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要走访三十一户人家,”杜挽星说,“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们才走访了三户人家,必须加快进度才行。”

  黄易安深吸一口气,说:“最多还能再走访两户人家,要是顺利的话,我们争取走三户。”

  “只要有六十岁以下男性的家庭,我们都要问得仔细一点。”杜挽星说,“又有几户人家会没有这个年纪的男性呢?”

  黄易安苦笑一声。

  杜挽星和黄易安站在一户姓林的人家门口。这户人家就在姚公馆后面,也许还能打听到姚家人的纠葛。

  林家一共四口人,女主人是网络主播,主打单身女强人的人设,现实生活中也确实是女强人。一起住在家里的,包括一对七十岁以上的老父母,和一个年仅六岁的小男孩。男孩是她和前夫的小儿子,前夫则带走了九岁的大儿子。

  女主人刚刚结束一场带货直播,品牌方和工作人员正在撤场,屋子里到处都很凌乱,女主人也要忙着善后。但是,一听说两人是为了调查女孩的命案,女主人立刻暂停工作,领着杜挽星和黄易安到二楼的会客室详谈。

  “我也希望我能注意到什么,”女主人遗憾地说,“很可惜,前两天我们一家人都去海南度假了,案发的那段时间,没有人在家里。因为,我顺便也给住家保姆放了假,让她回去陪陪家人。”

  “你们家后面住着一户姓姚的人家,”杜挽星说,“父子俩的关系好像很紧张。”

  “那可不是一般的紧张,父子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女主人紧皱眉头,说,“社区里的人都看习惯了。”

  “她们家还有个女儿,对吗?”

  “有个女儿,在姚老爷子面前很得宠,顺带着就连女婿也比儿子受宠。”女主人说,“要我说,姚老爷子就是瞎折腾。他心里有个老婆难产而死的疙瘩,自己解不开,非要闹着儿子,不值当。”

  “小姚先生结婚了吗?”

  “没听人说过,”女主人说,“但是,他有个儿子在国外念书,却没人见过他老婆。”

  “他儿子多大年纪?”

  “十岁,比我的大儿子大一岁。”

  “他在哪年开始出国念书?”

  “好多年了,”女主人说,“那孩子就在国外出生、长大。”

  “他们家还有什么经常来往的人吗?”

  “没什么印象,”女主人一脸严肃,说,“因为我工作的关系,经常都要到处跑,所以我们一家也不是经常住在这里,对附近邻居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

  女主人很热心地提供信息,遗憾的是,她提供的信息都没有太大帮助。

  接下来,两人来到了一户姓邓的人家家里,坐在了这家人温馨的小客厅里。这家住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是一对关系密切的姐妹。长姐性格强势,喜欢主导话语权;幺妹内敛低调,有更强的观察力。

  邓姓人家的草地修整得很漂亮,花园的角落里也种着一株柚子树,也是三红柚。

  “你们说的是那棵柚子树吗?”邓大姐骄傲地望向花园,说,“是老姚送给我们的,是来自他家乡的树苗。我们之前不知道,原来柚子花的花香这么清雅。”

  “他只给你们家送了柚子树吗?”

  “当然不是,不止我们家,附近三十几户人家都收到了,只是有些人不稀罕,不肯种在院子里。”邓大姐说,“嫌柚子树不上档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就是前年的事情,”邓大姐说,“今年才第一次开花。”

  “你说什么?什么第一次开花?”

  “柚子树第一次开花。”邓大姐说,“去年只有老姚的柚子树才开了花,其他人家里的柚子树都轮空了一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喝点果汁,”邓幺妹热情地说,“鲜榨的桑椹汁。最近正好是桑葚子成熟的时节,我们每天都会喝一杯桑椹汁。多吃应季水果,对身体才好,绝对不能吃太多反季节水果。”

  盛情难却之下,黄易安和杜挽星只能硬着头皮抿了口颜色暗黑的桑椹汁,没想到,鲜榨的桑椹汁却意外的好喝。甜甜的,竟没有一点酸味。黄易安忍不住喝掉了小半杯。

  “附近有多少户人家栽种了柚子树呢?”杜挽星说,“有没有人统计过?”

  “七户,是不是七户?”邓大姐问邓幺妹。

  “哪里止七户,”邓幺妹说,“一共有十户人家种了柚子树。”

  “有这么多吗?我怎么记得一开始只有七户呢?”

  “第一次种的时候就已经有七户人家答应了,”邓幺妹说,“过两天,有三户人反悔,本来是不种的,后来又硬是要种上。你忘了吗?我们家本来能种三棵,最后不是让出去一棵吗?”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邓大姐拍拍脑袋,说,“年纪大了,脑袋不中用了。”

  “柚子花开得这么好,一定常有人来采摘吧?”

  “摘了哪成?”邓大姐说,“摘了花,怎么结果子呢?果子可好吃了,酸酸甜甜,有很多水分。往酸奶里面加几粒柚子粒,可好吃了。”

  “你们很会享受生活。”

  “人生嘛!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姐妹俩互相交流了眼神,满脸欣喜。

  告别邓家姐妹,两人快步跑到下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黄易安低着头,内疚地发现自己踩到了这户人家院子里的月季花苗。这户人家姓苏,住着一家五口。男主人是律师,女主人是教师,两个人生了一儿一女,有个智力不太健全的亲戚在家里做帮佣。

  男主人不在家,他到省外打官司去了,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女主人忙得焦头烂额,年幼的儿子正饿得哇哇大叫,刚上小学的女儿也吵着让她辅导工作。帮佣则躲在厨房里,只顾着干分内的事情。

  黄易安帮了点小忙,她帮女主人辅导女儿完成了作业,小女孩开心得手舞足蹈,跑到客厅里看电视去了。女主人也终于喂饱了小儿子,抱着他,慢慢安抚他的情绪。

  “老人家说的没有错,儿女都是前世的冤家。”女老师感慨万千,说,“从来就不是甜蜜的苦恼。”

  杜挽星和黄易安两个人都没有孩子,只能尴尬地微笑,不能发表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

  “你们是警察,为了那个死去的女孩而来,对吗?”

  “那个女孩也是警察,她叫杨柳,今年才二十四岁。”杜挽星拿出杨柳的照片给女老师看,“你对她有印象吗?”

  “她不是附近的住户,我没有见过她。”她迟疑不决地拿起照片,说,“天哪!她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有人舍得杀害她呢?”

  “你每天都在家里吗?”

  “我还在休产假,已经在家里蹲了四个月大牢了。”女老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也很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而不是整天浸泡在奶粉味、屎尿味交杂的空气中。”

  “你有没有看到过形迹可疑的人在公园附近活动?”

  “形迹可疑的人?”女老师瞪大了眼睛,似乎听到了新造的词汇,说,“怎么样算是形迹可疑呢?”

  杜挽星舔舔发干的嘴唇,说:“陌生人,或者时不时徘徊犹豫的人,或者搬运重物的人。”

  “没有,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女老师说,“很抱歉,我想我帮不上你们的忙。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时间管别人家的事情呢?”

  “为什么请个保姆帮忙带孩子呢?”黄易安问。

  “自从买了这栋房子,我们的经济就陷入了困境。”女老师轻叹一口气,继续说,“我们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房奴、车奴、孩奴,这三座大山压得我们根本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闲钱请保姆呢?”

  黄易安和杜挽星同时陷入沉默,两人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从来没有体会过金钱带来的压力,因此,她们根本无法和女老师感同身受,而自觉的沉默远远比虚假的安慰更能令人欣慰。

  “你们家院子里也种了棵柚子树,”杜挽星转移话题,说,“花都掉落了吗?怎么感觉好像比别人家的稀疏呢?”

  “那是因为他们都请得起园丁维护花园,”女老师低头看看怀里的小男孩,说,“我们要剩下这笔钱,偶尔一家人出去吃顿丰盛的晚餐。”

  “每家每户都有园丁吗?”

  “这倒也用不着,”女老师说,“附近常来干活的一共有三个园丁,是一家三口,老爸带着两个儿子干活,基本上已经承包了社区里的所有园艺工程。”

  “他们大概多大年纪?”

  “老头子起码有六十岁了,两个儿子都不到四十岁。”

  “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我有老头子的手机号码,”女老师四下张望,说,“我的手机呢?”

  “在这里。”杜挽星提醒她,她的手机就坐在她的屁股旁边。

  她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园丁的电话号码,杜挽星用手机备忘录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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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木有小伙伴闻过柚子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