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拙从来也没想过, 有朝一日需要考虑要不要和季隶铭同住一个屋檐下……
虽然现在他们也已经是住在一起,但也只是暂时的。
如果从暂时变为长期,地点也从历文这个温馨老破小变成季隶铭着手买的别墅, 叶拙的第一反应是不愿意。
历文:“你要是不同意也行, 那我们就换个别的地方租, 只是我……”
叶拙等待着他的“只是”。
历文表面淡然, 实际疯狂调转脑细胞,搜寻足够说服叶拙的理由。
叶拙怕历文有什么难言之隐, 压低声音问:“只是什么?”
“只是我觉得如果能在季隶铭那边住, 应该能躲一躲陈松柏这小子。”历文闭上眼, 这样叶拙就看不到他的心虚。
叶拙蹙眉,“陈松柏又骚扰你了?”
历文悲痛地点了点头,“是的。他说他要是找到我,绝对不会放过我……”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 他要是抓住机会,就把我绑回家……先奸后杀。”
叶拙狐疑起来,“他出院了?”
历文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夸张了,于是绕过编造理由, 一把握住叶拙的手, “他这种品种根本就不怕死啊,他要是想弄我, 爬着都能找过来, 你说你和我两个人怎么对付得过他。”
这三年里,叶拙也算见识到陈松柏的锲而不舍和胡搅蛮缠。
他这种人身上有种狠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对历文的执着简直成了心结。
历文之前去北美洲,躲陈松柏也占了原因的绝大部分。
现在历文回到A市教书, 简直就是公开的靶子,陈松柏轻易就能掌握他的动向……
但在学校里,光天化日之下,陈松柏也很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现在他们住的小区治安不算差,但相比季隶铭会住的顶尖小区还是没法比,他们也不能雇个二十四小时的保镖。
季隶铭那天的泰拳也让叶拙记忆犹新……
叶拙沉思片刻,历文更是将握着的手拉到心口前,“你得陪着我,不然要是陈松柏把你绑了来威胁我怎么办?!”
这下叶拙刚刚找到的退路也被历文拦住了。
叶拙只能点点头,“那暂时先这样吧,好像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了。就是季隶铭那边……”
“他很乐意。”历文顿了顿,“毕竟他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也瘆得慌,房子大了不聚财,他们做生意的世家都比较信这个。”
面对陈松柏这个未来嫌疑犯和东方玄学,叶拙终于彻底同意了。
不就是住过去吗……把季隶铭当成是历文的朋友就好了。
更何况,他们平时恐怕也很难有碰面的机会,大家也许就是不得拜的街坊,不用太在意这些。
历文走出叶拙房间门的时候,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陈松柏你小子,也算做了件好人好事。
-
摄影展总算重回常轨,历文也开始着手准备开学。
同样的,叶拙也一起准备重新回归校园。
但他和那些考入学校的新生不同,他只能去旁听。
一些热门老师的课程恐怕连座位都没有,只能挤在教室的角落,甚至是在门外听。
小学作业和学校活动也没有资格参与。
其实以历文的身份,让叶拙参与进来也只是打个招呼的事情,但叶拙不想让自己太特殊。
学校里的那些学生都是废了大心血才考上,他一个蹭课的,怎么好意思享受和学生们一样的权利。
叶拙以为自己已经永远错过的大学生活,又重新回到他人生中。
所以紧紧是能旁听,叶拙都满足到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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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拙去医院复诊和季隶铭去看房在同天进行。
叶拙之前去的公立医院人多眼杂,历文推荐他去市郊区一家私人医院,保密性相对好一点,更重要的是不会遇到路言意本人还有和路言意有关的人。
叶拙找身份证耽误了好一会,出门时发现季隶铭居然还没走。
季隶铭:“好了吗?”
叶拙微怔,“你在等我吗?”
“顺路送你去,省得你又打车,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和陌生人多接触。”季隶铭抓起叶拙放在玄关的钥匙,很自然地递给叶拙,“走吧,你要是觉得麻烦我……就等你复诊完了,陪我去看看房子吧。”
看完房子,季隶铭和叶拙还能一起回来,这样也算顺路。
叶拙想拒绝,发现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这样上了季隶铭的车。
季隶铭开车非常稳,过红绿灯也不会有急刹,拐外的时候还会减速,不过路边也没有车主敢别他的车……如果出现剐蹭,可能就要赔个底朝天,一路上叶拙都觉得十分平稳。
季隶铭问:“你是不是还有点晕车?”
“你怎么知道?”叶拙从来没和任何说过。
“我感觉出来的,你虽然也开车,但如果坐到开车横冲直闯的就会脸色发白。”
这些小细节,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或者说很少会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叶拙身上。
叶拙躲开季隶铭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你观察能力很强,挺适合学摄影的。”
季隶铭笑了笑没说话,叶拙才可能是自己的评价太突兀,才让季隶铭接不上话。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摄影的……他这样评价也许正好在别人介意的点上。
叶拙低垂下眼,默默看向了窗外。
车辆缓缓拐入草坪包围的医院中。
“到了。”季隶铭:“我停在这里等你。”
“谢谢,我看完了会立刻回来。”
叶拙下了车,发现这处医院环境非常优雅,更接近于疗养院的定位让整个园区都相对悠闲。
医院外的一片绿荫之中,有个男人和他牵着的白色萨摩耶格外显眼。
萨摩耶被养得极好,一身白色皮毛干净又蓬松,像团云朵似的漂亮,跟着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身边,让叶拙多看两眼。
他也是来医院看病的吗?
但是看起来并不像病人啊。
叶拙打量的这几眼被活泼的萨摩耶盯上,甩着尾巴就冲着叶拙跑来,但没跑出去几步就被男人拽了回来。
萨摩耶晃着身体讨好主人,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叶拙更没想到,萨摩耶的主人也长了一副好样貌,乍一看让叶拙下意识回忆有没有在娱乐圈见过他……
到了预约的科室面诊后,叶拙更是感叹自己今天好像格外有眼福,这位年轻的魏医生五官端正,穿着一身白大褂,更显得气质清冷。
他温柔接过叶拙的病例,轻声细语地和叶拙聊起具体情况,就像是言情小说里被一眼钟情的男主角。
这位医生面对叶拙脸上的伤口十分认真,就像在研究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
结束复诊的时候,叶拙留意了这位医生的姓名——魏应城。
“魏医生!”
叶拙刚刚走出科室准备去拿药,就听见有个医生叫魏应城。
“魏医生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吧,你两个弟弟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相对这个活泼的声音,魏应城的回答显得淡然多了。
“他愿意等着那让他就等着好了,我等一会再出去。”
“他又惹你不高兴了?看你说得挺狠,一会不还是得出去找他~”
叶拙无心听见别人关于私事的交谈,加快脚步去楼下取药,没想到走错了地方,又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医院。
草坪外,那个男人和萨摩耶还在原地,但是人和狗明显都等蔫儿了,站在外面好似并排罚站。
“取完药了?”温润的声音响起,是魏医生。
叶拙提起手里的药,给魏应城看了眼。
“记得按时吃药,伤口暂时不能碰水,周围地方可以擦一擦,但是也要小心。”魏应城没忍住多叮嘱了几句,唠叨的样子倒显得他没有外表那么高冷,一下让叶拙感到亲近。
但叶拙同时也感到有道目光射向自己。
“哥。”
“汪!”
人声和狗叫一起出现,但人比狗冲得还快。
“你怎么才出来,蛋卷都快晒化了!”
遛狗时还冷着脸的人,现在笑得像植物大战僵尸的向日葵一样。
魏应城淡淡地瞥他一眼,继续和叶拙说:“记住我刚才和你叮嘱的话,有什么忘记的可以再问,千万不要不遵医嘱,留下疤痕就难看了。”
叶拙点点头。
本是正常交流,但魏应城那个弟弟实在太凶,盯着叶拙的一双眼像是带刺,但等魏应城看过去的时候,又迅速变了个人畜无害的表情。
“哔哔——”几声车喇叭响。
是季隶铭在车上提醒叶拙他在这里。
叶拙加快脚步,告别说:“谢谢魏医生,我先走了。”
他离开时,听见魏应城的弟弟说:“哥,别生我气了,我真的错了,以后你想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我再也不管你了。我今天中午做了你喜欢的菜,你猜猜是什么?”
魏应城冷淡地回:“我猜是什么,你就做什么,是不是?”
“哥真聪明,好想亲你。”
叶拙刚才还在心里感叹的兄弟感情真好,瞬间变了性质。
这个哥,原来是情侣之间的亲密称呼。
等叶拙上车后,季隶铭问:“你认识他们?”
叶拙微怔,才明白季隶铭问的是魏医生。
“那位和我一起出医院的是给我面诊的医生,旁边那个是他的……‘弟弟’。”叶拙看了眼季隶铭的表情,猜测说:“你认识他们?”
刚才叶拙没有多想,现在才觉得魏医生和他爱人都一表人才,也许会和季隶铭有所接触。
季隶铭摇摇头,“不认识,但是听说过他们的故事。”
“故事?”
“他们原来都是魏家的孩子,只不过一个是在外流落多年,一个是当成亲生的养大,后来才发现是抱错。”
叶拙惊诧地反问:“都是魏家的孩子?”
“现在已经不是了,都从魏家出来了。”季隶铭说。
后视镜里,魏应城他们两个说说闹闹的影子还没远离,那只松软的萨摩耶摇着尾巴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
现在的温馨关系,很难想象他们过去经历了什么。
叶拙回忆了刚刚他的所见所闻,说:“但他们现在看起来关系很好,一起养的小狗也很可爱,”
季隶铭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双目直视前方,轻声说:“感情这种事就是谁也想不到的。”
“是啊……”叶拙自嘲地笑了笑,但笑容里更多的还是释然,“感情太复杂了,还好我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我昨天的几个单词还没记牢。”
他轻描淡写地对有关感情的事发表意见。
和之前的反应一样,叶拙不想要任何一段感情,而是一心扑在学业和事业上。
季隶铭短暂沉默了几秒,扯着嘴角笑着说:“这样也很好,只要有目标就去做,总会有实现的一天。”
路过一段热闹的街边。
路边有三三两两的青春面容,全身都洋溢着活力,叶拙看着他们,眼中写满艳羡。
有关路言意的工作占据了叶拙生活的全部,直到大学毕业,也只体会过匆匆完成的课程,冲刺复习的期末周。
工作永远都忙不完,就算人不在场,线上也要不停回应,直到三年前坐上去往北美洲的飞机,叶拙都没有真正地休息过一天。
如今要重新开始学习,叶拙除了激动就是忐忑。
这次应该不会再浪费过去了吧?
叶拙转头问:“正常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叶拙的语气上扬着,载满了对将来的盼望。
但季隶铭嘴角的笑意却淡了下来。
“学习、恋爱,享受在步入社会前最后的那段悠闲时光吧……”季隶铭笑得有些勉强,但还是努力对着叶拙露出笑容, “我也不确定。”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叶拙好像看到季隶铭的犹豫和闪躲。
他忘了,这个问题对于季隶铭来说,同样也是戳他心上伤疤。
叶拙的大学四年虚度。
季隶铭的大学何尝又不是一团糟。
当年发生的事,终究是个解不开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