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猫确实不会一直呆在庄园里, 但初静同样也不是一直呆在庄园里。
当一个掌权者暂时还不打算将权利下放前,能拥有的放松时间是很少的,大众所羡慕的整天花天酒地有钱人大多都是那些还没有开始接受家中基业的二代们。
当然, 掌权者再忙,只要想抽出时间肯定还是能抽出来的, 无非就是让手下更忙一些罢了。
或许是身体原因,初静的工作强度比段江离认知中的很多当权者要低很多, 这也可能是因为初静脑子好使,处理事情更快的原因,毕竟如果一个人能够一心二用还丝毫不影响判断能力,那确实可以给自己腾出更多的时间来。
不过虽然忙于工作, 但初静并没有忽略段江离, 安排她去医院做了很多检查,毕竟她车祸后去的不是初静麾下的医院,有些情况了解不够。
因为需要做的项目实在是太多了, 检查甚至分成了好几天去做,而等待结果的时间也出乎意料的长。
以当下医疗服务于权贵的速度,至多也不过一两天就能得出结果, 但这一次却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月, 这只能说明, 检查不仅仅是检查,或许还包含了其它没有被段江离发现的项目。
虽然猜到了这一点, 但段江离仍然维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权贵豪商对自己的隐私向来在意,不会允许自己的身体数据、基因、毛发等泄露出去一丝一毫, 可她也不是第一次了,对方该拿到的数据早就拿到了, 自然对此也就无所谓了。
初静趁周末的时候回了趟庄园,跟随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
是上一次跟在秦萍身边,给初静输液的那个人。
再度看到她,段江离感觉比起医生,她更像是个研究员,只不过跟一直呆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不同,她更像是喜欢下到一线的那种研究员。
她坐到初静对面,将一沓厚厚的文件递给初静,然后说:“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算不上复杂,可以治,不过……”
段江离看了看文件,是很复杂的数据结论,因为用了很多专业词汇,所以基本属于天书范畴,她不再看,目光移向对面坐着的年轻人:“不过什么?”
年轻人笑了一下,才说:“你是相关神经根受损,导致了感觉功能的完全丧失,这您应该知道吧?”
段江离点头。
“我们研究所从某种动物身上提取出了某种东西,因此在神经相关的领域有所建树,但是目前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年轻人扶了扶眼镜,“您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吗?”
段江离眯起一双猫眼,领会了她的言下之意:“意思是如果我如果用了这种方法,以后走路脚都会像刀割一样疼?”
“不是腿,是全身,”年轻人说,“我们还没办法很好的控制药剂的效果只困囿于需要治疗的部位,很可能会扩散到全身。”
“不过这个的副作用肯定没有小美人鱼那么夸张,大概率会因为感知被过分增强的缘故,身体会变得过分敏感,所以才会觉得痛苦,”想了想,年轻人说,“类似于豌豆公主。”
雪肤嫩肌并不是一件好事,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脆弱得稍微经历点风雨就有可能病危,随着长大身体才会慢慢变得不那么敏感。
就拿段江离来说,她每年都会花钱去祛除身上死皮,但成年人的身体再嫩也不可能跟小孩比,婴儿的双脚没有任何老茧,因为柔嫩,所以连久站都做不到,不仅是因为骨骼没有发育好的原因,还因为脚上没有长久站立磨出来的老茧,对有些人而言,这固然不好看,可同样也保证了他们长时间走路脚上不会起水泡,不会受伤,因此就算有很多美容项目是关于去除身上的死皮老茧的,也始终不能彻底根除。
可如果身体变得敏感,那成年人也会像婴幼儿一样脆弱,小说里描写的身娇体软,轻轻一掐就红,就青紫弥漫,这本质上来说就是女主虽然成年了,可身体很多机能却依旧维持在婴幼儿的水准,属于是放现实里罕见病的范畴了。
都不用说远的了,初静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人体牵一发而动全身,除了众所周知的畏惧紫外线以外,她身上的毛病可是方方面面的,因此段江离也不认为事实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或者说,没有说全,她只举例了最严重的问题。
别的不说,就说能被她特意提出的敏感,是敏感到什么程度?不会是那种穿衣服衣服稍微没处理好身体就开始泛红发肿的程度吧?
再有,身体天天这么敏感,激素会不会有变化,情绪会不会有变化?
段江离垂眸,内心笃定的想,或许这确实是初静手里唯一的解决办法,但后遗症肯定是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程度。
她还记得自己上一次住院时,那种穿着病号服觉得有些刺挠,感觉皮肤有些过分敏感,事后段江离将之归咎于了胎记,就像很多人注射疫苗会产生一些不适症状一样,她觉得她当时感觉到的那些症状应该跟注射疫苗的不良反应差不多。
可现在段江离觉得,那一次或许就是一次耐受性测试了吧,就像过敏的人确定过敏源所进行的点刺,本质就是在确定她适不适合注射。
虽然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两者之间的关联,但段江离却没有怀疑自己的这个猜测,抽丝剥茧向来是段江离最爱做也最擅长的事,通过旁人的三言两语捕捉到足够多的信息是她从小就在运用的本领,而初静给出的线索已经足够多了。
初静在让她的身体逐渐枯萎。
年轻人摊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要不要用这种方法看你自己,如果你愿意等的话可以再等上几年,到时候没准我们技术就突破了。”
段江离心头立马否决了这个提议,科研是严谨的,可同样也是看运气的,除非拥有大量的‘志愿者’进行实验,不然短期内是很难取得突破性的成果的,她无所谓道:“不用了,现在就用吧。”
她并不觉得自己忍耐性有多强,但想来再通也到不了那一次在药池里的痛苦程度,除了会接触地面的双脚以外,其它部位不至于会太痛苦,至少反应不会有双脚那么强烈。
一个选择题而已,下半辈子都坐轮椅还是忍受痛苦站立,对段江离来说,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
段江离不确定以自己的忍耐力能不能做到痛到麻木的程度,可她确定自己并不愿意下半辈子都不能走路。
对自己不良于行接受良好,不代表就不想恢复。
年轻人惊诧一瞬,似乎没想到她没有多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毕竟寻常人面对这么严重的后遗症,总得慎重思考个一两晚甚至几个月才能下定决心,不过她也是实话实说,没有哄骗对方,见段江离这么说便看向初静。
毕竟无论段江离愿不愿意,做决定的也不是她。
初静淡淡道:“就按她说的做。”
年轻人点头,便开始讲述治疗的流程和注射前后的忌讳,并不是段江离想的注射一个药剂就能了事的,而是需要很复杂的治疗手段。
一次治疗便需要在医院呆上一星期左右才能结束,具体得看身体的吸收率,治疗期间也不能进食,只能靠营养液维持身体机能。
这无疑是个痛苦的过程,且中途一旦停止那一切都前功尽弃了,段江离认真听着,毕竟这关系着她能不能重新站起来。
饶是如此,在知道这个流程得持续一到两年时,段江离也不禁皱眉,倒也没有退缩的打算,只是觉得时间跨度拉这么长不确定性有点太大了而已。
毕竟时间是固定的,谁也不能肯定到时的治疗时间会不会跟其它重要的事情撞上。
初静会故意破坏治疗吗?
想了想,段江离放弃了去想这些,但她觉得大概是不会的,答应了的事初静很少有反悔的时候,给人希望又予人绝望这种事,坦白说,就算治疗失败,也不至于让段江离绝望。
不是因为觉得初静会有后手,而是单纯心态好。
初静是间歇性发疯,而段江离从来都不发疯,天大的事情她也就顶多破防那么几分钟她便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等人离开后,段江离心情也没有多即将到来的治疗憧憬或是忐忑,反而还饶有兴致的问初静:“阿静是喜欢乖乖呆在原地等你的小狗,还是回家会跑过去迎接你的小狗?”
“我喜欢没有脑子的狗。”初静瞥她一眼,淡声道。
段江离眨了眨眼,“我可以学。”
初静懒得理她,抬脚就走。
装成没有脑子方便关键时刻反咬一口是吧?
刚迈出两步,手腕便被段江离抓住,她勾了勾唇,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幽光:“阿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想陪小狗玩玩吗?”
初静站在原地,从善如流摘下腕间的手表扔远:“去,捡回来。”
段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