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联系不上,可能来不了了?”正在讲电话的鬼屋老板嗓门忽然提了个八度:“那你们让我怎么办?下午场马上就开了!”
“……不,不是赔偿的问题!她那个角色是这个主题活动里最关键的了。上午那妹子半个小时前就走了,她现在不来,你们让我从哪再去抓个人?我真是服了,你们这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每次都是你们家的临时工出问题……”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着什么,鬼屋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黑。
不少还在吃午饭的员工害怕被殃及池鱼,加快了解决午餐的速度。
余渔和冯书言也是其中的一员。
“赔偿你赖不掉,至于以后的合作?呵!”老板愤愤地挂断电话后,忍不住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将饭盒丢进垃圾桶,余渔拿着橡胶头套,打算赶紧从老板眼皮子底下离开,回工作岗位去。
“哎,等等!你,就你!演僵尸那个!”店老板忽然叫道。
余渔脚下顿了顿,却没停。这里几乎所有的临时演员演的都是僵尸,他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时候触老板的霉头。
“叫你呢,演僵尸的小孩!”
店老板都这样说了,余渔只好停下。
一群人里算的上小孩的,就只有余渔——虽然他的腺体早就完成了分化,从法律角度来讲,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毕竟还是高中生,前段时间的营养不良又让他显得很是清瘦。
“老板,我……”余渔怀里抱着那个丑陋的橡胶头套,走到店老板面前。
其他临时工见被叫住的不是自己,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溜之大吉,瞬间散了个干净。
只有刚刚和余渔一起的冯书言留了下来,站在门边,看样子是在等余渔一起走。
“小孩,你这角色不太重要,暂时不用演了。换个角色。”店老板打量了下眼前细瘦的男生,决定道。
“换哪个?……”其实不用问,想也知道对方是让他代替那个放了中介鸽子的女生演女鬼。
店老板没好气道:“还能换哪个?当然是女主啊!”
余渔不自在地抓紧头套:他是个男生,“女主角”穿的可是件吊带连衣裙。而且,“龙套僵尸”和“女主角”这两个角色的工作内容和工作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余渔自己的角色只要追着客人从房间A跑到房间B就可以了,一波客人,他只要跑一次。
但“女主角”的存在却要贯穿整个探索过程。扮演女主的工作人员要听从指挥台的命令,跟着客人的队伍走,在必要的位置出现吓人,或提供线索什么的。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休息时间。
所以,一般来说,工作量大一些的主题角色扮演者日工资会比龙套高出不少。
但鬼屋的老板却只字不提工钱,直叫余渔去换衣服。
“可是……”
余渔想说一下工钱的问题,却被店老板板着脸打断:“可是什么?!都这个点了,马上就要开门,别磨叽了!”
余渔不敢再说什么。对方是老板,是付他工资的人。
他们这些从中介找来的临时工都是不签合同直接上工的。所以既会有电话里的女生那种突然找不见人的情况出现,也会有干完活,雇佣者却拒不付钱的事情发生。遇到这中情况,他们大都只能哑巴吃黄连,想要维权基本是不可能的。
“还愣着干什么呢?”店老板态度极差地指着换衣间,“工作服和道具都在里面,去换衣服。”
被对方一吼,余渔下意识就要往换衣间走。
一双手却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就是!你这孩子怎么傻愣愣的啊~我记得上午那妹子说,她半天的工资就有一百五呢!咱哥这是在给你涨工资啊!”冯书言顶着那张好看的脸,勾肩搭背地揽着余渔,话却是对店老板说的。
店老板不乐意了,脸色难看,阴沉沉地瞪着冯书言:“你们还想多要钱?”
冯书言却挂着张笑眯眯的脸,冲店老板摇了摇手机:“什么多的钱?这是他应得的工资啊~”
那手机上的视频录像正在运作。
店老板没想到冯书言竟然敢录像,足足愣了两秒,愤怒地指着两人道:“你们明天不想在这干了是吧?”
“嗯,还真不打算干了,你这又累又欺负人,中午饭还只给一块淀粉肉。”冯书言摊摊手,操着一口乡音,泼皮无赖似地说:“哥,我记得咱们游乐场招商啥的好像挺严格的来着?说是,大老板是……哪个集团来着?和上头有点关系。这要是闹出点啥拖欠工资的热搜新闻,就不太好了吧。”
不过一百五十块而已,店老板只是想占点小便宜,要是为此而把自己这家店搭进去,可就是亏本买卖了。
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催促道:“换衣服,换衣服!马上就开门了。你俩的工资我晚上给你们结,但是明天,你俩别进我这门。”
“好嘞,没问题~”冯书言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笑嘻嘻地给店老板抱了个拳,把人活活气走了,这才推了一把余渔,让他去换衣服。
余渔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难道这位冯大哥是什么来体验人生的富豪之子?他怎么敢这么顶撞老板……
小孩的脸上藏不住事,想什么就明明白白地写着什么,冯书言笑笑,揉了把余渔的头顶:“哥也是个穷光蛋,我就是看不惯这些欺负人的王八蛋!十块钱也是钱呢,他凭什么昧你半天的工资。就因为你年纪小?”
冯书言说的在理,余渔忍不住点点头,可是……为了这半天的工资,他这个假期后面几天的工资可就全部泡汤了啊!
冯书言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一通闹,两人后续几天的工作就没了,他只是脾气爆,有时候真的忍不住。
戴着银色抑制环的男人讪讪地看了看天花板,挠挠后脑勺:“哎呀,你放心,哥刚把你工作给搅和没了,晚上赔你个更赚钱的兼职!你要是亏了,我赔你一千还不成!”
目送那两对没能玩完全程的小情侣哭哭啼啼地从“紧急脱离通道”离开。
余渔抹了一把额间的汗水:如果所有客人都能像他们这样就好了。
虽然天气不热,他还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吊带裙,但“女主角”巨大的活动量还是让他有点吃不消。
也难怪那些扮主角的女生都只做半天——大部分女孩的体能,根本撑不下来一整天。
叮咚叮咚。
昏暗的廊道里响起一阵铃声。
余渔的蓝牙耳机里传来指令:“‘探索队’已就绪,请各位演员尽快归位。”
探索队就是每次探索鬼屋的客人小队。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组了。
余渔赶紧跑回他的角色的初始点——女主角卧室的衣柜。
刚躲进衣柜没多久,鬼屋里就响起了一连串男男女女的高声尖叫。
大概十分钟后,蓝牙耳机里响起了指挥台的命令。
“探索队已走散。A组四人,两男两女,进入支线任务B路线,相关工作人员请做好准备。B组两人,一男一女,正按正常路线行进,主线任务相关人员请做好准备。”
余渔就是那个“主线任务相关人员”。
从前几次的经验来说,指挥台通知过后,一般再有个五分钟,那一男一女就应该进到他所在的房间了。
余渔屏息在全黑的衣柜中,安静的等待客人到来。
咯吱——
故意做旧的木门被打开了。
这么快?余渔愣了下,别说五分钟,这怕是连三十秒都不到——这对男女简直像是直接奔着这间房间而来。
“‘小芳’注意,他们到柜子面前了!快快快,准备吓人了!3、”指挥台的人语速突然加快,显然也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能这么快就找到余渔。
咔!
结果,余渔没等到指挥台的“1”,他所藏身的衣柜就被人猛地打开了。
“啊!!!!!鬼啊!!!!!!”
余渔:?
余渔一脸懵逼地被人抓着手腕从衣柜里拖了出来,耳边是一位“女高音”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余渔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说:妹子,鬼没吓你,鬼快被你吓死了……
“闭嘴!雷广恒不在这。”熟悉的男声从抓着余渔的人嘴中发出。
“啊?我忘了……”女高音顿了顿,老老实实闭了嘴。
说话的男生是——
陆铭?
怎么是他?
余渔轻轻抽了抽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却挣脱不开……甚至手腕上的力道还加重了一些。
陆铭没有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但余渔莫名地觉得,这个Alpha现在的心情差极了。
余渔不敢动了。
几乎完全黑暗的房间里,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却看不清陆铭的脸。
但Alpha那高大的身形和极具代表性的、反射着微弱光亮的黑金止咬器,就已经压迫感十足。
蓝牙耳机里的指挥台也没了动静,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勇的探索队,也不知要怎么办了。
于是,“鬼”只好就这么被人抓着手腕,别说吓人了,没被眼前这俩人吓死就不错了。
怎么哪哪都能碰见这个煞神啊……余渔忍不住腹诽:这才是真的见了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