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匠人喜笑颜开,别的不说,林飘是真的有想法,跟着他不愁没有新东西做。

之前他们呆在家中,守着家中的铸造炉,虽然日子过得安稳,但也没有什么趣味,只是这样一日一日的过着,如今林飘突然出现,说要让他们名垂青史,也确实把东西做出来了,叫人心里如何不松快。

他们的技艺代代传承,如今到他们这一代,他们做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列祖列宗在天上看见也会为他们感到骄傲的。

林飘给他们一通画饼,边吃边喝,果酒三分醉,吹得他们流泪。

待到散场,林飘让伙计再装上几个食盒,给他们包上一些点心和夜里适合吃的凉菜下酒菜,让他们回去也能接着吃,然后嘱咐他们好好休息,第二天大家要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一切。

林飘一通糖衣炮弹,体贴入微,他们自然连连点头,做好了要抱紧大腿,共同进退的想法。

把人全部送走,林飘站在同喜楼门口,向外看了看,二婶子今日正好在同喜楼,陪着他送客之后便也站在门口。

林飘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向天空。

二婶子抬头也看向了天:“飘儿,看啥呢。”

林飘仰头看着街道上空的天,湛蓝的颜色,傍晚的夕阳还没来得及把云霞染成红色,光线迁移反而让这份蓝色格外浓郁。

“婶子,你看这天空。”

“我看着呢,咋了,明天要下雨吗?云气看着还挺好的啊。”

“你看,这是上京的天。”

“老天爷,飘儿你今天怎么了?这还能是洛都的天吗?”二婶子都有点怀疑林飘是受什么刺激了。

林飘收回目光,侧目看向二婶子:“婶子,我只是觉得,这是上京的天。”

是上京的天,是百姓的天,是亘古不变的天,从不属于什么皇帝,也不属于楚誉,帝王将相都是沧海一粟,他们在这个世界中都要活出自己的人生,保护自己重要的人,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二婶子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林飘,小心的问:“你今天到底咋了,是去铸造坊太累了吗,不是说以后你也不用去铸造坊吗,你先回去好好歇两天,松快松快。”

林飘点点头,走下台阶:“行,那我先回去了,婶子你先忙着,要是累了便也早点回。”

“行,咱知道,你回去让厨房弄点乌鸡汤来喝喝,那个东西安定心神的。”

林飘点头,马车已经在一旁候着了,他几步跨上马车,他打算明天也要去一趟铸造坊,虽然这个时代有很多不错的工艺,但因为制造难度太大,所以根本没有办普及开,但凡有个一两件都是人间珍品,而能够流水线生产提供给大部分人的东西都是非常粗糙的,一个是因为制作简单,一个更是因为人性,做起来费时费力大家都想要摸鱼偷懒。

林飘要卷死他们。

愿意跟随他的人尚且要受这份苦,不愿意跟随他的人更加要受这份苦,要让他们累死累活泪滴锻器的泉水里,主打的就是一个平等。

林飘打定了主意,便决定回家去好好睡觉,明天去和那群人掰头。

他虽然自己是个咸鱼,但却是个喜欢宽松环境的咸鱼,对于别人对自己的态度是十分敏感的,沈鸿是他重要的人,皇帝对沈鸿的态度如何林飘自然也感觉得到。

沈鸿有资格和皇帝僵持不下,但皇帝不够尊重沈鸿。

对于这一点林飘很不爽,这两天属于是越想越不爽。

沈鸿做事就算有私心,但永远都是利他的,无论是对朝堂还是对百姓都没有产生过任何危害,可以说是尽职尽责,一个臣子已经将自己的本分做得如此尽善尽美,却还是要受到君王的弹压和戏弄,而这一切仿佛只是皇帝在摆弄自己手中的权利。

林飘知道皇帝本就有摆弄自己手中权利的资格,一个优秀的臣子本就应该忧国忧民还得容忍皇帝满地拉屎,最后殚精竭虑熬成人干早死早超生,得到史书上一大串的赞誉,但如果楚誉是这样一个皇帝,林飘很不赞成沈鸿继续辅佐他,虽然事业大过天,但命比天还大。

林飘决定小小的发展一下大宁,同时和沈鸿谈一谈这个问题。

林飘回到家里,先让厨房炖上乌鸡汤,今日厨房炖的是人参猪肚鸡作为晚上的小宵夜和汤品,得了他的吩咐又另架起炉子,料理了一只乌鸡,放上一些党参炖上。

回到院子里,林飘见沈鸿早就在书房里看书,林飘走上前:“今日去了铸造坊,请常永思他们吃了一顿饭,耽误了一点时间。”

沈鸿点头:“今日在铸造坊可顺利。”

“顺利,只是过去看一眼,顺便看了一眼铸造坊的东西,你知道的,皇家铸造坊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尤其是许多东西是用来上供给皇室的,但如今用来给将士们造盔甲,感觉他们反倒没那么上心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样,我看他们以前做的东西,有些样品是还存着的,比锁子甲还精细,可见他们是做得出来的。”

沈鸿道:“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子,东西上供给皇家自然是力求尽善尽美,一点小瑕疵都不能有,献上之后皇室随意一句夸奖或赏赐,动辄黄金百两白银千两,赐一些器物下去更加有价无市。”

林飘摇摇头:“也是,都是拿的基础工资,做盔甲还是那点钱,做贡品奖金不知道有多少,难怪之前二柱来信说这一批锁子甲分发下去质量没有上一批好,都要自己找块小打磨石,把边角没打磨好的一些地方自己磨一遍,虽然也不影响用,但将士爱盔甲,都是要自己一点点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心里才舒服。”

沈鸿点头:“的确如此,那飘儿明天还要去铸造坊吗。”

林飘看向他:“去,我虽然不爱做事,但既然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了,该做的事我还是要做一点,他们做事粗糙这件事,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他们实在嫌麻烦,多找个学徒进来,让学徒每日负责检查一下,打磨打磨,也不费什么事,他们就是太懒怠了。”

沈鸿淡笑:“上京人太多过惯了舒坦日子,难免懒怠。”

沈鸿说这话,就让林飘想起一些因为经济发展太好,生活水平太高,导致服务业又差又贵一塌糊涂的城市。

两人就这件事进行了探讨,话题回到原点,林飘取了一把椅子过来,在沈鸿面前坐下,很严肃的看向他。

“我有个话想问你。”

“飘儿说。”

“我觉得皇帝不算一个好皇帝,你觉得呢。”

对于百姓来说,是个好皇帝,因为年纪轻,脑袋不昏,还没到发癫的年纪,但对于沈鸿和一些臣子来说,并不算是。

林飘不知道沈鸿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忠君爱国是最重要的品质,其他的都没必要太去在意,辅佐君王是一生的大业等等。

那林飘真的会很无力,会有一种眼看着沈鸿在这个时代的洪流中陷下去的感觉。

但他心里有一种感觉,沈鸿不是这样的人,可这只是一种感觉,具体是到哪一步呢?

沈鸿看着林飘问得认真的模样,淡笑道。

“飘儿也如此想?”

沈鸿心中有一分豁然开朗的感觉。

林飘神情微怔,随即笑容逐渐浮现:“你这样觉得就好。”

多的话不用再说,林飘知道沈鸿没有被陈旧的教条束缚住就好。

林飘站起身,一身轻松的转身离开:“我先回房间休息了,今天炖了乌鸡汤,咱们都喝一点,好睡一个好觉。”

“好。”

入夜天色暗了下来,乌鸡汤装了两盅上来,林飘让厨房把剩下的也撞上给娟儿小月她们那边送过去分一分,之前炖的人参猪肚鸡便拿去给几个院子的管事和大丫鬟们分一分,这样也不浪费,大家都有得吃。

两人喝完汤又漱了口,都不再提任何沈府之外的事情,只说起家长里短。

林飘躺在软枕上,和他说起做衣服的事情:“如今也该制一批新衣服了,虽然直接让月明坊送过来也好,但这样容易和别人撞衫,你说说你喜欢什么颜色和料子的,小月和娟儿说要专门定做几件,她们这几天一直在问,叫我来问你,让我俩想清楚。”

“飘儿喜欢什么颜色料子,我跟着飘儿做就行。”

“你想同我穿一样的不成?”

“不可吗?”

林飘倒是没想到沈鸿居然还有想穿情侣衣的想法,这都是幼稚的小情侣干的事情。

“好啊,我到时候让小月帮我们选点料子,做那种成套的。”

看着很像,但又不能太像,情侣衣的精髓就在这里,穿出去就算被人注意到,看见细节之后也不会太过疑惑。

两人说好之后便睡下,沈鸿照样起了一个大早,林飘睡到天大亮才起身,收拾收拾便杀去铸造坊。

今日他突然造访,出来常永思他们提前已经知道了消息,章坊主他们那一批人都感到十分的意外,林飘这种养尊处优的哥儿,虽然早年出身差了一些,但如今却是在后宅中享福的人,居然又来了。

陛下不是特许了他不用来铸造坊吗?

林飘看他们吃惊和暗暗诧异的模样就觉得好玩,估计他们都做好准备自己只是挂一个虚职,然后再也不出现在铸造坊的打算了。

林飘看着他们:“我如今既然做了坊主,自然要尽职尽责,如今大宁战事不停,皇家铸造坊中铸造出的东西都是最顶尖的东西,用在战场中最重要的人身上,是随时都能改变战局的,轻易马虎不得。”

章坊主连连点头,两手握着一副十分恭谨的模样走到面前俩:“林坊主说话言之有物,掷地有声,实在是叫人心生欢喜,不知林坊主如今是打算如何行事,打算做些什么?”

“并非是我要如何行事,我打算做些什么,而是大宁需要什么,大宁的将士需要什么,大家齐心协力共创未来罢了。”

说空话而已,林飘一个大盖帽打上去。

“是是,那林坊主是打算?”

林飘看章坊主一眼,这个章坊主和公公们关系很好,走的是公公那边的路子,能和公公们混在一起,自然也是十分懂得奉承逢迎的。

林飘果断亮剑,领着他们走向之前做的各种盔甲,这种盔甲大部分是提供给皇家子弟,或者是作为赏赐赐下去,寻常人是得不到这种东西的。

“我看这些盔甲就很好,锁子甲做起来麻烦,但这种盔甲却没有那么费时费力,将军们既然要用锁子甲,那为什么不将这种盔甲给副将他们用呢,如此便能护佑更多战场上能决定战局的战士。”

章坊主一听他说话就想发笑,觉得这人到底是后宅的哥儿,实在是天真得厉害:“哎哟林坊主你这就说笑了,这些都是天潢贵胄才能使用的东西,以前赐给将军们都是建功立业才赐的,这是皇家的恩典,是无上的荣耀,虽然如今有了夫人监制出来的锁子甲这东西已经是昨日黄花不值一提了,但也不至于这么掉价不是。”

“你是说,把以前淘汰的盔甲给小将军副将们用是掉价。”

章坊主的声音一下骤然提高:“唉哟,我可没这么说,林坊主你可不要乱理解,这话一说出来显得我像个罪人一样,只是这世上的东西总是有那么一个规矩在,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不能随便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是。”

林飘看向他:“我现在的意思很简单,便是将以前这种铁盔甲拿去给战场上的将士用,比寻常的藤甲或者普通鳞甲好多了。”

普通的鳞甲就是一件盔甲模样的衣服,上面缝制上一些铁片,比起这种真正的高级鳞甲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而寻常将士甚至只能用藤甲,和肉身开团也没什么区别。

“章坊主既然觉得这样不合适,倒也不必做得如此精细,那些镶金绣银,两肩铁兽,这些自然是不合适,都统统给去掉,只保留这个样式和这些精细的铁片,这样不就合适了吗,就按这个样子,每十套出一批,一批一批的赐下去,做上个百来套也足够了。”

章坊主听得傻眼,之后觉得他异想天开:“这种盔甲做百来套?如今做天机弓已经要累死人了,你是想要整个铸造坊的人都累死吗?”

“你们是不是男人?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累点怎么了?将士在外保家卫国不惧生死,你在铸造坊里有吃有喝有安生觉睡还嫌累?你把大宁的将士置于何地?”

林飘贴脸输出,往道德制高点上一站,各个位置都给他稳稳的成功落脚。

章坊主深吸一口气,抿住了嘴,显然是想骂人了,但却没有一个字敢出口,最终只能道:“这事咱也做不了主,不如林坊主去问问陛下?咱听陛下的意思。”

林飘一看他这个阴阳怪气的模样就觉得烦,但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个章坊主很烦,皇帝也很烦,如果去见皇帝还会让沈鸿担心,导致沈鸿也烦,真是一个罪恶的皇帝。

章坊主一看林飘不接话了,便哼笑一声:“这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我们皇家铸造坊自然是样样都听陛下的,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咱们肯定是连夜忙活起来,就是累死在这里了也不敢有一声怨言的。”

林飘看他一眼,这个章坊主不知道是不是和太监混在一起太久了,说话也监里监气,配合他一身在薄衫下撑得鼓鼓囊囊的肌肉,特别像熊gay。

章坊主说得起劲:“林坊主只要去求一求陛下,那一切事自然是听坊主的,不知坊主是如何个打算?”

林飘看他的模样越来越生厌,形容他像熊gay都辱熊gay了。

林飘冷淡的扫他一眼:“我自会去求见陛下,陛下爱民如子,岂会不应?”

林飘没在铸造坊待太久,里面太热,他又不负责打铁,在里面呆着也没用,待到中午便回了家,打算先和沈鸿商量一下这件事。

待到下午沈鸿回到家里,林飘便和他说了要去求见皇帝的事情,沈鸿听见这件事动作停顿了一瞬:“飘儿为何生出这样的想法?”

“也不是我生出吧,本来也不想去,那个章坊主拿话激我,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我说我不去也丢脸,何况这是我上任之后第一次提出的意见,总不能这样轻飘飘的带过去了,到时候没人做也没人在意,我这个坊主当得是半点用处都没有了。”

沈鸿听了他的话,想了想道:“我替飘儿去请旨意如何。”

“倒也可以,但我还是想自己去,否则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不敢抛头露面,什么都要家中人帮我做好的哥儿了。”

沈鸿看着他:“飘儿已经有想法了,是想让我想个法子接应你吗?”

“我想先同你说清楚,不管你打算做什么准备,好叫你安心。”

沈鸿点了点头,思虑一瞬:“我知道了,明日你去面圣,我依旧去接你,你我都不必担忧。”

林飘嗯了一声:“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感觉皇帝并不喜欢我,就是一时新鲜,之前他还对我有点意思,但现在我都和你在一起了,他虽然傲慢,但也是觉得自己是皇帝,不至于这么没品吧。”

“飘儿,帝王乃天下至尊,正是在这个位置上,能毫不费力的得到世间所有的一切。”

林飘点了点头,他懂沈鸿的意思,但真要说皇帝会怎么样,他觉得不至于。

沈鸿知道皇帝品行并没有低劣到这种程度,但心爱的人被别人觊觎着,他不护佑在身边,如何能安心。

两人商议完毕,林飘觉得沈鸿对皇帝之前让他叫嫂嫂的事还是怀恨在心的,虽然林飘不许他折腾,但还是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在他衣襟内留下了些星星点点的印记。

第二日林飘提前通禀,然后在午饭后等到了皇帝的行程空缺,赶紧前去见面,把自己的想法一顿输出。

今天皇帝看起来才忙回来,早晨上朝,下朝之后又要和内阁的臣子们商议一下国家大事,现在看起来有点疲倦,需要一个午睡的样子。

不过林飘才不管他缺不缺觉,把自己要说的噼里啪啦说完了就跪在下面等答复,听见楚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你的想法很好,但可知这样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林飘抬头:“陛下既然想要横扫六合,想要一统天下,却连几片鳞甲都舍不得吗?”

一旁的公公听见这话呼吸都屏了起来,生怕呼吸重了一瞬惹上什么麻烦。

皇帝被噎住了片刻,随即笑了笑:“林飘,国库的钱从不是朕一个人的钱,不是朕舍不舍得,想要花在哪里就能花在哪里的,你这话太过无知了。”

“战争是陛下决定要打的不是吗?陛下决定开战,集天下之力却供养不起将士们的几幅盔甲吗?”

林飘才不想温言软语,或者卑躬屈膝说什么讨好的话,让楚誉一开心就答应他,如果是别人,说几句好话就能换来别人的善意和优待自然不错,可楚誉是一个身处高位,时时刻刻都在不自觉羞辱别人的人,如果这时候他还自动自发的谄媚起来,大概能给楚誉爽死。

楚誉脸色微变没想到林飘敢说这种话:“你是在指责朕不负责任了?”

“草民没有这个意思。”

“你如今已经是铸造坊的坊主了,你是臣子。”

“臣没有这个意思。”

楚誉看着林飘跪在下面的模样,看了好一会,觉得有些可恨,又觉得他还是很漂亮,倔起来就和别人千篇一律的温婉柔顺更加不一样了。

“你当真大胆,大宁国土辽阔,需要拨下银钱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你小叔子要修的沟渠也花销极大你可知道。”

“旱灾时有,大宁需要沟渠。”

皇帝看着他这样维护沈鸿,他也没说沈鸿什么,林飘都要替沈鸿争一个清清白白。

如今沈鸿在他心中大约是一个爱国爱民,不知有多好的人,楚誉想了想,便没有再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那便说说你的打算,你打算如何做,如何施行。”

“方才臣已经说了,若是等到全部锻造出来未免太费时费力,便一批一批的赏赐下去,这样一年到头的做也不耽误什么,将士们也有一个盼头,知道每月都有赏赐的名额,便会更加努力。”

“他们为国尽忠是本分,你如此说显得我们大宁男儿都是无利不起早了。”

“盔甲不是利益,是大宁对他们的重视,恩赐,爱护,没有盔甲照样杀敌,有了盔甲神勇百倍。”

林飘不知道这个皇帝到底还要扯多久废话,就打个盔甲的事情非要和他论道一样的论半天。

皇帝走出桌后看着林飘:“今日天气不错,和朕出去走走吧。”

林飘:“……”

林飘起身,跟在他身后,听见皇帝在前面道:“有时候听见你们说家国,天下,我其实很好奇你们曾经见过什么。”

“陛下也曾去过县府,我们看见过的东西陛下也看见过。”

“不,那不一样。”

“陛下以己之身去想普通人也是一样的,陛下要吃饭,要睡觉,爱惜身体,不想受到损伤,普通人也是如此,天下人个个都如此,所以要重农耕,要养民生,要少战争,即使有了战争,也要为将士为将军们做好后面的事情,粮草不能断,物资不能缺,这些我想陛下也是思虑得清清楚楚的。”

楚誉笑了笑,他没有说话,他自然见过县府中的一切,可是那是不一样的,他那时候已经是皇子,看见的一切都是俯视,一眼看下去并不能看见什么普通人的吃饭睡觉,而只能看见他们谄媚的嘴脸,挤着笑脸想要多靠近他一点。

他觉得林飘的眼睛很有趣,他能看见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说出别人说不出的东西,仿佛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是另一个样子,而和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是完全不同的。

这让人很好奇。

“那你来到上京,上京在你眼中也是如此吗。”

林飘觉得楚誉多少有些荒唐了。

“陛下是觉得上京人不吃饭,还是上京人不怕死?”

楚誉听了他的回答,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后面几乎是哈哈大笑,笑声爽朗。

林飘:“……”

笑个屁。

楚誉停下笑意,侧头看向林飘。

“林飘,你可真有意思。”

“那陛下觉得鳞甲的事到底可不可行?”

“朕允你。”

“谢皇上。”

得了结果,林飘已经不想和皇帝说话了,谢完就站在旁边。

皇帝看着林飘的侧脸,心中是一阵一阵的涌动,他有些后悔,林飘才来上京的时候,那时候沈鸿还没得到他,沈鸿大概也知道他有多宝贵,所以不声不响的一点点收拢掌心,把他抓在了手中。

如果那时候他心念一动,也早些将他抓在手中,林飘此时便是他的解语花,会像维护沈鸿一样维护他,而不是这样冷言冷语,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厌烦的模样。

又走了两步,林飘觉得差不多了:“陛下,既然无事臣告退了。”

皇帝道:“既然说了陪我走走,便将这条路走完再离开吧。”

林飘:“……”

嫌弃。

林飘有事要忙,哪里有空陪他压马路,但又不能说去你丫的我要走了,只能沉默的陪他走着,一直到沈鸿前来求见。

皇帝没说是让他进来还是不进来,公公一时没得到答案也并不轻举妄动,只是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一旁去。

皇帝侧头看向林飘:“沈爱卿又来了?”

“他大约有事,臣先退下。”

“你们当真是。”皇帝笑了笑,笑意没有进入眼底,但还是点了头,如今林飘是沈鸿的人,即使明面上没有任何名分,有一层叔嫂关系也称得上一家人。

总是要比他亲一些的。

林飘于沈鸿是嫂嫂,于他是臣子妻,都是悖乱。

“下去吧。”

林飘得了旨意,果断跑路,到了宫门口撞见沈鸿,两人在红墙外相遇,沈鸿看见林飘出来了:“事情如何?”

“皇帝答应了,倒也没什么别的事。”

“那你便去铸造坊吧。”

“你是真的有事要和皇帝说吗?”

“我既前来,自然有事要商议。”

林飘点了点头,想他们一整天是真的忙,事情是真的多,随便都能扯出一点重要事作由头。

“那我先去铸造坊了。”

林飘让公公和自己一起前去,将这件事吩咐下去。

带着公公到了铸造坊,公公离开皇宫这就属于是外出办公了,需要出差补贴的,林飘让他跟自己出来一趟,给他贴了两锭大银子,公公虽然不缺这一点,但依然眉开眼笑的,可见十分懂得积少成多的原理。

到了铸造坊,公公将拂尘一挥,往胳膊肘里一搭,尖着嗓子道:“皇上说了,一切按林坊主说的来办,可别怠慢了~”

章坊主连连称是,没想到林飘居然真的敢去找皇帝说这件事,他一个哥儿居然有这种胆气,在皇帝面前来回走动半点都不怵。

不过想想,他家里那么硬的关系,只要不犯什么大错,皇帝也不会怎么着他,他有底气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林飘站在众人面前,决定狐假虎威一把:“如今陛下对这件事十分看重,这不光是铠甲,还是陛下对大宁将士的看重,大家一定要好好做,不要辜负了陛下!”

众人纷纷称是,没有一个人敢不应和。

林飘把这件事吩咐下去,让章坊主手底下的一个人和常永思一起负责,让他们动用起人来,一定要这个月就做出第一批,好赏赐下去。

众人应声,公公都还在,别说抗拒,一句疲懒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林飘拂一拂衣袖,潇洒离去,离去前特意交代常永思盯好这边的事情,一旦他们敢怠慢不好好做事,林飘就来解决问题,虽然解决不了事,但解决得了人。

林飘成了皇家铸造坊坊主这件事在上京引起了很大的议论,甚至很快都传到了周边的地方,毕竟这是前无古人的事情,从没有哪一个哥儿能够坐上这样的位置。

听过哥儿当皇后,都没听过哥儿当铸造坊当坊主。

虽然这件事很不合理,但想一想又有点合理,便是他们突然想到,锁子甲是他提议要研究的,天机弓是他牵头做起来的,若是一个男子做出了这些东西,别说一个坊主了,名扬天下也是应该的,如今林飘只是做了一个坊主而已,又有何做不得。

而后没多久,他请旨做盔甲的事也传了出去,后续大战章坊主的事也开始有了传闻。

“两人当初是争执不休,我侄儿在里面打下手,亲耳听见的,林坊主说做盔甲是好事,将士保家卫国,盔甲肯定是多一套是一套,将士也心里暖,那姓章的非要推辞,说一些有的没的,后面林坊主一气之下也不和他商量了,亲自去求见了皇帝,和皇帝求来的旨意。”

“真是混蛋!他一个打铁的!做的不就是这些事吗,推三阻四做什么!还不如一个哥儿懂事!”

“林坊主虽然是哥儿,但却是实打实是底层上来的,他懂老百姓的不容易,哪里像一些达官贵人,何不食肉糜!”

林飘一时在民间的声誉又涨一截,虽然依然有不少男子感到质疑,认为他并不会造兵器,但偏偏琢磨出了新款锁子甲和天机弓这种东西,但如今不管谁质疑,做出来了就是做出来了,林飘正在走向名满天下的路。

林飘感觉到了自己名声地位正在快速上升,因为又一次路过茶楼,里面最热门的唱曲,破军魔将传,夜袭处月部十二营帐,变成了点胭脂俏坊主怒斥奸贼。

林飘听着那脆生生的唱腔,噼里啪啦放炮一样的踩着鼓点一阵骂,脚下的工程已经迅速竣工,火速离开了这里。

林飘快步走向月明坊,打算去看一看小月他们,因为带着篱,也没什么人认出他,他顺利到达月明坊,便听见小月和娟儿正在议论着什么。

林飘走上前去摘下篱:“怎么了?”

小月和娟儿回过头来:“小嫂子,这两天来了一个很奇怪的男人,他总是鬼鬼祟祟的守在门口,我怕他惊扰了客人,便让人出去将他赶走了,他非要上来,说有事想要找小嫂子你。”

“找我?是老家的人吗?”

小月摇头:“若是老家的人我也能认得的,看着面生,穿得也十分落魄。”

“他现在还在吗?”

“自然将他赶走了,看着向是莫名其妙的人,但他很坚持,说要给小嫂子你留一个纸条,让我们带去给你看,没想到小嫂子你今天正好过来了。”

娟儿也道:“本来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只是看了纸条之后,上面写的东西怪怪的,总觉得他写字的样子和小嫂子你很像,但也不一定是像小嫂子你,或许是他自己学写字的时候没学好。”

“拿来给我看看吧。”

小月转身去柜台上把纸条拿了出来,林飘定睛一看,一瞬间浑身都僵住了,连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嘴角都定格住了。

小月惊讶的看着他:“小嫂子,小嫂子,你没事吧?”

“没事。”

林飘感觉自己精神有点恍惚。

纸条上写着:天王盖地虎。

林飘感觉自己要晕了。

虽然按道理来说,他能穿越,别人自然也能穿越,但林飘从没想过在这里还有机会和现代人相遇的一天。

林飘惊呆了。

“他,他……他那个,有说他住在哪里吗?”

“小嫂子,这是你朋友吗?”

“算是吧,或许是我朋友认识的人,这是我们的暗号,他或许是特意来见我的。”

“他说他明天会再来。”

林飘想了想:“可是明天不一定有空,现在要忙的事情很多,如果他明天来了你们就让他去府上等我,不管怎么样,我明天一定要见到他。”

小月点了点头,看林飘的态度十分认真,知道小嫂子心里是真的很看重这件事。

“好,小嫂子你放心,明天见着了他我们绝对将他带去府上,来者是客,我们会好好招待他的。”

林飘点了点头,本来是过来看看小月和娟儿,顺便选一选布料,没有想到居然撞见了这种事情。

林飘有些心神不定,看了一眼周围,感觉世界都有些恍惚。

“我看看布料吧,选点布料做新衣衫。”

来都来了,还是得把事情办了。

小月点点头,领着他往库房里走:“库房里料子更多,颜色更丰富,今天又新送过来了一些,还没摆出去的。”

林飘跟着她到了库房里,选了几匹摸着柔软看着能入眼的料子,小月见他有点魂不守舍:“小嫂子,不然你今天便回去休息吧,这几日你里里外外的跑也累了,正好今天没什么事,便在家里好好的歇上半天养养精神。

林飘点点头。

沈鸿晚上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听说了林飘的事,有个奇怪的男子来找林飘,给林飘留了一句话,导致林飘魂不守舍。

沈鸿知道林飘身上有很多谜题,即使他们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在村子里,在县府,在州府,在上京,他们都彼此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了解,可林飘还是有各种他不知道的情况。

那个男子留下了一句不伦不类的话,勉强能推断辨认出,是天王盖地虎。

文字充满了笔画错漏,但沈鸿记得很清楚,这个男子错的地方,都是和林飘错的地方一样的。

那么这便不是错,代表这是一种特殊的写法,有一类人是一直都在这样写字的。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活在哪里?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什么地方?为什么会突然的出现?

这些都不重要。

他们突然出现,他们会突然消失吗?

这很重要。

沈鸿想知道,这个秘密是否能问,林飘愿不愿意,将这个秘密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