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姆河自东向西蜿蜒穿过法兰西,最终在阿布维尔附近注入英吉利海峡。

  它的支流众多,连接着许多城镇和乡村,也是法兰德斯通往巴黎的重要军事屏障。

  也不知火车开了多久,周予已经能远远眺望到一条河流,就是不知道那是不是传说中的索姆河。

  火车开到这里速度开始放慢,大概率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你们快看!那边那个是什么?是大炮吗?”

  火车上,一名劳工指着窗外大喊大叫,引来一群人围观。

  周予瞥了一眼,确定是协约国的炮兵部队,看来他们已经先一步抵达并开始部署了。

  “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大炮!”

  “以前见过一门红衣大炮,可跟这个根本没法比!”

  “而且还那么多,数数有几个......二、四、六、八、十......数不清的多!”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雄伟大炮时,却被一声巨响所打断。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声声巨响,连绵不断,犹如雷公打雷,震的整辆火车都跟着轻微摇晃。

  “这......这是怎么了?”

  “地龙翻身?雷公电母?”

  “我......我害怕!”

  源源不断的巨响和震动越来越接近,仿佛就响起在他们耳边。

  劳工们开始骚动,莫名的恐惧爬上人们的脸庞,让他们不知所措。

  火车终于停止,所有车厢门统一打开。

  周予所在的这节车厢同样如此,而一名灰头土脸,嘴里还叼着烟卷的士兵忽然将脑袋探进车厢,大叫道:

  “安静你们这些蠢货!欢迎来到索姆河送命~~~~哈哈哈哈~~~~”

  劳工们自然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但光是猜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大家冷静!这是炮兵齐射发出的声音,我们可以在衣服里揪出一点棉花,沾些口水塞进耳朵,这样会好受些。”

  周予先控制住自己身边这些劳工,然后让他们一点点影响到其他人。

  不一会,周予这节车厢的劳工基本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他们还是脸色苍白手脚发抖,但不管怎么说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不需要被英吉利士兵们用枪托赶下火车。

  “大家带好自己的装备!排队下车!”

  周予指挥着众人走下火车,来到炮火连天的索姆河战区。看書溂

  车站外,劳工们就像一只只受到惊吓的鹌鹑,缩着脑袋四处张望,被踢一脚才走一步,英军费了很大劲才将他们全部赶下车厢。

  隆隆的轰鸣带动大地不停颤抖,众人仅是站着就费尽全力。

  周围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远处敌人的阵地上空更是被一片人造黑云笼罩着,仿佛炼狱重现。

  一位当地军官在几名士兵的簇拥下走向车站,扯着嗓子喊:“你们这些猪猡!现在都归我管!所有人自动分成十人一组的小队!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该死的车站!哪一组最慢今晚就别想吃饭!”

  翻译们开始对着面前的华工大声叫嚷,而周予和他身边的同伴已经列队向外行进。

  那名军官诧异的看了眼,随即吼道:“嘿!那边的猪猡是谁指挥?”

  威廉姆斯中尉跑到军官面前敬礼道:“长官,是我指挥!”

  那名粗鲁的军官拽住威廉姆斯的衣领,让他靠近自己,说话时的唾沫星子喷了后者一脸。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带上他们去挖壕沟!就现在!不要让这些猪猡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的!快去!”

  “是!”

  自动分成以十人为单位列队的C13特遣队周予小队,在其他劳工还陷入恐慌的同时,已经小跑着赶往前线。

  周予觉得如果想要在这场地狱般的厮杀中谋得先机,就必须先得到这些英军的信任,最起码也得得到一些自主权。

  只有获得了自主权他才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私藏一些武器,比如趁乱远离战场。

  众人跑出车站,放眼望去全都是纵横交错的壕沟。

  这些壕沟挖的歪歪扭扭,深浅不一。

  身着破烂军服的士兵三三两两缩在里面,或抽烟或看信,更有甚者在做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仪式”。

  周予他们路过一道道壕沟,最终停在了一片树林中央的山谷中。

  这里似乎是后勤基地,除了壕沟还有临时修建的木头房屋。

  房屋上笼罩着一层油毡布,布面被刻意描绘成了周围灌木丛的颜色。br>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住这里,现在进去把东西放好,带上铲子在这里集合!快!”

  威廉姆斯中尉似乎也被炮火和环境所影响,脸上带着紧张的情绪,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和气。

  周予应了一声,招呼众人钻进面前依靠山坡挖出的洞穴内。

  洞里每隔几步就点着盏煤油灯,脚下泥泞肮脏,还有不少老鼠和臭虫窜来跑去。

  “这......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算命的刘半仙伸手在鼻端扇了扇,如是说。

  “就是,我以前做乞丐还有破庙可以住,这里还不如破庙呢。”

  狗娃儿语气里也满是嫌弃。

  吕秀才也有些看不下去,望向周予道:“这群洋鬼子真不是人!我们可是来帮他们打仗的!现在却连个像样的房间都不给!”

  周予吸了口气劝道:“大家先忍一忍,他们这是故意将我们安排在这里,这叫下马威,也是告诉我们谁才是老大......”

  走进洞穴,靠着洞穴壁左右摆放着两条长长的大通铺,只能用来睡觉,其他什么都没有。

  周予一群人将铺盖放在床上,只拿铁铲又返回洞穴外。

  相比较里面的潮湿的霉腐味,他们宁愿站在外面听炮声。

  “布鲁斯!你现在就是一队队长!你上面还有连长、排长,都由我们的人担任!另外你还得负责翻译,让他们都老实点!”

  “是!长官!”

  不管周予内心打着什么算盘,但表面工夫还是要装一装的。

  “带上你们的铁铲跟我来!长官让我们将战壕继续向前延伸!”

  由于后方炮兵不断射出炮弹,轰鸣声让大家说话只能声嘶力竭的喊,要不然根本听不清说得什么。

  威廉姆斯连比划带吼,终于将命令传达下去,一群人猫着腰快速朝索姆河前线跑去。

  一行人越是靠近索姆河前线,脚下传来的震动和轰鸣就越激烈。

  虽然周予内心也非常紧张,但作为自己一行人的主心骨,他必须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要不然这些劳工真的有可能一哄而散。

  同样非常紧张的威廉姆斯拍拍周予肩膀,指着不远处的泥泞地带,做了个挖掘的动作。

  周予点头向身后招手,一行人小跑到预定位置,挥舞铁铲开始向下挖掘。

  其实这些华工根本没有经受过战壕挖掘培训,就像种地似得一通乱挖。

  不过好在有周予在旁指挥,大家分工明确,挖掘速度比其他劳工小队都要快得多。

  “周先生,我怎么感觉咱是在给这些洋人挖坟呢?”

  刘半仙抹了把额头汗水,看着面前能埋下一口棺材的深坑,没来由冒出这么个想法。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的确是坟墓......”

  周予对此表示出了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