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古代言情>结亲>第99章 番外6 收徒

谢小少爷最近有些苦恼。

苦恼的具体源头在于,小程大夫不大肯黏着他了。

同他说话时淡淡的,声音也不似从前轻软,从前挂在嘴边的一声‘相公’如今再听不见。

连上了榻,都要单独卷过去一张锦被,楚河汉界分明得很。

原因无他,不过是小程大夫的记仇比旁人来得晚些,表现也更厉害些。

先前病着的时候,谢声惟心中没想过旁的,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先对着程既死死瞒下此事,不肯泄漏出半点。

若非后来小程大夫效仿神农氏尝百草,亲自试了出来,只怕他真要瞒到再无可瞒为止。

程既当日念着他身子不好,心中又急又痛,也来不及去同他计较。

如今一切风平浪静,谢小少爷病愈,康健得能绕着谢府跑三圈,小程大夫便大手一挥,同他算起总账来。

“少夫人今日是出门了吗?怎么没见着人?”谢声惟今日晨起,在院子中转了半日,遮遮掩掩地在各处都寻过一遍,偏偏瞧不见想见的人影,迫不得已,只好将星儿叫来询问一番。

“婢子……婢子也没看清呢。”星儿回答得很是艰难。

谢声惟十分怀疑地瞟了她一眼,“当真?”

星儿哭丧着一张脸,“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少夫人不肯告诉您,婢子哪里敢多嘴啊。”

“打从婢子上次帮着您一块儿瞒少夫人以来,少夫人都将婢子看作同您是一伙儿的,好似帮凶一般,婢子都快心虚死了,哪里还敢掺合您同少夫人之间的事儿?”

“不过婢子看,少夫人这次气得可不轻呢,怕是要您亲自去哄才行。”

谢声惟禁不住抬手抚额,叹出一口气来,“我如何不知呢?”

“只是我总也要先将人寻着了,才好慢慢去哄。”

星儿将眼睛骨碌碌转过一轮,用手掩着口,悄声对谢声惟道,“婢子偷偷同您讲,您可别说是婢子告的密。”

“今日一早,药堂那边有人来府上寻少夫人,少夫人这才同他出门去的,这会儿大约还在药堂中呢。”

“这样,”谢声惟放下心来,“既是药堂中人,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了。”

“那可不见得,”星儿眨了眨眼,故作神秘道,“少爷,婢子可瞧见了,那位来府上的药堂伙计,生得极为清俊出挑,不知是什么时候招来的呢,婢子先前都没有见过。”

谢声惟很轻地皱了皱眉,预备着听她往下说。

星儿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道,“我的少爷哟,少夫人可正同您生着气呢。”

“这时候万一有谁在一旁煽个风点个火,趁虚而入,那可怎么好?”

谢声惟被星儿撺掇一番,还没来得及争辩,就被昏头昏脑地打发出了院子。

待反应过来,哑然之余不禁又生出几分好笑来。

他自然不会对程既生出什么疑心来,也情知星儿这小姑娘不过是一时促狭,瞧出他们这两日闹了别扭,正寻着机会替他俩筹谋呢。

不过既然出了门,便往药堂中走一趟吧,多磨一会儿,指不定便能将人拐回家吃饭了。

刚进了药堂的大门,柜台前的伙计便认出了他,忙起身迎了出来。

诊台前坐着的是堂中的王大夫,并不见程既。谢声惟拎着从点心铺里买给程既的杏仁酥,问小伙计道,“程大夫呢?今日不在堂中?”

伙计忙道,“店中新来了学徒,程大夫正领着人,在后头库房里认药呢。您先稍等,小的这就替您叫去。”

“不必,”谢声惟摆了摆手,温声道,“他想来正忙着,不好打断,我自行去看看便是。”

刚刚迈出步子,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伙计道,“这位新来的学徒,可是今日早晨,前去府中寻程大夫的那一位?”

“小的今日晨起,一直在柜上忙碌,并不曾注意到,”小伙计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

“那这人样貌如何?”

小伙计这下答得倒是利索,“回公子,这位小哥姓宋,生得倒是齐整,人也白净,一股子书生气。”

瞧着谢声惟眉头微微蹙起,只当自己说错了话,又忙找补道,“不过自然,是万万及不上咱们程大夫的。”

“嗯,”谢声惟淡淡应了一声,“有劳你了,且去忙吧,不必招待我。”

话毕,缓步走到了库房门前。

还未进去,便先听见里头传出低低的人语声。

先是程既的声音,有条不紊道,“这边架子上是细辛与香薷,香薷与细辛根形相似,药性却不同,抓取时候要多注意些,免得看错了眼。”

“是,”另一道男声响起,“师父于医道当真熟稔于心。这库房中光线昏暗,也辨得清楚。”

“只是师父听堂坐诊,原不用挂心抓药这等小事,怎地还能如此娴熟?”

程既回他道,“天底下做大夫的,没有不辨药材的道理。死读医书,只怕要读成个傻子。”

“诸事亲为,才不会出岔子。为医者,这条更是要紧。”

话音刚落,门边便传来几声击掌的动静。

库房内两人一齐回过头去,正见着谢声惟倚在门边,微微笑着看向他们。

“怎么今日出门这样早,也不肯叫醒我,”谢声惟走近几步,极其自然地将手搭上程既肩头,朝自己的方向搂了搂,“都说了,不必心疼我,多睡的片刻哪儿及得上替你更衣束发重要?”

程既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微微偏过头去,目光中带了些疑惑地看向他。

谢声惟只作不见,又抬头朝着宋小哥,亲切和善道,“这位便是我家小禾新收的徒弟吧?”

“先前便听小禾提及,果真一表人材,虚心好学得紧。”

“小禾?”宋小哥有些茫然。

“啊,是我失言了,”谢声惟做出抱歉的样子道,“是我与内子的爱称而已,房中之词,倒叫宋小哥听了笑话。”

“没……没什么,”宋小哥结巴着应道,“您刚才说……内子?”

“您和程大夫……程大夫是您的?”

“哦,原来宋小哥还不知情呢?”谢声惟将程既搂得更紧了些,笑得更和煦了些,“你既叫了程大夫师父,那我二人便都是你的长辈了。”

“真要论起来,只怕你要唤我一句师公才行呢。”

宋小哥立时傻在了当场,嘴唇颤抖半天,愣是没将那两个字叫出口去。

程既看这自己这位木桩子徒弟,忍不住扶额,挥了挥手道,“今日的药材就认到这里,你去前头吧,跟在王大夫身边,好好看看他怎样开方子,用些心。”

“是。”宋小哥领了话,这才回过神来,逃命一般地奔出了库房。

程既拍了拍谢声惟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没什么好气道,“人都走了,还演呢?”

“小禾说什么呢,”谢声惟笑着,耍赖在他耳畔亲了一下,手上并不肯放松,“我搂自家娘子,是情之所至,哪来的演不演。”

“小禾莫不是还怀疑我这一颗真心不成?”

“哪来的真心,我怎么没瞧见,”程既作势将手贴在他胸膛上,“我没寻到,可就是没有。”

“小禾好狠的心,”谢声惟微微退后半步,作势用手捂在心口,“非叫我喂到你嘴边,才算真吗?”

话音落下,随即就伸出手去,指尖拈着一小块不知什么,就要往程既口中送。

程既在口中一抿,尝了满口的杏仁甜香,揶揄他道,“原来阿辞的真心竟是杏仁味道的吗?”

“也不知是甜杏还是苦杏?”

“那要看小程大夫了,”谢声惟凑去他耳边,声音很轻,带着温热的吐息,往耳垂上扑,“小程大夫多疼疼我,便是甜的。”

“若是长夜漫漫,叫我独守空房,只怕就要苦得入不了口了。”

“空口无凭,”程既扭过头去,笑意盈盈地看他,“我不肯信。”

“这样啊,”谢声惟凑去他唇角,凑不及防地亲了一口,嘴角微微翘着,低声开口道,“那小程大夫今夜进来,进得深些,好彻彻底底地尝尝,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