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古代言情>结亲>第55章 祸水东引

谢夫人原先听得入神,待听到最后一句,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先前心头的几分郁结也算是散了个干净。

她轻轻摇了摇头,朝程既莞尔道,“若是这样算来,那也是你嫁进了门,算是将你自己都许给惟儿了,里里外外岂不是赔了个干净?”

“娘若这样想,”程既眨了眨眼,嘴角挤出一个小小的笑涡来,“倒也十分在理。”

“这桩生意当真是不划算极了,娘和相公定要多疼疼程既,才好叫我补出这份亏空来呢。”

“你呀,”谢夫人一下子撑不住,笑出声来,“你倒说说,自进门来,何时亏待过你不曾?”

程既笑眯眯应道,“自是没有的。”

“娘待我的好,程既都记得真真儿的呢。”

他说着,抬起手臂来,袖口微微滑落一点,露出一段白净的手腕来,上头的镯子被灯映得碧莹莹,极透的绿,沉沉地将灯影合在里头。

“娘送的镯子,我日日都戴着,片刻不肯离身,便是为了时时好看着念着娘疼我的一片心呢。”

他轻轻摇了摇手腕,上面的镯子空悬着,跟着微微晃动,晃出粼粼的一片水色。

“只是程既生在小门小户里,眼皮子浅惯了,总要忍不住多提些,生怕娘哪日便将我忘了,到时真在哪个手底下吃了亏,可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瞧瞧,”谢夫人扬了扬下巴,朝阿月揶揄道,“瞧我带回来这媳妇儿,猴儿一般刁钻。我不过客气两句,他这厢就顺竿子爬起来。若是再心疼着捧一捧,只怕该是要上天够月亮了。”

阿月笑着凑趣道,“少夫人嘴甜,可着巧地哄您开心呢。”

“便是冲着这份孝心,也由不得您不偏疼他呢。”

谢声惟原是在一旁听程既同谢夫人打机锋,微微笑着不搭话,这时也接过阿月的话头,跟着道,“正好刚刚用过了饭,您笑一笑,也不至于积了食,回头胃里不舒坦。”

“得,我算是听出来了,”谢夫人摆了摆手,脸上笑意还未散尽,朝程既道,“一个二个地都向着你说话呢。”

“还说没人肯护着你,若再加上一个我,只怕你便是在府中横着走,也没人敢在面前嚼舌头呢。”

程既就势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毫不害臊地笑道,“那便求娘赏程既一个恩典,好叫我试试这横着走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才好呢。”

“少不了你的,且等着吧。”谢夫人捏着帕子,好容易忍住了笑,才又撑出一副正经样子来。

众人说笑过一阵,瞧着气氛好了些许,这才又接着商议白日一事的应对之策。

谢夫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先前所说的种种,终究只算是猜测,做不得证据。”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怎样找出把柄,好揪出在背后装神弄鬼之人,才能彻底地破了这个局。”

谢声惟略点了点头,沉声道,“今日这番,虽说猝不及防,未必算是彻底的坏事。”

“他们心急,贸贸然地揭了程既的前事,阴差阳错,也叫我们早早地知晓,能腾出空来细细想对策。”

“伤口搁在明处,戳破了流了血,才好清理干净,包扎妥帖,总比留在暗处,哪一日化脓生疮,一切都来不及了要强。”

“是这个理儿,”谢夫人道,“咱们时间可还充裕着,不论怎样,都能将人拿捏出来收拾的。”

“秋萍,”她提到这个名字,顿了顿,接着道,“她也是个想不开的,竟做了人手里的刀。自古以来,为虎作伥的,有哪个能落着什么好了?”

“罢了,不去提她,”谢夫人叹了口气,又道,“当下,只怕还要从那冒出来的李旭身上下手。”

程既道,“我同他也算是打过几回交道。”

“这人素来便是个泼皮无赖,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没一样不沾的,烂泥扶不上墙。”

“他今日堂前那一番话,分明是旁人教出来的说辞。想是有人使手段将他找来,为的便是往我头上栽。”

“否则凭他自己,断没有这样的胆子,也生不出这一份心计来。”

谢声惟沉吟道,“既然如此,若是能拿了他来,细细审问,以他欺软怕硬的性子,只怕真能问出点东西来。到时白纸黑字地记着,也算人证物证俱在,旁人也不好再抵赖。”

谢夫人听罢,冷笑一声道,“有人早防着这一手呢。”

“今儿下午回来,我叫阿月去前院探听消息,听说你们将人关在了府笠,她便想着顺道去看一眼,也好瞧瞧那李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谁知寻了一圈,也没找见人影。最后问了守院的小厮才晓得,人早已被放出府去了。”

谢声惟微微皱起了眉,“处置李旭一事,是我同程既在前厅亲自交代过的。想来他们并无胆子,敢私自将人放出去。”

“正是呢,”阿月接口道,“婢子后来同看守的人打听,那人说,是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亲自去了一遭,只说是老夫人的吩咐,说什么谢家家风清正,若是不分青红皂白,便随意地将人关在府中,于府上名声有损。”

“又说若是来日里这李旭有个三长两短,谢家就更择不干净了,不知还要落人多少话柄。如今为了早早抽身,也不至于枉害了一条命,还是将人好好地放出去要紧。”

“往后真有用得着的地方,着人再去请便是了。”

程既冷哼一声,神色里带了几分鄙薄的笑意,“他若是好好呆在府里,只怕还能留一条命在。真出了府,才是不明不白地送了命呢。”

阿月微微一愣,迟疑地问道,“少夫人这话,是说那李旭会被人杀人灭口么?”

“可若他们真打算动手,在府中行事岂不是更加方便?也能神不知鬼不觉,何苦将人弄到外头去呢?”

“他们只怕巴不得将事情闹得更大些,”程既轻嗤一声,开口道,“在府里头,一则是娘和相公都留心此事,院落内定然护卫周全,动手不方便,万一被发觉了只怕要引火烧身;二则流言传到外头去还要几番周折,多有不便,远不如直接在外头来得快。”

“那若是他们真在外头将李旭杀了,只要少夫人不出府,谁又能寻出证据来将他的死栽赃到您头上呢?”阿月依旧不太明白。

“不,”程既摇了摇头,沉声道,“他们用不着证明人是我杀的。”

“只需在现场动些手脚,伪造成李旭自尽的假象,再随意地在一旁留封遗书或是字条,上面写些,他自知难敌我今日之势,宁愿以死明志,以证自身清白,为己伸冤之类的,再由旁人‘无意’发现,捅出去,到那时,这一盆脏水可就结结实实泼到了我身上,洗也洗不掉了。”

“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谁会怀疑一具尸体撒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