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暖阳,白云苍狗。
白逸青双目半阖,枫林枝繁叶茂间漏下来的天光让人眼皮发沉。
陆野侧过脸来看了他一会儿:“困了?”
“没。”
“刚刚……看到你的纹身,是蒺藜吗?”陆野犹豫着询问。
白逸青嗤笑一声,抬了抬眼皮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陆野:“……”
其实之所以现在提起,除了当时对方没戴助听器之外,还因为他注意到白逸青在有意无意的阻止他碰触那里,为了避免踩到什么雷,他只能暂时压下好奇心。
这会儿想着这前前后后把人伺候舒服了,应该不会轻易恼了吧?
“不是蒺藜,那是什么?”
“戴副眼镜吧……那是曼陀罗果实。”白逸青声音里带着不设防的慵懒,像猫儿的呼噜声,听的人心痒。
陆野眸光微动,不禁生出些得陇望蜀的念想。
猫儿看起来好像并没有特别的反应,那就可以稍稍的打听打听……
陆老板为自己的卑微感到心酸,语气不自觉幽怨了几分:“为什么纹这个?底下不会盖着什么人的名字吧……”
白逸青唇角抽抽,闭上眼睛沉默了几秒。
“有。”白逸青说。
陆野的心在这几秒里生出点酸味儿,闻言干脆坐起来:“谁啊?”
“你猜。”白逸青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不清其中情绪。
“前男友?心上人?白月光?……嘁,幼稚!”
白逸青把外套往上扯了扯,盖住下半张脸:“一个曾经让我很疼的名字。”
“……”
难怪不让碰。
可这也正常,白逸青只是看上去不好接近,他能和自己这样,自然也能和别人那样……
陆老板胸肌有点疼。
可能是在帐篷里的时候被人揉坏了。
“他姓阑。”白逸青又说。
陆野眉目低垂,一点都不想知道。但为了展现出一个炮友该有的大度,他还是牵动嘴角笑笑:“挺特别的姓。”
“嗯。”白逸青默了几秒,继续道:“叫尾炎。”
他看到陆野脸上的假笑短暂的僵了片刻,接着倏然抬眼:
“阑……阑尾炎?”
“嗯。”
陆野闷笑出声,心头那团乌云“喀嚓哗啦”一下碎掉,他看着白逸青露在外面的眼睛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很欠干。
他咬了咬牙,一把将盖在白逸青身上的外套掀开:“行啊你小白同志,耍我?”
“冷!”白逸青抓住衣服:“你给我……靠!”
微凉的手猝不及防探进他的T恤下摆,陆野在那柔韧的腰肢上捏了两下,邪笑道:“给你什么……还想要?”
“啊……拿开你的爪子!”白逸青怕痒,抓着陆野手腕身体蜷成只虾米:“哎我错了,你大爷!嘶……”
陆野以为牵动到对方不舒服的地方,于是停下玩闹留恋的抽出手:“啧,认错还骂人,没诚意……”
白逸青缓了缓神,没好气的在陆野膝盖上踹了一脚:“衣服!”
陆野表情不忿,手上却乖乖把外套搭在他身上。
“你穿。”白逸青说。
刚刚被陆野的手凉到,才意识到他只穿着短袖短裤,而自己捂的严严实实有点说不过去……
“我不用。”陆野心说这句话比衣服都暖,但他不能感动的太明显,有些行为要视作平常,它才会成为平常。
陆野把衣服和毯子重新帮白逸青盖好,顺势在旁边躺下,痞里痞气的说:“要不要野哥抱着你?”
“滚。”
“唉,负心汉……”陆野笑着叹了口气,转身仰面看天语调轻缓:“曼陀罗……听过,这种植物是不是有毒啊?”
白逸青睫毛轻颤:“嗯。”
“为什么纹这个?”
“没为什么,比较熟悉。”
“熟悉?”陆野有些诧异。
“我家附近到处都是。”
“……”陆野觉得这个理由听着有点随便,按道理来说,搞艺术的人大多感性,喜欢给各种事物赋予特别的意义。
“那你为什么不纹它的花?”
“纹的时候是冬天,花都败了。”
陆野笑出声来,这个思路倒是特别。
“这花长什么样子?我以前没太关注过。”他拿出手机想要搜一个图片看看,却发现山里没信号。
“很普通,有点像牵牛花,”白逸青说。
陆野了然:“哦……那,曼陀罗的花语是什么?”
白逸青转过脸来,不明白陆野好奇心怎么这么强。
“颜色不同花语不同。”
陆野挑眉,果然……没那么随便。
“那你这支是什么颜色的?”他问。
白逸青再次给了他个看傻子的眼神,然后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儿才说:“可能是紫色,或者黑色。”
陆野想象了一下,脑子里出现一朵紫色的牵牛花……
山林偶尔响起的虫鸣鸟语,空灵悠扬的调子总把人的神思带远,想去探究一点点自己不知道的过往。
“你什么时候得的阑尾炎?”
“陆思齐这么大。”
“那么小?”陆野有点意外:“很疼吗?”
白逸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给出答案:“忘了。”
陆野:“……”
他试探着将手从外套下伸进去,隔着白逸青薄薄的T恤,指腹在那个位置轻轻抚过:“我没看出来有疤痕。”
“很淡,我皮肤愈合能力强,普通伤口都不留疤。”白逸青说。
这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
陆野了然,收回手又撩起他的额发看了一眼:“还真是。”
他想起那晚白逸青单挑群混混的场景,有些唏嘘。
那时候他是觉得白逸青有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但还不至于非他不可。
而之所以说莫名其妙,是因为他总是一边不爽,一边下意识的注意对方,这就有点矛盾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非要和这人有点什么的意念越发强烈,最终在心里形成一个必须完成的目标的?
认真追溯起来,可能就是那晚。
在他知道真相,假象淤积的壁垒轰然倒塌之际,他的心就那么冲破烟尘,蠢蠢欲动。
然后星火燎原。
所以此刻,他们才可以这样云雨缠绵,那个曾拒人千里的冷淡男生躺在自己身边,有问有答,乖巧恬静……
陆野追忆完毕,再看眼前温顺的青年,难免有些飘飘然——
“白逸青,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白逸青瞥了他一眼:“什么。”
陆野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道:“你记不记得你在烧烤摊打架那晚……”
白逸青皱眉,显然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不好的回忆。
“那晚,旅馆停电了。”陆野提醒。
“嗯。怎么了?”
“电闸是我关的。”
陆野直接说了出来,同时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太大波动便继续道:“这件事我内疚了好久,也不想一直瞒着你……”
“为什么。”白逸青语气淡淡。
“啊?”陆野愣了一下:“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关电闸。”
“……”陆野有些汗颜:“就是想让你来找我,想给你赔个不是。”
白逸青没说话,同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陆野暗暗松了口气,这下总算是拿走了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会让你丢了画稿……”
“陆老板。”
白逸青声音忽然凉了几分,听得陆野心底一阵发虚。
然而,没等他看清对方神情就觉眼前一黑,外套将他兜头一罩,接着手腕被人握住,电光火石间,胳膊被压在头顶,而白逸青已经麻利的骑在他胯上……
“陆野,你他妈怎么这么欠!”
“哎宝宝我错了,这不是跟你道歉呢嘛!”陆野觉得在姿势熟悉,仿佛下一秒白逸青就会俯身亲上来……可惜他头被包裹着没办法好好亲。
“道歉有屁用?”
何况过期的道歉。
白逸青回忆那晚的狼狈和当时的愤懑,可惜时间过去挺久了,那股毁天灭地的无名火早就焰烬灰冷,况且这事多多少少跟自己没有随时保存的习惯有关,现在就算秋后算账也没多爽。
陆野还在好声劝哄:“宝宝,怪我怪我,你别生气先下来,这样太……我怕你身体不舒服……”
“闭嘴!”
白逸青脸有点热,他现在并没有不舒服。不说自己本来就恢复力强,就说办事的时候陆野的小心细致,和自己那晚天差地别……
“那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陆野问。
“……”
“你先松开,我保证不反抗,要打要骂随你开心,好不好宝宝?”
“你别他妈乱喊。”白逸青不满道。
他有些纠结,但觉得也不能这么算了,想了想,俯身捡起草地上的一根树枝:“你说的不反抗。”
“……”陆野磕巴了一下:“你不会……想上我吧?今天不行白逸青,你那技术,我们一会儿还怎么回去?我还得开车呢!”
“闭嘴!”白逸青唇角抽抽,撩起陆野衣服在那对硬实流畅的胸肌上划了下去……
“嘶……疼!你在干嘛,白逸青……轻点!”
“轻点就看不出效果了。”
……
“操,你他妈……变态!”
白逸青脸上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多么漂亮的蕾丝胸罩……
在经历了被强制捆绑,木棍划胸,拍半裸照片等一系列惨绝人寰的虐待后,陆老板眼神空洞的抱膝而坐,山谷拂过温柔的风,驱不散他心中的幽怨……
太屈辱了。
自己引以为傲的漂亮胸肌,经历了它胸生的至暗时刻。
还是被一个爱它的男人亲手羞辱。
“疼吗?”施暴者躺在旁边,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晃着手里的木棍玩,并无耻发问。
陆野感受了一下,不太疼,就是有点火燎的感觉。
不愧是画画的,力道控制在刚好不破皮,又能肿起高低适中的翎子来的程度,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消下去……
“疼。”他说。
以为这样会唤醒某人的良知,然而就听白逸青鼻腔发出一声轻笑:“疼就对了。”
“……”
“你开心就好。”陆野叹了口气,慢慢躺到白逸青身边:
“其实那天我先去找你了,带了点吃的,然后在你屋门口遇上安西,我们两人交换了礼物各自离开……”
白逸青抿了抿唇,忍着笑没说话。
“那之前我好像确实混了点儿,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你现在应该能理解那是因为你不一样。”
白逸青闭上眼睛。
三四点钟的太阳在一块树冠的空隙里施舍下一片阳光,正覆盖在他的身上。
陆野帮他将外套的帽子扣在脸上,防止晒黑,声音柔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没营养的天。
直到身边细微的呼吸深逐渐均匀,陆野小心的掀起一点帽边往里看。
白逸青睫毛低垂,安静的睡着了,
他皮肤很好,肤质细腻但又不似女生的那种细,而是像某种平整的纸质纹理,他似乎很容易出汗,情动的时候后腰渗出微小的汗珠,沁入尾椎骨正上方的一个圆形浅窝,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泡在牛奶里,滑到让人几乎握不住他的腰……
陆野喉结滑动,缓缓抬手,胳膊环住白逸青的肩膀慢慢将人拢进怀里。
白逸青是被一阵凉风吹醒的。
意识苏醒的瞬间,最先发现自己的助听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掉了,掀开外套,就见盖在腿上的毯子被风吹到一旁,身边没人,陆野躺过的位置放着助听器和保温水壶,以及几枚个头很大的无花果。
“陆野。”
白逸青唤了一声,坐起来带好助听器,周围的声音蜂拥而至,却让他生出一阵难言的失落与孤独。
刚睡着的时候陆野好像是抱着他的,那种温暖与踏实连在梦里都清晰无比。
他缓缓呼出口气,看着周围因为没有阳光而惨淡下来的景物,以及远处依然被霞光笼罩着一截的金色山顶,发了会儿呆。
陆野去哪里了……
这时,河边传来树枝的“喀嚓”声,白逸青回神,鬼使神差的躺下装睡,还不忘把助听器摘下来放回原处……
陆野拎着水桶和抄网从河边走过来,看到白逸青还在睡,忍不住啧声:“猪吗?”
他放下东西,用白逸青身上的毯子擦了擦手上的水。
白逸青额角抽抽,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忽然在他屁股上一通乱摸。。。
外套被掀开,白逸青感觉到陆野缓缓靠近,然后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
“白逸青,醒了吗?”陆野看到那排乖巧的睫毛不明显的抖了一下,他眼底盛上笑意,嘴唇附在白逸青耳边喊:“宝宝,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