃了一句，几人没听清楚，人下来后只见周忍冬胸有成竹地说道
“那是园艺手套的痕迹，我可以确定，一方面是这痕迹留下的位置就像一只手握着的，再来啊，我以前时常和爷爷去拿货的药园陪他去自己摘些药材，这类手套因为要防止之物的刺扎入所以多为硅胶面的，那个压痕细看些会发现并不是工整的斜格纹，而是有些大小变化的，这个痕迹留得比包边的深，我也是从这个和大小变化的格纹才那么肯定就是这个东西”毕佑噗嗤一笑
“你们刚猜人会不会顺着水管上去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想，连我这等爬树高手都爬不上的高度什么人能上得去，何况这水管上的铁锈和堆积都是打滑或是扎手的阻碍，可真没想到可以戴个手套呀！”
但随即几人心里都起了毛，这人脑子灵活部署周密，而今敌暗我明，这件事情是已经到此为止了还是会再有不测实在也猜不透。
“你们当真想不起来自己跟什么人结冤家了？或者最近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
第三罐啤酒下肚吴非依旧心中没有半分舒缓，钱墨承的家里也难得有那么多客到，只是客厅的空调没法吹散那等同于夏夜里的闷热的凝固氛围。
周忍冬的信息提示音终于响起，几人都将目光挪到了他身上，可是依旧不能如愿
“大仁哥问了，那天晚上那两人一个第二天就去了南京，另一个也有人能证实他这几天晚上的行程，所以不是他们”
哀叹的声音从五人嘴里一起失望而出，就在这时毕佑的铃声也响了起来，他礼貌地问电话那边有没有吃过晚饭，随后泄出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是对方的急促却让人感觉到这通电话不是无事的闲聊。
“好的，我过去看看！您不用做任何处理”
他已经站直了身子，脸上好似瞬间蒙上了层冰霜，眼中的怒意更是让余下几人闻到了屋中的火药味。
他挂了电话，一声冷笑地捏起自己喝了一半的那罐啤酒，极力平复了下情绪。
“刚刚虹口那家咖啡馆的老板来电话，他刚刚带着厨房施工的去修改尺寸，发现我画到一半的墙面被人泼上了颜料，然后我笔也被折断散了一地！”
听完这话没有谁还能好好地在沙发椅子上坐稳，阿海开口又想骂上几句，但一时之间火气冲得太阳穴发胀，竟然连骂人的基本用语都忘了个干净，吴非搭上他的肩膀。
“咱们一起去！把外面当什么了！”
谁也没没啰嗦半分，这会玄关处已经是一阵繁忙，几人的架势让经过了小区门口的两辆出租车司机都起了眉头，毕竟几个造型奇异高个怒色的人齐齐向你走来，换了谁也没个从容的应对能力，就连咖啡馆的老板也没能幸免。
“你看，这情况能补救吗？还是只能重新刷墙了？”
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小眼男人，雪花灰的T恤搭配着有些花柄装饰的藏蓝沙滩裤，干净整齐，文质彬彬，毕佑跟随着他靠近墙面查看情况，钱墨承则四周瞧了瞧这家还算宽敞的店，米色的墙壁上是红铜的人鱼壁灯台，这种仿古的煤气壁灯虽说精致，但极其考验其余家具和装潢。
黑棕色原木的小圆桌上都已摆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其中一张已经布置妥当，想必是近期店里已经开始为饮品小食拍摄菜单，同样款式的人鱼煤气台灯和放置印花纸巾的小藤编篮子，一切都被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如那些过分渲染异国氛围的店铺耀眼浓郁，却如同水流般细腻的优雅合宜。只是现在那些个仿罗马柱上的花瓶还是空空如也，想必等这里迎来送往之后，就也会如同而今许多小资店面那样，每天都有品位不俗的花店送来搭配好的束束鲜切。
再把眼睛往那面被添了黄蓝色点的墙转去，毕佑那扎实流畅的起稿线条交错重叠，虽然大部分都为添色，但光是这些碳素的一笔一划已经让其中的花朵和花中身材娇小，羽翼轻柔的花妖，从他已经上色的花朵来看，这会是片香水百合的花田，花与圣洁，的确是个绝佳的组合！
“如果重新粉刷了再画，您这边……恐怕要耽误开业了呀……”
阿海瞧着这面墙又是可惜又是恼火，但老板一耸肩
“如果真有必要的话倒是可以如此，毕竟墙面的材料还有剩余，而且现在季节好，户外的座位也可以得个不错的生意，只是依照原本的工期估计……可能得辛苦毕佑你……”
“您不用重新刷墙!这个可以解决！”
沉默了好一阵的毕佑终于开口，没有路上那种低沉的气压，反而他恢复了原本眼中那股子光亮，钱墨承觉得自己看错了，为什么觉得眼下这家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可是这……这么多零散的要怎么遮盖？”
毕佑当真是如释重负，他看到之前也真以为会是一副天崩地裂的惨状，但是真正直面这摊狼藉之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而是心中被这些点滴斑驳钻了缝隙，荡出了朵朵异色的涟漪。
但是钱墨承拍了拍他后背，他脑海中越发明艳的构图只能暂且放下，转身看到其余的人表情都有些紧绷，双双眼睛都劝诫着他“不要草率”
“那个，韩哥，重新刷了吧！我没关系的，放心，赶个三天绝对能让你准时开业！”
毕佑也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家花钱雇了你来干活可不是给你天马行空的创意铺垫，但这会儿那位韩哥却不同意了，他看着那满地被折段的画笔再次摇头。
“你按着你的想法来，我也想看看成果如何！我非常喜欢你当时给我看的草图，说实话找你商量也是因为不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也不想重新刷了去，至于这些笔和刷子，我待会儿转费用给你就是，只是劳烦你赶工了”
毕佑开心得如同金属现场那样猛地点头，钱墨承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还是开了口
“谢谢老板！我们有件事情想问，今天店里是怎么出现了空档让人进来搞了如此大的动作？而且店里的监控……”
韩哥满脸愧疚地叹了声气，他把几人带到相对干净的一处地方坐下，还拿出了几瓶圣培露递到他们手中。
“帮我干活的施工队是家里远亲，因此我想着安全这块不用操心也就没着急去买监控设备！至于出现漏洞这件事，我在你们来之前有电话跟负责人详细了解，事情经过大概是水吧和大厅的施工已经基本完成，我们店里会有三个主题略有不同的小厅间，估摸着人都在里面忙着，因为我的构思让石膏和电路布线变得相当麻烦，否则换做其他咖啡馆，怕是只用我一半的时间就能开门咯！”
这么一来又是没法搜集到什么直观的证据了，吴非有些不甘心，再厚着脸皮问道
“那么，您可不可以问问施工师傅那边，今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在附近出现过？或是有没有什么外人来过店里？”韩哥倒是个好说话的，这就拿出手机一顿键盘音猛敲，而毕佑依旧远远地望着那被加了考验的墙壁，好像眼下弥补损失已经比找出“凶手”更重要了
“他说，今天中午来过一个女孩子问路，他给人在门口指了路人就走了，其余的就没什么古怪了。”
可韩哥自己说完这话也察觉出了古怪，在座所有人表情都变得微妙，为什么周边有便利店和其他营业商铺的地段，非有人来找一间正在装潢的店铺问路？！
毕佑猛地起身，他掀开了一个被布蒙上的斗柜，从里面翻出了自己做线条起草的炭条，随后连同那张布也一齐抱到了一群人面前。韩哥会意，这就拨通了那位施工负责人的电话，并开启了免提，虽有人都不自觉地严肃起表情，眉头微收不敢加大呼吸，生怕听漏去了一个标点符号。
“就是很文静在上学的小姑娘呀，绿色的衣服，下巴有些短，眼睛也没什么特别，就是……”
随着那位大叔浓重的口音和一句话之中也就两三个有用的字十分钟的拉扯，毕佑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手画出了一张中长发方圆脸，毫无闪光点也无特征的脸，可就是这张脸，让钱墨承和周忍冬的表情发生了起伏，而毕佑比他们似乎更多了些东西。
“你们这副样子，也是见过这么个女生吗？！”
这话换了那两人齐齐瞪向他，几乎异口同声
“你也见过？！”尴尬一笑，毕佑点了点头，他直起了趴在布上的身子，认真想了想。
“不只一次，我以为是住在咱们家附近的人，就是我这几天出门来咖啡馆的时候似乎都能扫到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以为是暑假去上补习班的高中生”
钱墨承比谁都了解，如果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能被毕佑在脑子里放上印象可不是三五天能够的，这么一来这女生少说在他们家附近晃悠已经有段日子了！
“我见过她的话是这几天出门在愚人附近吃早餐或者买东西，我也以为是住在附近的人恰巧而已”
周忍冬还特意蹲下瞧了瞧那画像，而钱墨承则把自己地铁遇见过这个女生和与她的对话告诉了其他人，吴非和阿海听后相觑一眼，苦笑道
“咱们这乐队才几天啊！就遇上疯狂粉丝了呀，可是这么极端你们见过的又确定不认识，那咱们是怎么了让她如此？”
韩哥一副思考模样揣测了片刻，缓缓而道
“我在纽约上学的时候也听过学校里一乐队遭到粉丝莫名攻击，那还是人身攻击，理由那袭击者给出的是他给乐队脸书发私信没收到回复，而且自身有确诊人格障碍，因此那天头脑发热就把自己送进了警局”
吴非也起身，看了看画像再看了看墙，随后转向韩哥。
“能不能麻烦您明天先以这个墙面的事情报警，如果没有您的支持怕是我们其他的损失纵使找到了人也很难处理”
韩哥答应下来，随后他转向其他几人，严肃说道
“我有个计划，回去群里说吧，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阿海碰了碰周忍冬的胳膊，故作气声地说道
“他的偶发性机智症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