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推开旅馆玻璃大门,就见前方路灯下,元杰拉着白逸青的袖子站在那里,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怎么个情况?
他朝两人快步走过去,元杰的声音渐渐清晰,大着舌头字句却不打磕巴──
“……我哥又不是闲的没事干,一个弟弟不够照顾、再来一个大爷,跑上跑下的伺候,他是在交男朋友!不是养一只……亚那加基!”
“小杰!”
陆野的声音和元杰最后一个词同时响起,在白逸青助听器里合成一个奇怪的共振,他甚至分辨了两秒才把那四个字撕下来,理解了。
亚那加基。
那只把迪迦奥特曼能量吸干了的怪兽……
元杰被陆野一嗓子喊的打了个激灵,他愣怔的转过脸来:“哥?”
陆野皱着眉头走到近前,扶了下白逸青肩膀:“怎么回事?”
白逸青垂眼看着刚还像只炸毛兔子,看到他哥一秒变乖的元杰,没说话。
“我……嗝!”
元杰开口,一个酒嗝跑了出来,大概是本来就冷,又被惊了一下,这嗝打开头就一发不可收拾:“哥,你怎么,嗝……来了?我刚替你教训你……嗝,男朋友了,他,嗝……以后不敢欺负你……嗝,了。”
陆野一个头两个大,他知道元杰说了惹白逸青不高兴的话,只是不知道除了刚刚那些,还有什么。
可刚刚那些已经够自己喝一壶了……
他拍了下眼前醉汉脑袋,不客气的训斥道:“你发什么神经,大半夜跑出来喝酒?给我回去睡觉!”
“好……睡觉,嗝,白逸青呢?”元杰转回头,抓着白逸青的胳膊,“我哥让我们,嗝,睡觉!”
白逸青抽回袖子,淡淡的瞥了陆野一眼:“你送他吧,我回去了。”
“哎白逸青,陪我一起好不好。”陆野急忙喊他。
白逸青头也不回:“我困了。”
“哎……”
元杰失去支撑,又扯住陆野的胳膊:“你看他……他都不帮你忙!嗝。”
“你闭嘴吧。”陆野烦躁的把人扶稳,“没个让人省心的!”
白逸青回房后,直接关机关灯上床睡觉。
他努力让自己大脑放空,将这一晚过于丰富的剧情驱散,去捕捉那点若隐若现的疲惫和困意。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门被打开,书桌上的台灯亮起来,陆野弯腰凑到白逸青耳边:“宝宝。”
床上的人呼吸平稳,睫毛都没动一下。
陆野伸手在枕头下摸了一圈,找到助听器,小心的戴在他的耳朵上。
“小杰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逸青没反应。
醉鬼的话谁会在意。
“他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等酒醒肠子得悔青了。”
关我屁事。
“今晚真的多亏你了,我替他谢谢你啊。”
呵,轮得着你来替吗?
“宝宝,你怎么知道他去喝酒了呀?”
……
“宝宝我错了,你理理我。”
陆野没得到回应,又低头亲他的嘴唇。
软软的凉凉的,从嘴唇蹭到下巴,又在他的下颌颈侧不轻不重的叼着皮肉吮咬。
白逸青呼吸浅了几分。
“你哪错了?”他问。
陆野心底一松,撒娇似的在那温热的肩窝拱了拱:“不知道。反正你不开心,我就觉得是我的错。”
“……”
白逸青翻了个身:“滚回去睡觉!老子困死了。”
陆野笑起来:“好好好你睡觉,明早我来叫你。”
“叫我干嘛?”白逸青没好气的转过脸来,“明天周日,我不想早起。”
“那我晚点叫你,我想让你陪我……去给小杰送个饭,行吗?”
“你觉得呢?”白逸青话音刚落,看到陆野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竟猛然间悟到了:
陆野是要确认自己也没生元杰的气才行。
白逸青盯着那双蜿蜒着一些血丝的眼睛,心想元杰的醉话,其实是有道理的。
陆野比以前更累。因为他消耗了更多时间和精力,在他不会付出只一味索取的男朋友身上。
比如现在,即便已经非常疲惫,却还要安抚好自己的情绪,解决掉可能存在的麻烦才能回去睡觉。
虽然这在白逸青看来并不是必要的。
“行吧。”
他坐起身,捧着陆野的脸在他嘴唇上用力亲了一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陆野闻言愣了愣,简直受宠若惊:“真的?那为什么今晚不一起?”
白逸青斜了他一眼,扯着被子倒回床上。
陆野还是很开心,抱着把自己裹成蛹子的男朋友腻歪了半晌才离开。
……
七月旅馆终于浪静风恬,在静谧中入梦。而二十公里外滨江路上,金碧辉煌的一线豪宅“御景东方”D栋28层,巨大的,带游泳池的江景露台上,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亮着一片大红灯笼……
邹黎隔着硕大的落地窗,每次余光扫到都忍俊不禁。
这是安启和在安西到了法定婚龄时,特意为儿子置办的豪华婚房。
安西精心布置了好几天,今晚总算派上了用场。
然而,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他黎哥的笑点,从蒙着眼睛上楼到他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这人忍笑忍到嘴唇都要咬破了。
“黎哥!”安西有点郁闷。
邹黎捏了捏腮帮子,“我有点担心,底下的人看到会不会以为这里着火了啊?”
“……”
“好了,我开玩笑的。”
邹黎眼底闪着笑出来的盈盈水光,环顾四周,大红喜被上立着两只白绒交颈天鹅,洁白的地毯散落着一些玫瑰花瓣……
嗯,怎么说呢,氛围自然是顶浪漫的,但是,邹黎这人,面上斯文内心戏多,一想到情到浓时还得先把大鹅抱下来,他又有些绷不住。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红色真丝睡袍,又看了看圆几对面,和他穿同款睡袍的安西同学,邹黎暗自咬了下舌尖。
这是他从那只可以俯瞰整个滨江夜景的spa浴池里出来后,某人特意准备好的情侣睡袍。
他举起眼前的白葡萄酒:“我们……喝一个?”
安西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好。”
邹黎还没明白他为什么不好意思的时候,整个房间的光线忽然暗下来,接着,房间四周亮起精美的红烛,错落有致摇曳生姿。
“我担心蜡烛不安全,还有味道,所以用了3D投影。”安西放下手里的遥控器,脸颊是红烛映衬的绯色,他举起酒杯,局促又认真道:“我希望今晚,能让你,嗯,难忘一点。”
邹黎:“……”
他挺感动的。
真的。
“谢谢你。”邹黎抿了抿唇,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犹豫着问,“那,还有别的节目吗?”
安西垂下视线,红烛的光已经遮掩不住他的羞赧,“没别的了,只剩……”
邹黎眨了眨眼睛,浅笑着端起酒杯起身走过去,他靠坐在安西面前圆几边上,曲起的长腿把睡袍下摆撑开一条缝隙,光洁匀称的大腿若隐若现。
高脚杯沿微微倾斜,碰了一下安西的酒杯,邹黎俯身:“剩下的听我的,行吗?”
安西喉结滑动:“好。”
邹黎伸出胳膊勾起安西的手臂,以交杯的姿势将酒送到唇边,仰起头慢慢喝掉。
安西心如擂鼓,尽力克制的激动与亢奋在他眸底点燃。
“黎哥……”他看着那枚精巧的喉结在自己眼前上下滑动,很想一口咬上去。
邹黎视线轻飘飘的睨过来,像一阵微风拂过他的心尖,安西急忙将杯子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刚拿开杯子,邹黎的唇便吻了上来……
残留的酒液带着醉人的青草香在两人唇齿间交汇,融合成一种新的、更加馥郁的香气。
安西盯着邹黎近在咫尺的脸,忘了闭上眼睛。
其实,和邹黎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多是安西主动,他黎哥似乎只爱看他笨拙又小心的亲近,似纵容,又似逗弄。
总之,他并没有表现出对肢体的亲密接触有什么渴望。
而现在,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安西似乎感受到一种珍惜又迷恋的情绪,在邹黎绵密的吮吻间,如潮水将他包裹。
他不合时宜的有点想哭。
邹黎在某个间隙对上他的视线,竟有些受不住——
安西此刻的眼睛像小狗,黑亮又澄澈,脆弱而不自知,虔诚的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老流氓。
邹黎伸手够到桌上那条给自己蒙眼用的红色丝带,轻轻覆在安西眼睛上,又细致的在他脑后打了一个结。
他伸手关掉了满屋红烛,换上自然光线。
不为别的,怕笑场而已。
视觉被剥夺,身体的其他感官忽然支棱起来,安西有点紧张,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和神经都严阵以待,变的异常敏感——
黎哥的手指挑起他的衣领。
黎哥拉下他肩头的布料。
黎哥鼻息扑在他的颈侧。
黎哥在描摹他胸肌上的血管……
细小的汗毛随着对方的手指的滑动根根竖立,滑腻的指尖拂过胸口某点时,安西麻酥酥的打了个激灵。
他几乎能感觉到邹黎指腹的纹路,在胸前摩擦起一阵接一阵的电流,直窜小腹……
安西有点慌。
老天,别说两小时了,就自己这反应,十几二十分钟都悬!
刚要抬手去拿下蒙眼的绸带,手指就被温润的掌心握住,接着,安西像个木偶似的僵硬着身子,被邹黎牵着,慢慢走到卧房中间柔软的Flexform沙发上。
蒙住眼睛的青年面部轮廓更显硬朗,邹黎觉得这样的安西少了在自己面前那股毛头小子的气质,多了几分性感。
他眸色沉了沉,摘下眼镜,重新吻住对方的唇……
丝质睡袍滑到白色长绒地毯上,凌乱而旖旎,安西的身体充满朝气和力量感,他的肌肉流畅舒展,血管和青筋都比较明显,邹黎曾经无意识的看过几眼。
他喜欢这样的身体,像一件透着野性的艺术品。
第一次无遮无拦的紧密相贴,邹黎清晰的感受到年轻人血脉跳动的节奏,让向来自持的他心旌动荡,脸颊发热。
他缓缓将人推到,俯身沿着那削直的脖颈吻下去……
安西胸腹急促的起伏,压抑着的情浴让呼吸都带着颤栗,身上仅剩的布料未能藏住空前的蓬勃,约等于穿了个寂寞。
邹黎有些意外这家伙的尺寸,他眉梢微动,忽然生出点捉弄小处男的坏心思。
……(和谐)
原来,火山要喷发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岩浆还未沸腾就溢了锅,猎豹没奔跑就破了功,高塔还未顶天就成了斜塔。
“……”
安西大脑持续空白。
有十分钟吗?八分钟?还是……五分钟?
操、他都没有开始!
就结束了。
安西艰难的转过头去,看到斜上方沙发椅背上自己发射的子|弹,好想找到那段红丝带,重新蒙住眼睛……
s那么远,有屁用?
邹黎眉眼带笑,安西红透了的皮肤和胸肌上鼓动的血管让他的血液自发的沸腾起来。
他大方的脱掉自己身上最后的遮掩,俯身与对方十指交握……
……(和谐)
邹黎的轻喘在耳边萦绕,安西半个身子都起了鸡皮疙瘩,刚刚暂时隐匿的浴火猝不及防的再次复燃。
灼人的温度喧宾夺主,调皮又暴躁的推推搡搡,非常没有素质。
邹黎低笑出声,在他耳边小声斥道:“你想干嘛?”
安西缓缓呼出口气,接着闭上眼睛也笑了起来,再睁眼时,眸底的生涩与促狭已经不见踪影,看向邹黎的目光燃起亢奋又危险的火焰:“邹老师,欺负学生,是要受处分的。”
“……”
不等邹黎狡辩,安西便握着那两只手往对方身后一按,抱着那截蜂腰一个旋身,在邹黎的惊呼声中将人压在身下。
“黎哥,你腰真细。”
安西手掌下滑,那对紧翘结实的臀肌滑溜溜的还带着点凉意,他轻轻捏了下:“好好摸。”
人的羞耻心大概都是纸老虎,一阵风把它吹歪了几分,便再也立不起来了,干脆揉吧揉吧扔掉了事。
安西同学意识到火山喷发一次带不走他的x欲,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精力如同地下无穷无尽的岩浆,仿佛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房间回荡着男人性感的喘息,深深浅浅,此起彼伏。
一夜酣战。邹黎到最后几乎要睡过去了,某个食髓知味又不知餍足的家伙才发了善心,把人抱进浴室,满眼的疼惜在被他折腾的乱七八糟面前显得如此虚伪。
但安西是真心疼,他发誓!
次日清早,邹黎意外的比安西早醒了一会儿。
脸侧是青年匀称有力的小臂,随意搭在蓬松的暗红色枕头上。安西脸埋在臂弯,半趴着,睡姿放荡不羁,算不上优雅。
邹黎偏了偏头,鼻尖碰到安西的小臂,深深嗅着青年麦色的肌肤上隐约散发的荷尔蒙气息,健康又安心的感觉。
他曾经顾忌小男朋友过去对性向的模糊认知,担心他对与男人肢体亲密的接受度,所以一直克制着身体的欲.望,让对方自己去尝试和感受。
如今看来,这家伙不光办事妥帖,雷厉风行。
办他,也不含糊。
邹黎眨了眨眼睛,回想昨晚种种,耳根莫名的热烫起来……
因为没有打通元杰的电话,陆野猜测他还没起,便一直拖到十点多才拎上饭盒,拉着白逸青一起下楼。
“昨晚小杰还跟你说什么了?”
当着陆思齐不好说,一出门,陆野就磨着白逸青问昨晚的事,白逸青烦不胜烦,只应了一句。
“他说他爱你。”
“……”
陆老板安静了。
直到快要拐进元杰家巷子的时候,他才斟酌着开口:“其实,小杰说的,也不是你想的那种……”
“我想的哪种?”白逸青装傻。
“你知道我的意思。”陆野揽住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其实小杰他这是慕强,你不了解,元叔叔是个窝里横的老好人,小杰小时候和别的孩子发生矛盾,他都不问青红皂白就让小杰给人道歉,林姨也是,永远只有一句:人家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啊?所以小杰遇到事情都不敢跟别人刚,也不敢告诉家里,逆来顺受的。我替他出头,某种程度上是弥补了他童年缺失的一部分父爱和母爱……”
白逸青额角抽抽,服了陆老板这张嘴。
“换成是你经常护着他的话,他也会爱你的,真的。”陆野又说。
“那可未必。”白逸青嗤笑:“你是谁啊?你是奥特曼,怪兽哪能和奥特曼相提并论。”
“靠。”陆野哭笑不得,正想再帮元杰说点好话,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哥,你给我打电话了?”元杰声音蔫蔫的。
“我到你家门口了。”陆野转过弯,“给你带了饭,出来开门。”
“哦哦……好。”
挂了电话,陆野重新把胳膊搭在白逸青肩膀上:“第三个门就是他家院子,第四个以前是我家,后来卖掉了。”
白逸青朝第四个院子看过去,和其他院门没有太大差别,但想到这是陆野生活过的地方,他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时,巷子的另一头走出一道身影,瘦高,宽肩,一身黑风衣。
白逸青没在意,陆野看不清人脸自然也没当回事,只是刚走到元杰院外,就见穿风衣的男人竟也在院门处停了下来。
白逸青看了陆野一眼,发现没戴眼镜的男朋友正蹙起眉头,努力眯着眼睛端详前边的男人。
男人也同样在打量他们,他半长的偏分短发朝后背起,五官偏阴柔,却因为一对凌厉的剑眉多了几分英气,薄唇细眼,眼尾上挑。
白逸青脑中灵光一闪:
千年狐狸,大蟒蛇,牧羊犬。
都对上了。
好看是好看的。莫名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去看身边人的反应,白逸青就听陆野操着那自来熟语调朝对方喊了一句:“嗨,哥们儿,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