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静并非只是随口说说, 还很快就将开公司的事情落实了,段江离很确定这一次初静总算不是在坑她了。
她通过迂回手段注册了几家公司,名义上, 法人代表和老板乃至股东都找不到段江离头上,这基本算是全世界资本的常规操作了, 他们不仅让自己的消费大多经由各种皮包公司报销,并且通常都准备好了资产转移的门路。
也就是说, 未来公司就算破产清算,也不会影响她本人,财产由她继承,债务却由别人接盘。
基本生意做到十几亿以上的人都会去做这样的准备, 这样就算破产了也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初静为了霍氏忙活了这么久,其实主要忙活的并不是打击霍氏目前经营的项目,而是为了切断这个资产转移的缺口。
这是很难做到的, 正所谓狡兔三窟,越是顶尖的家族在这方面做的准备工作就越多,所以慕氏被初静解决后她才会让人又敬又畏。
毕竟这种资产转移的门路事关身家性命, 尤其是慕氏这种在J市扎根百年的大家族, 各方面都根深蒂固, 几乎只能随着国家一同走向灭亡这一种可能存在,初静创造的却是一个奇迹。
当然, 如果说个人花销通过公司还能算是合法薅羊毛的话, 那后一种玩法对社会对国家来说就是毒瘤了。
牢是法人坐,债务另有人担, 但这些被推出来的倒霉蛋也没有资本去还钱,到了最后, 破产公司的实际老板依旧潇洒,倒霉的则是得不到补偿的债权人和拿不到工资的打工人。
各大银行基本都有因此而起的烂账,随着资本在国内盛行,这种情况出现的也开始频繁起来,不是体量大到一定程度的企业,多数都会选择在兜不住事发后破产跑路。
如果没有人制止乱像的话,段江离觉得或许Z国也会变成H国那样因为财阀把持着国内百分之九十的产业,导致这个国家已经快亡国了。
嗯……它们国家去年出生的新生儿仅有两万多,虽然他们国家的总人口数也不到一亿,但这个数据依旧很可怕。
然而财阀们自然不会因此就停止自己的行为,资本是没有国家这个概念的,更何况,就算如此,受苦的也不是他们,反而H国的财阀已经因此在深入研究克隆人和强制婚配、社会化抚养以及买卖人口来为自己培养‘工蚁’了。
对此其它人都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负-面的看法,更别说因此警醒了,各国资本权贵们都在默默看着H国财阀的操作,如果他们这种做法成功了,那毋庸置疑,所有资本都会开始效仿,如同封建社会时的结构一般,蚁王蚁后高高在上,兵蚁维护着‘秩序’,工蚁勤勤恳恳的为了这个制度献上一切。
但这一切都需要经过三四十年才能证明结果如何,离现在生活在当下的人都太远了,所以哪怕有人通过翻墙到外网知道一些H国的事情,却也并不会因此就联想到自己。
段江离对此就更没想法了,她当然知道那样的未来对她也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但那又怎么样呢?世界生来就是不平等的,人和人也是不平等的,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就算真的有那样的未来,也不过是将这一切展现得更赤luo而已。
就如同如今的她面对初静,并没有什么不甘、仇恨、怨恨,无论是对初静还是段廷龙,段江离都是真心实意的没有觉得他们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她现在唯一搞不懂的就是初静究竟想做什么。
真的很有意思啊,看上去她与这世界上的财阀、资本没有什么两样,可有些时候,又总让段江离联想到一些历史上的群体。
现在初静所做的一切就更让段江离搞不懂了。
先让她在股市中锻炼,培养出还算不错的承受力、洞察力和大局观,再通过公司去实际操作,这么一通流程走下来,只要当事人资质不算太差,基本就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了。
若不是清楚初静那疯疯癫癫的性格,段江离险些都以为初静有养成的爱好了。
毕竟圈子里确实有少部分人爱这么玩,拿出个几千万开个公司让情人拿去玩,不过做生意这种事确实是没法强求,只有少部分人才能抓住这个机会,等金主玩腻了,自己也不亏。
但问题是,这种事情拿出个几千万已经算是极限了,而按照初静的玩法和期望,运气不好的话能烧十几个亿进去。
虽然不管弄破产几个公司最后都影响不到段江离,可想也知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时候没找你算账,未来也是会的。
真的看不明白。
但段江离并不打算拒绝,并非笃定自己能吃掉糖衣扔掉炸-弹,就是单纯的、特别想看初静要做什么。
人骨子里就有作死的基因在,越是未知,越让人恐惧,也越让人情不自禁。
当窗外的雪已经停下,夜幕降临时,段江离身上的感知也开始恢复。
不知道是药池的作用还是心理因素,段江离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开始变得很敏感,病号服摩擦着身体时有种轻微刺痛的感觉,但将衣袖翻折后却发现用料做工都没有问题,也没有线条,皮肤更没有泛红,手摸上去更没有什么感觉,仿佛刺痛是一种错觉。
神经也在隐隐作痛,仿佛是还记得先前那番痛不欲生的滋味,腿更是疼得明显,但或许是之前体验过更难以忍受的痛苦,段江离这时候反倒没想过去吃止疼药。
毕竟身体是有耐药性的,这种东西还是留在关键时刻比较好。
但忍耐性的提高,并不代表段江离可以将这一切都视为无误,精神因为疼痛很难集中,时不时大脑便会控制不住回忆起那种痛彻心扉的痛楚,以至于坐立难安,出了一身汗。
这样是不行的,身体得不到充足的休息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她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开始仍然会时不时走神,但很快就渐入佳境,让她一度忽略了腿上的伤口。
直到初静到来,才打破了这种状态。
她发完疯之后就变正常了,清冽的眉眼隐隐带着一种生来就有的悲悯温柔,将带来的保温桶放在一旁,犹如一个普通的探病家属。
“饿了吗?先吃饭吧。”
或许是这两天的工作让初静的理智重新占据了主导,段江离观察了一下,确定她似乎不打算整什么幺蛾子。
事实也果然如此,很正常的餐饭,甚至考虑到是带给病人的缘故而做得滋补又清淡,段江离尝了一口,并不是庄园厨师的手艺,这也不奇怪,厨师又不是只有庄园才有。
她确实饿了,跟谁过不去也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生理和心灵上的双重没胃口buff也不能阻止段江离填饱肚子,更别提味道确实不差。
初静笑意吟吟:“看来你很喜欢。”
段江离点头。
初静问:“你明天想吃什么?”
时间在一问一答中很快流逝,初静正常的时候还是很乐意跟人演温情脉脉的,段江离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计着时,推测着她这一次能忍多久再发疯。
可惜这次没等段江离确认自己猜对没有,护士先上门换药了。
因为用的是可吸收线,段江离腿上被缝合的伤口并不需要拆线,帮她缝合创口的医生手艺也很精湛,至少保证了伤口愈合后不会留下丑陋的蜈蚣状疤痕,至于旁的段江离已经不指望了,毕竟没有注射药剂干预,不留疤是不可能的。
第一次换药时段江离便已经觉得伤口惨不忍睹了,或许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的缘故,又或许是当时是摔伤的,伤口周围都是青黑一片,看上去十分不忍直视。
以段江离的心里承受能力来说,这还不至于叫她崩溃,反而每次换药都能平静的观察恢复情况,这一次也是如此。
“咦?”
因为淤青渐渐淡去的缘故,本来的肤色也逐渐显露出来,然而不知是不是皮下有瘀血的缘故,青黑褪下后,肤色上就显露出了颜色不算深的红。
这些红巧妙的分散着,又并没有扩散的很远,看过去犹如一朵玫瑰花瓣般重重叠叠。
段江离问换药的护士:“这是什么?”
护士眨了眨眼,按压了一下,温声道:“不用担心,只是普通的皮下出血而已。”
段江离眯了眯眼,不再多言,普通的皮下出血呈现出的明明更多的淤青、乌黑的样子,再巧合也不可能这样吧。
更别提,别的地方都不出现,刚好就出现在了两边缝合的创伤处。
在看到腿上淤青时,段江离就觉得它们太密集了,但也有想过会不会是昏迷时磕到了,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等护士走了,段江离不禁问初静:“是阿静做的吗?刚好把伤口遮住了,看上去很好看呢。”
初静不禁抚摸上她的脸,“我就知道江离会喜欢的。”
“这是怎么做到的?”段江离婉顺的贴着她的手,好奇问。
这并不是刺青,看着也不像是染料,反而有些如同胎记一般,是从皮肉中透露出的色彩。
初静笑眯眯地:“是胎记哦。”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红胎记好像是会扩散的?”段江离实在没想到,初静那次发疯能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