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颂今中途醒了一次，当时差不多是晚上十一点，他从睡梦中饿醒，看到落地窗外透进来五颜六色的光，这才想起来，自己睡前忘记了拉窗帘。
他摸着空荡荡的胃下床走去了客厅。陆见深还没有睡，正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脑看些什么，见他出来，稍稍坐直了身：“怎么了？”
“有点儿饿……”沈颂今说得不太好意思，朝他那边探了探头，“你在干什么？”
“哦，没什么，就把之前的一些咨询档案整理一下。”陆见深说着，敲了几下键盘，看上去很忙的样子。
沈颂今半信半疑地走到他身边，歪头看了眼，果真在上面看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没看两眼就觉得头晕，又赶忙收回了视线：“还有吃的吗？”
“有，你想吃什么？”
沈颂今想了想：“还是和上次一样，番茄鸡蛋面？”
“刚好冰箱里还剩了一个番茄。”
陆见深答应得很痛快，说了句可以，起身走去了厨房。
沈颂今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看着他打开冰箱拿出番茄，径直走进了厨房。
在确认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后，沈颂今迅速坐到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上，把才刚关上的电脑又打开了。
他之前用这部电脑看过照片，知道密码，很快便找到了刚才陆见深看过的界面。
但那的确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咨询档案，陆见深分类分得很仔细，每一个文档上都标注了时间和姓名。
沈颂今皱着眉，一一看过去，握着鼠标翻了几页，见确实没什么可藏的，又将鼠标丢下，重重地靠回了沙发靠背上。
他仰头叹了口气，眼前再次浮现梦境最后一刻，陆见深那冷淡失望的表情。
他做咨询这么长时间，学到的唯一一点就是人不会做无缘无故的梦。
究竟是不是他呢？沈颂今漫无边际地想。
如果不是，为什么会频繁地梦到他，而且自从他们认识以后，原本梦里那个看不清楚脸的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但如果是，两个人原本就认识的话，陆见深又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装作没见过他的样子？
沈颂今实在捋不清这前因后果，更不知道以如今自己的状态，该如何进一步向陆见深求证。
他该怎么说？
说自己之前在北城认识了一个人，但因为撞坏了脑子，记不起那个人是谁了，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重要到自己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身上都还带着对方留下的吻痕。
如果陆见深确实跟这件事没关系，那他这样说，对方一定会恼羞成怒觉得自己在故意挑衅他吧？
沈颂今远远地朝厨房看了一眼，看到了明亮灯光下晃动的身影。
他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了进去，因为脚步太轻，出现的时候，还把正在给番茄烫皮的陆见深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沈颂今睨了他一眼。
“没什么。”
陆见深摇了摇头，将番茄从热水里拿出来，沿着底部打好的十字花剥开了皮，闲聊中他问：“今天都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就在这附近转了转。”沈颂今说，“不过我在海滨公园那边遇到了一位阿姨，她是老年演奏团的，认识我，说我以前还给她拍过照片。”
顿了下，他又说：“关键是，我翻了翻我的列表，发现还真有她的名字。你猜她的微信昵称叫什么？”
陆见深瞥了他一眼。
沈颂今撑着厨台笑盈盈地看着他，自问自答：“樱桃小丸子。”
“耳熟吗？”沈颂今问。
陆见深将番茄的最后一块外皮剥下，淡声道：“没听过。”
沈颂今“啧”了一声，又说：“小时候动画片里的人物啊，这都不知道？你还不如那位阿姨呢。”
陆见深低头切番茄：“好不容易遇见个认识的，你就没有再多问问她？”
“问什么？”
“问你忘掉的那些。”
沈颂今看着那些被收进盘子备用的番茄块，每一块都被切得差不多大小，干净的案板上只留下了一滩红色的汁水。
陆见深又将那些汁液擦掉了。
“那个阿姨只见过我一面，算不上熟悉，后面我又问她有没有见过和我同行的一个人，她也说没有。”
沈颂今停了下，看到了陆见深煮面时稍显迟滞的动作。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有跟你说过，我当初来北城旅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了联系，失忆后他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去做心理咨询也是因为他。”
沈颂今慢声说：“但可惜，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记起他的名字，只能确定两点。”
“一是他确实存在，二，是我跟他睡过。”
眼睁睁地看着陆见深的表情凝固下来，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恼怒，反倒像是下着暴雨的大海，表面上波澜迭生，内里却安和静谧。
于是沈颂今胆子更大了起来：“而就在刚刚，我又梦到他了。”
“他气我给那位阿姨留联系方式不给他留，但我明明只是忘记了，之后他又拐着弯骂我对恋爱不负责任，还摆出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说法。”
“然后我对他说，以后他要是结了婚，一定会是个很好的丈夫。这明明是夸奖的话吧，但他却一整天都没理我。”
“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锅里热气沸腾，两人的距离明明没有任何变化，沈颂今却莫名觉得自己和他挨得近了不少。
陆见深还是不出声不应和，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锅里的面半熟，而自己居然忘记把番茄放进去。
沈颂今适可而止，笑说：“开个玩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喜欢你。”
“再过两天应该就是那位咖啡馆老板娘的婚礼了吧？你会去吗？”
陆见深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迟疑了几秒，点了下头。
“上次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做到。”沈颂今继续道，“如果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你还会向她介绍我是你的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