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玄幻奇幻>月下忘忧>第四十一章 久别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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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忘忧休沐,他也无处可去,便在上官望舒的同意下,在他所住的紫楹宫随意走动。但他很快便发现,无论他走到哪,总有姑娘家看着他掩着口鼻偷偷地笑着,他看过去时,那些姑娘又很快把目光移开,更甚的是,干脆像逃跑般没了影子。

他默默地叹了一声,干脆在那中庭的梯阶上坐了下来,看着那些游走的浮云,看着那些依着阳光照射的紫花。那些紫花散发着一种独有的香气,是上官望舒身上的香气,他便知道,这种紫花许是上官望舒口中的蓝楹花。虽进来檀城时,会感觉整个檀城充满着让人心怡的香气,可此处的蓝楹花却是独有,在他由檀城至皇宫的这段路程上,仅在上官望舒的宫殿有着这种蓝楹花。

蓝楹花种满了整个庭院,放眼看去便像沉浸于一大片紫色花海中。那掉下来的花瓣随着轻风带着,仿佛有种浮着海浪的错觉,让人舒服,让人不禁惬意起来。

他把身子依在红柱边上,轻轻地闭上了眼,面上淡淡的表情,在这紫花中仿如熟睡的美人。

云帆不知何时走近到他的身旁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那一大片紫花,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道:“还是这里舒服。”

忘忧半睁着眼,像是被突如奇来的打扰般,浓眉轻蹙没有作声,云帆看见他已然醒来,便又坐近了些,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忘忧,你很可以啊!竟能让殿下把你背回来,你是使了何种法子?”

忘忧本来半睁的眼骤然张开,微张了口看着那一脸笑容的云帆,自觉他不作假,却又有点无法相信道:“昨夜是殿下背我回来?”

云帆失笑道:“怎么?你竟忘了?昨夜殿下背着熟睡的你回来时,我们都快要惊得说不出话来,后来殿下一声不响,把你背到客室那边才回到自己卧室沐浴。”他又笑了笑道,“真可惜,你应该要看看殿下那时的样子,简直臭得不行,我几乎没有见过殿下这般模样,你真能耐。”

忘忧扶着额,努力地回想着昨夜的事,可不回想还好,回想起来,好像自己还真跳上了上官望舒的背上,而且好像,还对他的耳朵吹气。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道:“难怪殿下要下禁酒令。”

云帆自然不知道昨夜的事,他却想起了之前在客栈时,忘忧喝了酒的样子,吃笑道:“还真得下,你喝了酒还会乱亲人。”

这一句让本来已大至回想昨夜发生何事的忘忧,突然又像忘记了所有般,惊愕道:“什、什么?”

云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怀好意地道:“莫非,你昨夜,亲了殿下不成?”

亲了殿下?亲了上官望舒?

他不想还好,想着想着,好像脑中浮现了某人的嘴唇,自己好像还想亲上去,可最后有没有亲成,他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他时而惊愕,时而懊恼,时而无奈的样子尽收到云帆的眼中。云帆本带着笑的脸,瞬间便崩在了原处吃声道:“不、不是吧?”

忘忧闭着眼扶额道:“不知道,想不起来。”

此刻的云帆觉得,他开了一个不该开的玩笑,知道了一个不应该知道的秘密,他可能将命不久矣。

另一边厢,上官望舒独自走在往上官敏博的宁清宫路上,途经了昨天那条的巷子,让他不禁驻足停在了原处,静静地看着巷子的地上。他摇着头暗叹了一声,心道,若果昨夜不是那碍事的打更声,他昨夜已吻上了忘忧。

他又愣在了原处地想:碍事?我何以觉得是碍事,而不是恰到好处?

他摇了头,收回了目光,收回了凌乱的思绪,再次向着宁清宫的方向走去。

宁清宫与他所住的紫楹宫相距甚远,几乎是南与北的关系,至此他自幼便感觉自己与上官敏博的距离永远都是如此遥远,至即使来到了现在一这刻,上官敏博的大限将至,他依旧是一脸淡然。

上官望舒来到了清宁宫,宫前的宫人们向他行了礼,便走到内里通传,不久便又走到原处,卑躬屈膝地道:“三皇子请内进。”

上官望舒嗯了一声,便踏着沉稳的步子,慢慢地步入卧室中。

卧室中充满着药材的味道,让人有种进了药库的错觉。现时已是晚春初夏,可卧室的中间还置了一个碳炉正在燃烧,温度更让人汗流浃背起来。床上的白色帐子垂下了半边,遮挡着躺着的那人的面容,没有垂下的半边帐子,怕是方便御医诊症,也方便宫人们侍候里面的人。

帐子内发出了数声咳嗽声,一旁守着的宫女走近了帐前,以手帆轻轻地往里面拭着,然后又重新退到一旁。她的动作虽快,却还是被上官望舒看见那染了红点的帕子。

上官敏博像是艰难地咽了一下腥甜道:“上官嘉佑在何处?”

果然,他多日不见的父皇,问他的第一条问题,不是自己在白雾林有没有遇险什么的,而是直接问他的任务完成与否。可上官望舒也像早已习惯了自己被勿视,他脸容与声音依旧淡然道:“回父皇,叔父他在佑王府。”

帐子中的上官敏博像是重重地呼吸着,良久以后方道:“让他住进宫里,随时候命。”

“……是。”

“你不问?”

上官望舒淡淡道:“父皇自有打算。”

上官敏博叹了气道:“你,唉……。”他又咳嗽了几声道:“康平与你说了清妍的事了吗?”

上官望舒的手不禁轻轻地收紧了些,平稳道:“说了,说是过些天便到。”

“清研到了,便马上成婚。”

上官望舒张合着口,若是以前,他不管多大的事,只要能保住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保着他的性命,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应允。可现在,他却迟疑了,他明知自己应该应上官敏博一句“是”,那个“是”字却在他的唇齿之间游走,良久也发不出声音来。

上官敏博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道:“怎么?”

“没有,望舒在想……,”在想什么?他此刻想的,竟然是马车中相对而坐的白衣人。

上官敏博等了一会儿,还听不见上官望舒想说“想什么”,便像是不耐烦般道:“罢了,你把事情办好便是。”

呵,把事情办好。自己的终生大事,于他父皇而言,只是一件“事情”而已。他轻闭了双目,再睁开时便是失了温度的眼神,淡淡道:“是。”

“没事了,你下去吧,回头让上官嘉佑进宫,到此处来。”

“是。”上官望舒默默地退到了门外,却又听见上官敏博道:“对了,听说你昨夜背着一名侍卫,从云逸宫一直走到了紫楹宫?”

上官望舒本已踏出去的步子停在半路,缓缓地收了回来,他有一种被识破了秘密的错觉,而且心跳得异常快了起来。他滚动了喉咙道:“昨夜在云逸宫喝醉了,总不能把他丢在路上,便把他背回去。”

“哼,堂堂三皇子,背一个侍卫走那么远的路,成何体统?况且,侍卫而已,把他丢在路上又有何不妥?”

上官望舒暗叹了一口气,向上官敏博作揖道:“是望舒失态。”

“不要对下人有太多的感情,下人终究是下人,你总会有一天踏着这些人向前走,而不是被这些人踩着你,往后退。”

“望舒谨遵教悔。”

上官望舒在回去的路上,脑中一直浮现着上官敏博所说的话。身为三皇子,从小便在权争暗斗中争扎求存的人,不正是应该踩着万人的尸体稳着自己的阵脚吗?上官敏博所言甚是,他大可以把忘忧丢在巷子,弃之不顾,更甚的是,忘忧只是一名侍卫,一名萍水相逢的侍卫,让他饿死又如何?对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关系,反而让他活着,自己隔三差五,便要放一些血,养着这人,而且,他鬼族的身份若被发现,自己也是不能置身事外。

放弃他,不正是正确的事吗?

可想到此处,他的心便揪了起来。他仿佛看见了那身白衣,倒在了路边,面色苍白,慢慢地闭上了他的眼睛。他的手不禁向前捉去,捉到的,只是一缕散去的影像。

他扶着额,面上浮着痛苦之色,重重地以拳打头红墙之上,吓得路过的宫人马上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起,颤抖着身子。

上官望舒收回了发痛的手,挥了衣袖淡淡道:“没事,你走吧。”

“是。”那宫人像是生怕上官望舒变挂似的,飞箭般离开了原地。

上官望舒轻笑了一下,心道:果然,这样才是下人该有的样子。

他幽幽地走过了长廊,从远处看见了露出的一片紫色花树,想到这里即将成为与魏清研成婚的地方,便默默地长呼了一口气。

他踏进门时,映进眼中的,是一让他不能移开眼目的人。

那人懒懒地坐在石阶上,身体依在了红柱旁,那双浓眉下的双眸轻闭,微风吹过了他的棕色长发,绕过了他白皙的脸颊,阳光透着树上的间隙洒在他的脸上,替他蒙上了一点金色,无声地映托着他俊美的面容。他的睡姿像盛开的白莲,在宁静中散发出一股温柔而安静的气息。原本上官望舒以为,白衣已是他不能挥去的影像,却想不到,蓝色的素衣也把这沉寂在蓝楹花海的人,称得更加赏心悦目。

他脑中浮现昨天几乎要贴上的薄唇,目光不禁也落在他的唇上。他像是生怕吵醒这熟睡的人般,踏着极轻的步子,走到了他的跟前,轻轻地俯下身来,拿开了落在他发上的一片蓝楹花瓣,却不禁轻抚了他边上的发丝,脸上浮着温情脉脉。

若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若是魏清研不要到来,若是他不需要与他人成婚,若是……

若是,他不是三皇子。

那该多好。

上官望舒不禁心道:为何我会心悦于你,为何我要心悦于你……

明明只是一名自己捡回来的人,明明只是一名衣衫褴褛之人,明明只是一名身份不明的人。

明明心里有箫白榆。

为何还要心悦于你?

“我从不知原来我也有如此迷茫之时。”而且迷茫的原因,是因为有箫白榆,同时也有忘忧的存在。

“那我要如何是好?”要如何才能把你从我的心中轰走,只留下箫白榆的位置?

忘忧缓缓地睁开眼睛,与跟前的上官望舒对看着,他看着那脸上浮着淡笑的上官望舒,忽然感觉有种远离凡尘之感,微张着口道:“你回来了?”

上官望舒没有移开看着他的视线,依旧淡笑道:“我没有回来的话,你现在看见的又是谁?”

忘忧感觉自己问了一个与今早那宫人一样的愚蠢问题,而且他还发现,自己这种随时能感应自己周围有什么靠近且能作出反击的人,竟对上官望舒失效。况且像他这种不能好好入睡的人,竟然在这充满着蓝楹花香气的宫殿中熟睡了过去,仿佛此处,是能让他舒服,让他能放松的地方。亦或者,让他放松的不是蓝楹花的香气,而是上官望舒的气息也说不定。若不是在睡梦中听见方才上官望舒的声音,怕是完全不会醒来。

上官望舒直了身子,轻拍着袍子,看着那一片蓝楹花道:“告诉你一件兴事。”

忘忧站了起来,拍着后面的落灰道:“什么?”

“我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