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划破长空。

这次宣瑛没躲。

宣瑜的话摆明了就是不想放过他。

现在他只能先将贤妃交换过来,再做他想。

羽箭直接刺入他胸口,离他心脏偏了几寸。

剧烈的疼痛让他一口血吐了出来,顿时跪倒在地,冷汗如瀑,青筋凸起。

鲜血顺着羽箭刺破的伤口流出来,晕染了玄色铠甲。

血一滴滴滴落在石板地面上,顺着石板缝隙流入黄褐色泥土中……

梁文华惊愕担忧喊道:“殿下。”

左夏雷鸣等人下了马,要扑过去,只见宣瑛支起身体,道:“别过来……”

他胸口佩戴有护心镜,头戴兜鍪,羽箭根本射不穿。

所以宣瑜才偏了几分。

宣瑜要不了他的命,但会让他受伤。

左夏雷鸣都是重要的战将,若是跑过去,定然也成了宣瑜的活靶子。

他们受了伤,就少了一份战力。

他不能因自己私人之事影响整个战局。

宣瑛忍着剧痛,咬着牙,缓缓站起身,踉跄着往前迈步,朝着中点走去。

一滴滴血滴落在石板上,好似路两旁盛开的点点红花。

贤妃眼泪唰唰滚落,挣扎哭喊道:“阿瑛,你别过来,母妃求你了,阿瑛……”

看着宣瑛一步步迈过来,她猛然撞开押住她的侍卫,朝着城楼下跳去。

只有她死了,宣瑜就没有威胁宣瑛的把柄了。

刚靠近城楼,就被宣瑜抓住手臂,将她推向身后,摔得一个趔趄。

看押她的将士立刻紧紧抓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梁文华命令所有人做好准备,一旦发现事情不对,先救锦王殿下。

宣瑜见宣瑛痛苦的模样,仿佛得到极大的快慰。

他又咻咻咻射出两三箭,正中宣瑛的双腿。

宣瑛双腿剧痛,当即一个趔趄跪摔在地上,噗的一口血吐出来……

中点就在前面不远处。

他望着中点,擦了擦嘴角的血,左手撑着地,慢慢站起来。

鲜血顺着被箭刺穿的伤口流出,在身下汇聚成血滩。

宣瑜望着宣瑛,阴鸷笑着道:“爬过来吧,如同狗一样爬过来。”

说着,他又朝着宣瑛左臂射了一箭。

宣瑛刚支撑起来的身体,因右臂中箭,摇晃了一下,噗一声又摔跪在地上。

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抬起受伤的左臂,狠狠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慢慢的撑着地站起来,双腿鲜血汩汩往外冒着,将玄黑色绸缎衣裤染得一片黯哑……

宣瑜看着宣瑛几次三番站起来。

他有种被无端挑衅之感,搭弓射箭再次朝着宣瑛。

他倒要看看这个硬骨头被射几箭才会跪着爬过来。

贤妃哭得撕心裂肺,喊着让宣瑛不要过来。

就在这时,城墙上的一位副将猛然朝着宣瑜一刀砍去。

宣瑜闪身躲避,偏了准头,导致那几枚羽箭射空了。

那副将立刻调转刀尖,杀了押解住贤妃的两个人。

将贤妃拉向自己身后。

他警惕着围过来的侍卫,紧紧保护着贤妃。

京都城里传来喧闹嘈杂的喊打喊杀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副将看到几个世家护卫涌向城楼,不由得心安定下来。

但面对宣瑜,他不敢放松警惕。

纵然对方身患残疾,拳脚功夫不如他,但他在对方面前,依然如同面对猛虎的小白兔,对方只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心生恐惧,拿刀的手微不可察颤抖着。

副将是魏临的乘龙快婿,左仆射家的嫡长孙。

魏临无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因此,他极其器重这个女婿,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将来他的大将军之位很有可能让给这位女婿。

他的背叛让宣瑜有些意外。

宣瑜微眯着眼,极其危险的打量着对方,道:“怎么?你也想背叛魏家?哈哈哈,魏家都是在哪儿找来的一群硕鼠野狗,这般忘恩负义。”

他外祖父耗尽一生,只为了维护世家利益。

明明是将死之人,却不敢轻易死亡。

他缠绵病榻,还要最后发挥自己的余热,想稳固世家政权之后再离开这个世界。

他明明病得连吃喝都困难,还要竭尽脑汁与人算计……

可是,他辛辛苦苦维护利益的人,最后却要反他。

如果以宣瑜的脾性,现在根本不想同宣瑛宣帆征战,他只想直接血洗所有世家……

副将知道魏家对他情意深重,他们家族之所以有现在的荣光,没少魏家的提拔。

但是,他接到爷爷的消息,他们家不想这一趟浑水。

当初发动宫变,魏家速度太快,根本没让他们这些世家同意。

事后,魏家赶鸭子上架,逼迫他们与魏家同流合污。否则,就视为逆党,全族处死。

为了活命,他们只得屈服。

可是,发动宫变的谋逆大罪,他们这清贵门庭担不起。

这千古骂名,他爷爷不想背。

所以,他爷爷私下里联系了几大世家,阻止了一支护卫队,打算救下贤妃,算是投名状。

此刻,城墙上涌上来不少世家的兵马。

这是他们前几天将各府的护卫家丁组织起来,组建的人马。

那些人冲上城楼,与城楼上的将士们厮杀在一处。

副将见状,自己不能干愣着,握紧刀柄,一刀砍向宣瑜。

宣瑜侧身躲避,抽出手杖中的剑,朝着副将刺过去。

纵然副将拳脚功夫比宣瑜好,手脚健全,但他对宣瑜有种天生的恐惧,这导致他出手间有凝滞,每一招都慢了半拍。

宣瑜出招玩他,跟猫玩老鼠似的。

不一会儿,副将已经挂了满身彩……

宣海见城墙上厮杀成一团,他连忙捡起宣瑜扔在地上的弓箭,朝着宣瑛的方向拉弓。

世家不能亡。

宣瑛不能活。

之后是宣帆。

只有这两人都死了,父皇没有选择,叛军也没有选择。

这场战役就无所谓成败了。

贤妃看到宣海眸子狠厉,拉弓搭箭,朝着宣瑛的方向。

那是必杀的眼神。

弓弦已经绷紧到极致。

只需要噌的一声,宣瑛不死必伤。

千钧一发之际,贤妃狠狠的撞向宣海。

她双手被缚,只得用尽全身力气用自己的身体撞向宣海。

宣海聚精会神想射杀宣瑛,根本没注意到贤妃。

因她这全力一撞,整个人重心不稳,朝着墙头下栽倒。

情急之下,他伸手抓住什么。

他抓住了贤妃的手臂。

贤妃也由于太过用力,在墙根处刚刹住身体,就被宣海一把拉住,整个人也翻下城墙。

贤妃与宣海朝着城楼下坠去。

宣海摔下的瞬间,手扒住了一下城墙。

巨大的摩擦力传来,掌心一股剧痛。

此时,有了掌心与城墙的借力,既然避免不了摔下去的命运,他得保住一命。

于是,他在贤妃摔下来时,用墙与手的借力,翻身到了贤妃之上。

咚的一声。

落地的瞬间。

他压在了贤妃的身上。

贤妃吐出的血,喷了他一脸。

他清楚感受到贤妃骨头碎裂,刺穿血肉。

而他自己,虽压在贤妃身上保住了命,但落下的一瞬间,五脏六腑都仿佛颠倒了。

脾脏破损,导致他口吐鲜血不止。

小腿骨刺刺破血肉,左腿传来剧痛,疼得他恍惚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连滚带爬的朝着城门走去。

宣瑛一定会杀了他。

他得保住自己的命。

宣瑛看到贤妃摔了下来,撕心裂肺喊道:“母妃。”

贤妃坠下来脸朝着宣瑛的方向,他正好看到贤妃睁着眼,看着他。

血从她身底下涌出,汇聚成溪流……

那一瞬间,宣瑛面前所有画面都变成无声的。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一群人扑向他,以及城楼上抛下来一具又一具尸体。

他再也不强求自己站起来,他连箭伤剧痛都忘记了,踉跄着,奔向贤妃。

走了两步,体力不止,摔倒下去,因他剧烈奔跑着,导致鲜血涌出来的越来越多。

他跪着、爬着、踉跄着……摔倒很多次,走了很久,依然没有跑到贤妃面前。

这一段路,漫长得仿若碧落到黄泉。

梁文华立刻举剑道:“杀。”

千军万马崩腾厮杀,冲向城楼。

左夏与雷鸣理解冲到宣瑛身旁,扶起宣瑛,朝着贤妃处而去。

宣瑛只觉得这一段路走了很长时间。

长到他脑海中闪现贤妃的种种容颜。

第一次见面,被关在阳春宫的他见到这个温婉端庄的女人。

她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身边没见过的老嬷嬷摁着他的头,要他喊她母妃。

他眨巴着眼睛,望着走近的女人,满眼都是对陌生人的惶恐不安。

自他有记忆起,就是被人欺负的。

宫女太监欺负他,皇子们欺负他。

就连偶尔来到阳春宫的衣着光鲜的贵人们也想方设法折磨他。

在他眼里,这个女人与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

女人温和笑道:“不想叫就不叫吧,怎么这么瘦小呢?跟本宫回未央宫,找个御医好好瞧瞧……”

他听说这个女人跟他父皇说了,要领养他。

他以后只能跟这个女人一起生活。

他跟着女人回到未央宫。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饭是热的,香的,不是冷的,馊的。

太监宫女是恭敬的,不是一个个凶神恶煞对他使坏……

他可以吃任何他没有吃过的东西。

就连桌上的糕点,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看着糕点,贤妃就会温和道:“你想吃就吃吧,但不能多吃。”

他就只敢乖乖的拿一块,狼吞虎咽吃了。

旁边的嬷嬷觉得他像个小乞丐,正要训斥说什么,被贤妃阻止了。

贤妃见状,温柔笑了笑:“你还想吃吗?”

他点了点头。

贤妃将两盘糕点推到他的面前,道:“这些都是你的,你吃吧。”

他就狼吞虎咽又吃了几块。

嬷嬷面色不虞,还想说什么,也被贤妃阻止了。

吃着,吃着,他看到贤妃看着他。

于是,他将手心里最后一块糕点给贤妃。

就算现在每天有宫女太监伺候,他依然没改掉自己之前的习惯,吃东西总喜欢紧紧攥着,狼吞虎咽以最快的速度吞下去。

因为他如果不快点吃,就会被阳春宫宫女太监抢过来喂狗,或者扔到地上碾碎。

到了未央宫,嬷嬷纠正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改过来。

此刻由于他攥得太紧,桃花状精致糕点在他手心里碎成一团团。

他虽只有六岁,没人教会他什么叫做自惭形秽,可他当时确实如此。

他的手虽洗干净了,但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像鸡爪子,碎成一团团的糕点在他手心里,看上去非常脏。

他不好意思收回手。

贤妃见此,笑了,她握住他的手,拿过糕点,教给他道:“作为皇子,你得有皇子的气度,无论拿碗筷还是什么,手要抬平……”

他有模有样的学了。

贤妃笑了笑,没有嫌弃他手脏,将那块碎掉的糕点喂到嘴里吃下:“对,你做的比你皇兄好多了,他呀,本宫教了十多遍。”

旁边的嬷嬷不吱声。

这些是皇子们与生俱来的礼仪,三皇子根本不需要学。

她也不知道贤妃明明有了三皇子作为依仗,为何自找麻烦,跑去阳春宫将那妖妃的儿子带出来养着。

这得让她在后宫树多少敌?

没等嬷嬷规劝贤妃,贤妃就道:“以后将他的宫殿里处处都摆上糕点。”

一旁宫女不满道:“娘娘,这样他会不会吃坏,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皇子的规矩到底能不能学会?”

贤妃瞪过去,道:“自己下去领十个板子吧。他狼吞虎咽是因为之前阳春宫苛待他了,他没见过,如果他知道这些东西他想吃随时吃,他满宫殿都是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不会这样了,该学的规矩也就会了。”

宣瑛还记得,有次打雷。

他躲在柜子里不肯出来。

在阳春宫,打雷时,作为孩子的他本来就害怕。

那些宫女太监为了取乐,说打雷天会有鬼出来,专门捉他这样的小孩,扒皮抽筋活生生吃了。

有时,他们故意扮成鬼怪吓唬他。

所以,他一到下雨打雷天,就躲在柜子里。

这次也是如此。

无论伺候他的宫女太监怎么劝他,哄他,他都不出来。

宫女太监无法,非要拖着他的手将他拖出柜子。

后来惊动了贤妃。

她看着缩在柜子里浑身颤抖的小孩,并没有提过一句要将他拉出来。

她命人将床榻四四方方用木板罩起来,过来哄他道:“母妃带你去一个大柜子,放心,有母妃在,鬼不敢来。母妃还找来两个侍卫呢,他们可厉害了。”

她耐心哄了两炷香,他才愿意出那个小柜子。

当夜,她抱着他在木板围起来的床上睡了一夜。

那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雷雨夜,他睡得极其香甜的。

也就是那夜之后,早上起来,她给他穿衣服,他喊了她第一声母妃。

贤妃笑意盈盈的答应了,他看到她眼底有泪光。

那时,他不明白为泪光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那泪光就是眼泪。

后来,他偷听到贤妃与宫里嬷嬷的对话。

嬷嬷问她:“为什么明明很激动小殿下喊您母妃,却半分不曾表现出来呢?如果您能表现给小殿下看,那么他也会知道你等这一声母妃等了多久,您的不容易……”

贤妃温和道:“本宫若表现得很激动,只会让那孩子愧疚。小孩子心思单纯,但他们绝非没有心思。”

他记得,他比其他孩子启蒙晚。

上学堂的前三天,贤妃怕他不适应,都是她陪着他上的。

翰林院学士为皇子伴读们讲课,贤妃就在窗外听着,偶尔会透过门窗看他,看他是否适应……

晚上,他为了追上其他皇子的进度,不得不补习到很晚。

贤妃也在一旁陪着他。

有时他不懂的,她会直接为他解惑。

他从小就知道她学富五车,虽不像苏洛那样出口成章、落笔成诗,但她的才学绝对是大家闺秀中数一数二的。

画面在脑海中翻腾着。

宣瑛终于跑到城墙下,眼前模糊一片,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抱起贤妃,贤妃不断往外吐着血,身上衣衫几乎被血染透。

他慌张喊道:“母妃。”

他不敢挪动贤妃,只得冲着雷鸣声嘶力竭喊道:“军医,快,让军医过来……”

两方军队厮杀着。

到处都是刀光剑影碎肢残骸。

耳边尽是嘶吼声、刀剑声、痛苦声……

那么多声音交汇,依然没有盖住他撕心裂肺的喊雷鸣找军医。

贤妃嘴里不断涌出血,她拉住宣瑛的手,气若游丝道:“阿瑛,其实看到你平安,母妃就……开心了,你别难过,母妃这也是得偿所愿……”

宣瑛眼泪模糊了视线:“母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军医马上就来了,我……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还没带给你看呢……你怎么能不看看呢……”

贤妃笑了,却因嘴里不断涌出血,那笑容极其短暂。

她眼底满是笑意道:“是吗?那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宣瑛拼命点头:“是。你认识的,就是祁丹椹……我还没带他来见你呢,母妃……”

贤妃声音逐渐弱了下去:“那我就放心了,母妃这一生,圆满了。”

说完,她口中血还未喷出,手就垂落下去。

宣瑛抓住贤妃的手,抱着贤妃,喊道:“母妃,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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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进山,军营营帐。

营帐里躺满了断胳膊少腿、身受重伤的将士。

哀嚎声、哭泣声、呻|吟声,连接成一片。

陆陆续续不少将士被抬到营帐。

营帐里摆放不下了,就摆放在山坳里,山坳里摆放不下,就将那些伤残将士摆放在山腰上。

祁丹椹穿梭在这些人之间。

其实,他本可以不来。

他只需要跟卢骁负责好营地的防护,以及拿重大决策即可。

这些照顾伤患之事,有军医与后勤会做。

但他一旦坐下,心里七上八下的,内心无法安宁。

索性不如找点事情做,至少是有意义的。

这时,有前阵斥候回来报告军情。

祁丹椹看到斥候快速冲入营帐,也放下手上的药草,转身往营帐走去。

他刚掀开营帐,就听到斥候报告道:“锦王殿下被肃王连射几箭,其中一箭正中胸口,锦王殿下伤重,身体难支……后来,贤妃娘娘与梁王殿下从城墙上跌落,梁王殿下为活命,就拿贤妃娘娘做地垫,锦王殿下为娘娘报仇心切,不顾自身的伤,追击魏家残兵败将而去,现在京都城中已经大乱,世家临阵反叛,魏家兵败,正在被几位将军追击……”

祁丹椹心里咯噔如擂鼓,哑然失声道:“你刚说锦王殿下怎么了?”

那名斥候只得简单重复。

祁丹椹听到宣瑛身受重伤,不由得厉声斥责道:“那为何不将人送回来?”

斥候惶恐道:“锦王殿下根本不听劝,他只想着为贤妃娘娘报仇,左将军雷将军跟他都跟丢了,现在他不知追着梁王殿下去哪儿了……”

后面的话,自动在祁丹椹耳中消音了。

祁丹椹连忙打开京都城布防图与京都堪舆图。

若是城中动乱,魏家兵败,他们逃走的路线应该是西北方。

那里有连绵不绝的山脉燕山。

一开始魏信就布置好了逃跑路线,所以魏家才死守着京都西北方。

卢骁看了看地图,道:“城中找不到锦王殿下,那么按照方位,他一定追去了西北方燕山。”

祁丹椹望向卢骁,道:“我……”

卢骁在他未说出口之前,便道:“你若想去就去吧,我没见到我父亲最后一面,是我这一辈子的遗憾。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这个时候如果看到了你,说不定锦王殿下就镇定下来了,你去将他带回来吧,这里交给我,我会处置好营地之事的。”

说着,卢骁就分派一队人马随祁丹椹而去,还将自己身边武功最高的一个护卫给祁丹椹了。

祁丹椹也不矫情,道了声谢,便转身出门去。

骏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营帐里奔腾而出,只朝着京都而去。

他要去燕山,最快的路是从京都都城穿过去,但都城里现在乱作一团,他若从都城走,必然会受动乱阻碍。

他直接从京城外围的山间小道拐向燕山山脉。

他速度快得后面的将士与护卫都跟不上。

这些人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还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骑马。

他们拼命的跟着。

一队人马跟不上,直接跟丢了。

祁丹椹内心从未这么慌乱过。

他母亲死的时候,他年纪尚小,他记得的只有害怕绝望。

只有这一刻,是慌乱恐惧。

他恐惧宣瑛出了什么事儿,他害怕失去宣瑛。

也就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不能失去他。

或许正如誓师宴那晚,宣瑛问:“那我是不是可以想你喜欢我?”

当时他是没有否认的。

他是个对感情非常果断的人。

那一刻,他果断的没有否认。

至少从他内心深处,他是喜欢他的。

以往他害怕失去,所以他紧闭心房。

他以为只要自己不曾拥有,不接纳任何人,也不要任何人接纳,他就不用承担失去的风险,他也就不会再有失去任何东西的可能。

可有些人,无关他承不承认喜欢他,接不接纳他,他都已经融入他生命里的点点滴滴。

现在,他不想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