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真的不想死的,但是活着太累了。我的脚不中用了,其他活更累,只能送外卖。但是每天看着那时间一点一点缩没了,我离目的地还有一大截,是真的急,我一急,就想加速,一加速就会摔跤,然后汤水什么的就都撒了。」

  「遇到心善的,就会说没关系,让我再送一趟。但是一般的人家都是会生气的,他们生气我也能理解,毕竟人家等着吃饭呢吧……但是我就是累,真 TM 累,每天就跟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还只能勉强吃个饱饭。」

  「后来我有天,真的干不动了,就把车扔马路上了。那辆我攒了好几个月的车,就放在马路边上,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偷走,我就被绑匪大哥给绑了。」

  「老实说,他要是真把我杀了,我也算松了口气,至少我不累了,你们说是吧?」

  绑匪没说话。

  他心里面想起医院门口发的宣传单,上面有介绍抑郁症患者的症状。

  他不是医生,也判断不出来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抑郁症。

  但是让他们多说说话,肯定是有好处的,至少不能把心里面的话全部都压着,能释放出来,总是好的。

  「那你呢?」绑匪的目光转向了最沉默的那个人。

  「?我……我的话,没什么好说的。」程序员轻笑了一下,道:「我都忘光了,可能就是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想死吧。」

  「……」其他几个人也无言,绑匪使劲扭头,只能看见他的眼镜片下面,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

  他不想说,也许不逼他,才是最好的。

  没有奇迹,绳子没有解开,随着月色逐渐淡去,警方也在呼啸声中,准时到达。

  而此时,在大洋彼岸,或许已经多了一

  个新的拿着钱挥霍的亿万富翁。

  拿着枪的警察踢开门,把坐在地上的四个人团团围住,看着所谓的「绑匪」被五花大绑。

  警察局里,几个人被分开关押,连夜的不眠和精神的紧张让他们非常萎靡,但是刺眼的灯光一直照在脸上,让他们神思恍惚。

  「一开始,我们只是想绑架那个男孩,换一点钱花花……」

  「蹲在山上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他开车那辆蓝色的迈凯伦,用很低的速度撞树上了……」

  「我们有疑惑过,炫耀自己开车技术的富二代,为什么要开那么低的速度,而且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酒吧的灯光很暗,我们其实没有认真看清他的脸。」

  「后来喝醉了,所有人都不省人事了……」

  「听到他打电话,我们下意识的认为他要和女朋友私奔才让我们坑他老爹的钱。」

  「等我们意识到其实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说尸体埋在院子里,已经逐渐开始腐烂了……」

  绑匪:「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主播:「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外卖小哥:「你们要相信我说的话。」

  另一间房子里,做笔录的年轻警官手中的笔久久不曾动弹,审问的警官也不说话了,他已经说了太多话,但是对面的那个男人始终颓废的低着头,像是死了一样。

  良久,他冷不丁蹦出一句:「我认罪,人是我杀的。」

  场面瞬间僵住。

  「你说什么?人是你杀的?你什么时候杀的?你怎么杀的?」

  一连串发问下来,连做笔录的年轻民警都激动了起来。

  但是程序员又沉默了,他又一句话都不说了。

  最后的最后,他交代了一句:「我恨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所以我要杀他。」

  法律的流程是很繁琐又费时的东西。

  材料递交给法院,检察院提起公诉,开庭审理。

  一桩桩一件件,足够磨掉人的耐性。

  绑匪是从监狱内的电视上看见的新闻,看见 程序员站在法庭上,低着头,像所有的犯人那样接受审判。

  罪行是死缓。

  案件本身存在疑点,法院不可能判处死刑。

  但是一般也很难判到死缓,他不敢猜测这其中的关节里,首富出了多大的力。

  程序员杀死首富之子的新闻铺天盖地,各路法学专家,律师出面解释判处死缓的理由,营销号,水军纷纷控评,媒体挖掘了程序员过去的一切。

  春秋笔法能改变很多事实。

  于是他父母的离异,被归结为父母忍受不了他扭曲的性格。

  他事业上的平庸,被认作是天生的基因卑劣。

  他多年的单身,成了他妒火的根源。

  一切都源于穷人那自私,卑微,低贱且不上进的劣根性。

  然而更多的,是纷至沓来的谣言。

  有人说他曾经在小学就虐待过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