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蔺月盏的死亡注视以及蔺鹤一的恳求目光中, 闻逍无奈扶额,如实交代:“我说他有趣, 其实只是因为偷听到你们讲话,太紧张了。”
试问谁突然知道没了的老婆又回来了,不会高兴?
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闻逍有些难为情,他偷偷瞥了眼蔺月盏,在识海里传音:“因为你说喜欢我,我太高兴了。”
蔺月盏怔了一下, 扬起唇角。
灵识交流比言语更加迅速,两人在识海中产生共鸣,互诉心意,眼底一片浓情蜜意。
这可苦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蔺鹤一,看看蔺月盏, 又看看闻逍,这俩人都一言不发,吓得蔺鹤一双腿打颤, 莫名想起和王少爷分别时,对方给他的忠告。
“看小闻一往情深的模样,你还是趁早和大闻打好关系吧,否则干娘的枕头风一吹,你可能就要被吹出十万八千里了。”
蔺鹤一苦笑, 干娘的枕头风还没吹呢, 他就要快被师尊逐出师门了。心好累,不该争气的。
蔺鹤一站在两人身后, 望着天,开始自闭地生蘑菇, 归根溯源,究其根本,这一切都怪江问澜!
要不是江问澜,他就不会努力表现,不努力表现,就不会被师公注意到,不被师公注意到,就没有被逐出师门的危险。
蔺鹤一自动将蔺月盏摘了个干干净净,瞪着不远处的江问澜,眼底满是愤恨。
擂台比试一直进行到傍晚,蔺月盏大摇大摆地放了其他宗门鸽子,没和他们在宴席上虚与委蛇,觥筹交错,带着闻逍回水榭花苑开小灶去了。
闻逍掌勺,做的是野山菌。
蔺月盏看着他剥出来一盘蒜,眉心拧得死紧:“你是要炒菌子,还是要炒大蒜?”
“当然是炒菌子,放大蒜可以杀菌消炎。”闻逍说得头头是道,剥完蒜后,提前坦白了,“我只打过下手,不会做饭,是第一次炒菜,你要记得我的玻璃心很脆弱,要是不好吃的话,你也得多吃点,多夸夸我。”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蔺月盏啧了声:“不好吃还有脸要夸奖,不愧是我看上的厚脸皮蛇。”
闻逍噎住,真诚地发问:“可以拿大蒜堵住你的嘴吗?”
蔺月盏还是适合做个不长嘴的男人,要不一张嘴就变气人精,要不就是变成恐怖片,闻逍至今想起他面不改色地说挖出肚子里的蛋时,还是会不寒而栗。
蔺月盏,是个狠人。
大蒜切片,蔺月盏观察了一下,闻逍切菜的动作很熟练,和杀鱼的时候有明显区别:“没做过饭,但是切菜切的挺不错。”
“是吧?”闻逍有点小得意,“切菜,我可是特地练过的。”
以前为了活下去,他打过很多份工,像什么发传单,按摩工学徒,后厨打下手的……只有想不到,没有闻逍没做过的工作。
他那祖传的按摩手艺就是跟着盲人技师学习的,当时还闹了个笑话,他一边看技师的手法,一边偷偷学习,比划应该怎么按,没想到都被技师看在眼里。
技师主动朝他抛出了橄榄枝:“你想学按摩吗?”
闻逍惊讶反问:“你不是瞎子吗?”
技师:“……”
为了讨生活,技师可以装瞎,闻逍莫名有些感慨:“想要活下去,真是不容易啊。”
蔺月盏:“?”
“难道不是吗?”
“……确实。”
蔺月盏试图找出话题突然跳到生存的原因,到头来才发现,没有原因。
闻逍,一个从来都让他琢磨不透的男人。
大蒜下锅,菌子切成片也下了锅,闻逍和蔺月盏头对头盯着锅,快速翻炒。
蔺月盏:“该出锅了,再炒下去就不嫩了。”
闻逍:“怪不得你们吃的菌子都不熟。”
蔺月盏:“?”
继续翻炒了一段时间,直到菌子完全熟透,闻逍才关了火:“好了好了,快来尝尝!”
抬头一看,蔺月盏默默拿出来破幻养胃药。
“不许吃药,我炒的菌子熟透了,没有毒。”
“这可说不准,万一还有毒呢?”
闻逍夹起一筷子菌子塞在他嘴里:“如果有毒,那我就把你中毒后做了什么全都拍下来,让你也出丑。”
本以为炒过头了,但出乎意料,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蔺月盏咽下去:“万一我陷入幻觉,大肆屠杀世间生灵,你该怎么办?”
闻逍哽住,你的幻觉我的幻觉好像不一样:“你就不能幻想自己成为一只和平鸽,为了时间和平而存活?”
“你觉得可能吗?”
“……”
应该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蔺月盏总给他一股不是好人的感觉,闻逍暗叹一声,决定换个话题,以后他们家里不能聊和平问题,容易造成家庭矛盾:“好吃吗?”
蔺月盏点点头:“还不错。”
一盘菜吃完,蔺试毒小白鼠月盏没有出现中毒迹象,闻逍欢呼出声:“成功了,等你的资金到位,明儿个就去开店。”
闻逍对开店赚钱的执念之深令蔺月盏大为震惊:“为什么非要开店,如果你喜欢做饭,做给我一个人吃就行了。”
为什么非要去服务别人,闲的吗?
蔺月盏不理解,且有点不爽,一想到闻逍要做菜给其他人吃,尽管这菜并不是绝顶美味,但他还是接受不了,脑海中闪现过割掉客人的舌头和挖了客人的眼睛几种念头。
“因为我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一提起自己的商业帝国计划,闻逍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你听说过一句话吗?钱能解决掉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问题,钱就是无所不能的。”
蔺月盏不置可否:“还有剩下的百分之十呢?”
闻逍耸耸肩:“那百分之十我选择放弃,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考虑太多纯属浪费生命。”
这番话很不闻逍。
蔺月盏颇为诧异地打量着他,他印象中的闻逍不懂及时行乐,刻板地过着一生,明明强大到正邪两道都不敢招惹,却还是循规蹈矩,恪守着所谓的仁义。
闻逍变了。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不对吗?”闻逍有些紧张,蔺月盏会不会觉得他太财迷了?
“很对,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好像变聪明了一点。”蔺月盏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这么一点点。”
闻逍:“……”
闻逍皱眉,有些纳闷:“我很蠢吗?”
蔺月盏和那未出世的小崽子都说他蠢,弄得他现在都不太自信了,好像自己的智商真的低很多一样。
蔺月盏摇摇头,安慰道:“不蠢。”
闻逍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他不蠢。
“只是傻的可爱。”
“……”
闻逍沉默,翻了个白眼:“可爱个屁,以后不许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你要用英俊、勇猛、帅气来形容我,就像你以前夸我的那样,啧,你现在没有以前可爱了。”
还是大美的时候,让做什么就做,乖的不得了,就是块软心小甜糕,现在倒好,小甜糕被扔到冰箱里冻过了,看着甜甜软软,硬得能砸死人。
闻逍遗憾地叹了口气。
蔺月盏歪头:“你喜欢以前的我?傻一点的?”
“什么傻,那叫单纯可爱。”闻逍纠正道。
蔺月盏若有所思道:“我懂了。”
闻逍将盘子餐具收好,随口问道:“你懂什么了?”
刻意放轻的嗓音又黏又甜,带着呼吸间独有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哥哥,要亲亲。”
“咔嚓”一声,闻逍捏碎了手里的盘子。
蔺月盏上前一步,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鼻尖若有似无地蹭过闻逍泛红的耳朵,随着他触碰的位置移动,闻逍脸上的红意蔓延的范围越发广,如鳞片般玉白的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你……”
“哥哥喜欢这样的我,像傻子一样黏着你。”蔺月盏低低地笑了声,“哥哥,你的口味和你的个性一样,可爱的呦~”
闻逍忍无可忍,扔下碎成几块的盘子,反手搂住他的腰往屋里走去,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等下也能这么叫,不要求饶!”
蔺月盏轻笑出声,他也不挣扎,心念一动,丹田里的黑雾就凝成了实质,将蛇蛋包裹在里面,确保一分一毫的声音都不会被小蛇崽听到。
他倒是不介意床笫之私被小蛇崽知晓,但却不想闻逍低沉的喘息声泄露出去分毫,闻逍是属于他的,身体、感情、呼吸、声音……他要所有的一切。
床幔摇曳,情/事愈浓。
旖旎的喘息声飘荡在水榭花苑上空,不知飘了几个时辰,等到月光疏淡才渐渐平息,而此时早已进入了后半夜,月光落在酣然入眠的梦里,落在禁地之外不远处的树林里。
江问澜脸色难看:“这就是你说的安排妥当?那蔺鹤一怎么会突然上台,他的境界怎么会那么高,害我失去了进入折月秘境的资格不说,还让我在其他宗门面前出丑!”
今天的擂台比试结束后,他就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柄,那蔺月盏不过是元婴期境界,培养出来的徒弟竟然打败了他,等此事一传开,整个沧澜宗的脸也要丢光了。
江问澜气得牙痒痒:“三长老,这就是你的诚意吗?!”
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不争气。
三长老默默腹诽,面上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都怪蔺月盏,老夫今日问过了,那蔺鹤一本来在看守禁地,是收到了蔺月盏的传信才匆匆赶去比试,想来是蔺月盏故意针对少宗主。”
“他为何要针对我?”江问澜皱眉,忽然想到什么,心里一紧,“难道他发现了我们的事?”
三长老摇摇头:“不可能,我与少宗主往来之事隐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蔺月盏断然不会察觉,再说了,蔺月盏是从不吃亏的性子,要是发现了,早就跳出来对峙了,哪里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问澜一想也是,松了口气:“那他为何突然叫蔺鹤一回来?”
难不成只是针对他,为了给他添堵?
江问澜的心情变得微妙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蔺月盏会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蔺月盏不近女色,世间传闻他不举,但也有传闻,说他喜欢男人。
江问澜下意识挺直了腰背,他出身名门,是沧澜宗的少主,天资聪颖,年纪轻轻结成金丹,生得也是一表人才,青睐他的女子不计其数。
“三长老,依你之见,蔺月盏喜好男风的可能性有多大?”
三长老:“……”
可能性很大,但看上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三长老默默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蔺月盏眼高于顶,你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哪里入得了他的眼,看上你的可能性还没有看上今日那大妖的可能性大,起码那妖怪修为强大,长相也是一流。
三长老眼观鼻鼻观心,平静道:“依老夫之见,可能性不是太大。”
“那就是有可能喽。”江问澜拂了拂头发,感慨出声,“看来生的太过出众,也有颇多烦忧啊。”
三长老:“……”
三长老默默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道:“我们还是说说之后的计划吧,蔺鹤一已经下场了,接下来天下第一宗参加比赛的弟子都听从老夫的号令,届时少宗主只需安排沧澜宗的弟子上台比试,老夫会助他们取得名额,待到进入折月秘境时,某个弟子突然失踪,这进入折月秘境的名额,自然而然就需要少宗主你前来顶替了。”
“顶替”二字让江问澜皱了下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这次不会再出岔子了吧?”
“放心吧。”三长老指了指不远处,暗夜之中,镇妖塔闪着妖冶的光芒,“待少宗主你进入折月秘境之后,镇妖塔便会打开,我们里应外合,定能从蔺月盏口中套出折月秘境的秘密。”
江问澜满脸兴奋,望着镇妖塔,轻轻笑了声:“妖邪祸乱世间,上到蔺月盏,下到整个天下第一宗,可都要受世人的口诛笔伐,你身为天下第一宗的长老,这样也不在意吗?”
“老夫是逍遥宗的长老,天下第一宗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逍遥宗了,世人评断又与老夫何干。”三长老眯了眯眼睛,嗤笑道,“待到那时,蔺月盏定会怅然失意,少宗主若有心,可以多安慰安慰。”
江问澜心中一动,笑得越发灿烂:“那就祝我与三长老得偿所愿。”
天亮之前,两人分别朝两个方向离开,偌大的树林里一片寂静,树叶偶尔落下,被白鹤衔住,放在蔺鹤一的掌心里。
少年眉眼冷峻,嘲讽地掀了掀唇:“找死。”
打着算计的主意还不够,竟然敢将主意打到他师尊身上,真是活腻歪了。
蔺鹤一碾碎了手里的树叶,脸上浮起一丝兴味,师公吃起醋来,会不会和师尊一样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