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回到屋内后，一股没由来的沮丧涌上心头，他坐在书桌前，转了转笔，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其实说实话，他刚刚还是抱着一丝期望，期望程霖能来校运会。
或许在这十个学生，九个半长着反骨的时代中，没有人期盼着父母能来学校参观。
可他或许就是这半个特例。
他自小到大都是寄宿学校，陆国忠工作忙，母亲早就离婚离开了金陵，小学的家长会便是奶奶带着他，而后奶奶走了，父亲又来不了，便是由自己参加家长会。
小小的身影坐在满是成年人的教室中显得十分突兀；他成绩倒是一直优秀，所以老师们自然没什么意见。
小学如此，中学如此，高中这一年来更是如此；
他原以为学生生涯都得这么过去了，可意外地杀出了个程霖。
同龄人，名义上的代理家长，又数次帮过他，心里早就莫名地有了依赖感。
所以不知怎的，他很想让程霖来校运会。
即使心里预料到对方会拒绝，可对方真正拒绝之后，他没想过自己会如此郁闷。
“算了，非亲非故的，能指望他什么呢。”
若是这个想法告诉昊子他们，多半会被笑死了。
…*…*…
第二日
金陵一中的运动会就在后操场举行，此刻7：55 ，距离校运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所有人抓紧这为数不多的时间，做最后的准备。
观众席上零零散散坐了不少人，大多是家长，有的还带了长枪巨炮的录像机，打算记录下精彩的回忆。
与此同时，操场上：
“各位运动员，号码牌领好，一伙儿开幕式结束，短跑，跳高的项目就直接开始了！”
“高二A班的，还有谁没有领玩偶服的，快点，等校长讲完话就要开始入场了！”
……
“班长，还有更大码的吗？这青蛙服太小了，我有点卡！”
A班的方阵后头，张天昊喘着气，露出半个头来，青蛙服是连体带鞋子的，明明已经很宽大了，可穿在他这一米八大几的人身上，跟紧身衣似的。
“这个时候上哪给你换去啊？之前订的时候你咋不说啊？”徐培是负责订玩偶服的，临了出了这一趟子时，她脾气再好也忍不了。
“我哪个晓得？我也是看那尺码表报的号啊。”
张天昊也是无辜，徐培的衣服还是一只小鸟，一只鸟在训一只青蛙，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还有五分钟，这可咋办……”
“我跟昊子换一下吧。”
陆扬在旁，他是一个小熊的玩偶装，还带着头套，摘下的时候，脸上还出了不少汗。
“我这上下是两件套，也是XXL码，昊子穿应该合身。”
班长见能解决，赶忙道：“好好好，你两赶紧换一下！”
时间紧迫，两人自然也不多耽误。
张天昊穿着是一个粉色熊的玩偶，上下分装，裤子提上去时露出两个半截的脚踝，虽说还是看着嫌小，但起码比青蛙装好看多了，头套带上去，便是个一米九的大熊熊。
而换过来的陆扬，看起来倒是比昊子合适地多。
衣服尺码正好，贴身又没有绷直的感觉，腹部拖着个大大的肚腩子，还有这青蛙头套是露头出来，陆扬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卡在青蛙的大嘴里面，属实滑稽。
关键青蛙呆萌，陆扬平时也都是一副什么也提不起劲儿的样儿，所以异常地配。
若不是现在还在学校里面，不少人都想把陆扬此刻的形象拍下来，然后配上文字，做个表情包。
“哈哈哈，扬哥，这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啊！”
连柯伟伟的都憋不住笑了。
陆扬嘴角抽了抽，应了一声：
呱~
……
“请全体师生注意，开幕式倒计时一分钟。”
升国旗，奏国歌，校长以及领导发表开幕致辞，这些开始的流程如同开学典礼一般，演讲的稿子也都是些陈词滥调。
随着校长慷慨激昂地发表完他那将近十分钟的演讲，以及运动员入场的声音响起，候在操场上的各个方队才打起了精神，一队一队井然有序地入场。
“第一位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A班的队伍，看啊，他们挺拔的影子，他们震地有声的步伐，无一不像我们诉说着青春的灿烂。”
“高一A班，表演节目《祖国的花朵》”
……
主席台坐着学校各级领导，看着一帮十五六岁的少年做着幼儿园一般的节目。
李光蛋虽然是陆扬他们班的班主任，但同时也是年级主任，也坐在主席台，不过位置稍微靠后，也不用见那尴尬的表演。
喝口刚泡好的碧螺春，算算时间，估计轮到自个儿班级还得十来分钟，干脆调试一下设备。
他今天可是有备而来，为了拍下自己班的精彩，他还特意把压箱底的照相机拿了出来。
“我说李老头啊，一中这些年审美水平直线下降啊，这啥节目啊，小学生来都比他们好吧。”
噗！咳咳咳——
李光蛋一口茶水差点就喷了出去。
耳旁的声音听着有点熟悉，转头看去，来人一身黑衣牛仔潮服上衣，身后和臂膀还有白色的大写字母，下装是个宽松的潮裤，一双黑色锃亮的马丁靴，似是为了装模作样，特意带了黑色皮质露指手套和墨镜。
嘴里还叼着个白色细长的东西，看着不粗，倒像是香烟。
看不到五官，但这人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低调非主流的感觉。
李光蛋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号人物，刚刚声音带给他的熟悉感‘唰’地一下消失全无。
以为是哪家的家长，便礼貌客气道：
“这位家长，观众席在上面， 还有这里是学校内部，禁止吸烟。”
牛仔衣男子很明显地楞了一下，然后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语气带着三分笑意：“李光蛋，不记得我啦？明明前不久才见面的。”
说话时，那白色的棒子还一上一下的。
“程霖啊……你这身打扮我还真没认出来。”李光蛋仔细打量了一下，距上次见差不多隔了快一个多月了，程霖脑袋上的毛长出来不少，加上墨镜一戴，认不出也正常。
“嘴里叼着什么东西，是不是香烟？”
师生见面，半分钟没到，李光蛋便展现了自己的职业素养。
“冤枉啊，棒棒糖而已。”
程霖从口中拿出白棒子，确实是个巧克力味道的棒棒糖。
李光蛋点点头，一点没觉得歉意，“你啊，还是那随意的性子，都上大学了也不知道正经一点……对了，你怎么来了，来看陆扬的吗？”
程霖接着把棒棒糖含在嘴里，‘嗯’了一声。
二人之间又沉默了，耳边是音响震耳欲聋的声音，一个个的方队走过来，竟是些传统没什么新意的节目，什么歌颂母校，诗朗诵啊，唯一一个还算看去是段单人舞，除了跳舞的同学，其他人也就走个流程而已。
“今年高一的节目也太无聊了吧，诗朗诵都能整出来。”
程霖打了个哈气，口中的棒棒糖都吃完了，显然是觉得有些无聊了。
“程霖，说话注意点，高一的年纪主任就在这儿。”
明明近日秋高气爽，温度宜人，可李光蛋愣是生出了一脑门子汗，眼神更是时不时朝身旁看去，身旁的女老师更是一脸黑，脸紧绷着，隐忍着什么。
程霖瞄了一眼，夸张地大惊一下：“哎呀呀，这不是把我头发剃地贼干净的刘老师吗？原来你就是现在高一的年级主任啊，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要早说的话，我这次看在李老……老师的面子上，怎么着都要绞尽脑汁想出一句好话来夸一夸你啊！”
论阴阳怪气，程霖可是出师多年，这番话说出来，刘老师的脸更黑了，只能说些体面话出来：
“都是学生尽心尽力准备的，众口难调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光蛋也在一旁附和，找些台阶给刘老师下：“是啊，昨天才结束月考，校运会本就是给学生放松放松的，有这样的表演已经可以了。”
程霖‘呵呵’了两声，反正他阴阳怪气过了，也懒得争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