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夏一边说话一边看他的后颈,上头有一个血洞,还在流着血。

  叶檀声这个爪子是什么做的?说扣烂就真的给扣烂了?

  不做他想,还是先把闺女放下来再说…

  “叶檀声,以为你赢了吗?”

  什么?

  许夏闻言看向叶观景,那张被揍成猪头的脸悬挂着嘲讽的笑。

  他心头骤然一慌。

  “随意,别动!”

  耳畔是叶檀声急切的低吼。

  许随意小小的身躯在半空摇曳,而捆绑着他的绳子已经抽了丝,马上就要断裂了。

  “崽崽!你别动,你千万别动,爸爸这就放你下来。”

  小姑娘很害怕,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爸爸,我不怕。”

  “崽崽真乖。”

  叶檀声捏着手枪的手青筋暴起,抵着叶观景的太阳穴,视线却死死的定在许随意的身上。

  瘦弱的身躯以猫样的身姿迅速的攀爬吊挂着小姑娘的支架。

  许夏几乎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力气。

  快一点,再快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跟着他们作对,风竟然逐渐大了起来。

  随着风,许随意摇晃的越来越厉害,绳子肉眼可见的变细,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它在眼前断裂。

  “崽崽!”

  许夏双腿一用力,几乎同一时间朝着许随意的方向跳了过去。

  终于把小姑娘拥入怀中,心里的空落变得充实,许夏紧紧的抱着她,长吁一口气。

  任由自己自由落体。

  他终于抱到他的宝贝了。

  “夏夏!”

  叶檀声想都没想,丢下枪直奔父女俩的方向奔跑过去,下一瞬枪声响起,他的胸口破了一个血洞,可他像是失去了痛觉一样毫不犹豫的从悬崖跳下去。

  那种失去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了。

  眼前,是他的爱人和他的孩子。

  叶檀声想,哪怕是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平静的海面上溅起偌大的水花,叶观景摇晃着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悬崖边对着他们掉落的地方打空了弹夹。

  很快,血液染红了海面,逐渐恢复平静,叶观景大笑出声,几乎笑出了眼泪。

  “叶檀声,你还是赢不了我。”

  ——

  阴雨蒙蒙,阴凉且压抑。

  纪白牵着孩子站在墓碑前,俯身把花放在地上。

  半个月前,沿海悬崖地区发生了一件惨案轰动整个珠海市。

  无数的死死伤伤像是经历了黑帮火拼,而罪魁祸首是叶家前任家主叶观景,现任家主叶檀声一家三口落海后至今不知所踪。

  盯着墓碑上黑白色的照片,纪白眼眶通红,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对儿子说:“佑佑,给父亲磕头。”

  是的。

  叶观景已经死了。

  绑架,持枪,闹出人命,被国防部下令抓捕,因过程强烈抵抗,被一枪击毙。

  叶观景应该打死都没有想到,叶檀声在赴约之前就已经联系了警方,让他们顺着自己留下的记号摸索过去。

  而叶檀声一家三口确实是失联了,不过只过了几天就在海的另一头被渔夫救了下来。

  许夏和许随意没有性命之忧,只有叶檀声身重数枪,现在还躺在ICU昏迷不醒。

  “阿景,这个世界上你除了叶家,权力,是不是就没有任何能让你在乎的东西了。”

  短短半个月,纪白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曾合身的修身西装此时像是挂在他身上一样随风摇曳。

  “一声追求名利,到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阿景,值吗?”

  这四年来被囚禁的时光竟然成了他最美好的回忆。

  那时,叶观景不会再对他乱发脾气,接受了畸形的佑佑,他们一家三口和和气气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说有笑,他们的感情一直都在升温。

  没有权力,没有金钱,整个世界,好想就只有他们三人。

  他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叶观景会变得越来越好,他曾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被关一辈子他也心甘情愿。

  可结果呢。

  纪白蹲下身,指腹摩擦着照片上男人的脸颊。

  “阿景,你连爱我都是在演戏,可我竟然…还是没有办法从你带给我的爱中抽离。”

  “不过没关系,是我罪大恶极。”

  一起的开端都从他背叛叶檀声的那一刻开始。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

  “这是我应该遭受到的天谴。”

  纪白含泪呢喃,佑佑见爸爸哭,心疼的抱住他:“爸爸,不要哭,佑佑会抓紧长大努力赚钱养活您的。”

  凛寒的心口蔓延一丝暖流,纪白吸了吸鼻子,双手按在佑佑的肩膀上,郑重其事道:“佑佑你听着,爸爸不需要你未来能有多出息会不会赚钱,这些都不重要,爸爸要你记住,握住自己所能握住的,不贪多,学会知足常乐,永远心存善念,好吗?”

  不要像你父亲一样,争抢了一辈子,到最后执念成魔,覆水难收。

  “爸爸,佑佑知道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纪白露出一抹微笑。

  “佑佑乖,跟父亲告别,我们该离开了。”

  “好。”

  佑佑稚嫩的声音对着墓碑告别。

  阿景,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情,就请你在天之灵保佑儿子,让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爸爸,我跟父亲告完别了。”

  “我们走吧。”

  离开前,纪白遥望天边。

  他们这一走,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

  月光透着窗台洒落莹莹光辉,使得阴暗的病房覆上柔和的银白。

  病床上,男人闭着眼,鼻子上戴着氧气罩,若不是上下起伏的胸膛,他安静的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许夏坐在床边,双手攥着男人的手指,目光空洞,眼眶红肿,脑海中都是那天的场景。

  在他抱着随意掉落海里的时候,没等他游上来就听到一阵枪响,紧接着叶檀声就掉落在他的身边,血腥味在腥咸的海水中蔓延。

  那一刻,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置身在何处,而下一秒男人不顾枪伤用他结实的臂膀将爱人和女儿揽在自己的包围圈里。

  他想游上去,却被男人狠狠的按住。

  不等他发出疑惑,岸上的枪响,被打进海里的子弹就跟长眼睛一样都冲着叶檀声而去,他清晰的听到了男人隐忍的闷哼声。

  那一刻,他不知道男人身中几枪,只知道男人身后的雪越来越多,却还是抱着自己和孩子一直都未曾撒手,直至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在医院了,就在刚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接到了叶檀声有可能成为植物人的消息。

  “你是不是傻啊叶檀声,我和随意都会游泳,你跟着跳下来干什么!去搬救兵呀!”

  “老头子已经回山头上去给你研究药方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研究出来…”

  视线逐渐聚拢,许夏呢喃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腔,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这半个月来,他都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只知道现在看东西模糊,流出眼泪的同时,瞳孔会刺痛。

  “叶檀声,如果你再不醒我真的要带着你的三个孩子你的全部遗产一起改嫁了。”

  他抿了抿唇,“最近我收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短信,可能是知道你出事了我要背着亿万遗产守寡,那些不想努力的Alpha都做成简历带着照片发给我,你别说还真有几个长得好看信息素优质的,岁数还小,大学生,还有高中生。”

  “今天又收了几条,不然我念给你听,你帮我参谋参谋?”

  说着,他掏出手机翻出信息,清了清嗓子。

  “于望希,M国双硕士学位…别说,这个学历挺高。”评价完,他继续念,身高喜好家庭情况信息素基因标准甚至连未来规划都有理有据的发了过来。

  “今年二十四岁,比我小了没多少…”

  许夏摸了摸鼻子。

  要不是他结婚带仨娃,还真心动了。

  接下来他又念了几个,叶檀声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无趣的瞥了瞥嘴,把手机揣进兜里,突然想出去透口气。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男人微卷的手指动了一下…

  这一切,许夏都没有注意到。

  …

  翌日医生照常检查。

  许夏眼巴巴的在旁边等着。

  结束后第一时间凑了上去。

  “怎么样医生?他的情况有什么改变吗?”

  医生摇头:“还需要多刺激刺激。”

  还刺激…

  听说植物人是能听见身边有人说话的。

  “医生,你就明确的告诉我,得刺激到什么程度?”

  “刺激到躺在棺材板里也会被气活得程度。”

  咕嘟。

  一口唾沫下肚,许夏咬牙想到了最后一招。

  第二天晚上,他照旧在病房陪着叶檀声,跟他说话。

  直至墙上的钟抵达了十一点钟的那一刻,门被敲响。

  “许先生您在吗?”

  “进来吧。”

  来人是叶总会的鸭子,人高马大,浑身上下都是腱子肉。

  在看到许夏的那一刹那,眼前惊艳。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清澈的Omega了。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环境问题。

  “许先生,您确定我们是要在医院放着您先生的面…玩吗?”

  难不成,许先生的丈夫并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好?

  导致许先生恨他恨的,要在他的面前给他扣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