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相悦”
你现在真的很脏。
这句话成了栾华的噩梦,比那场车祸更让她觉得恐惧。她的失眠症更加严重了，几乎到了戚兰时不在身边就无法合眼休息的地步，从医院出来后,她对戚兰时的依赖更重了,但是……戚兰时并不想理会她。
戚兰时明面上并没有说什么,只要栾华表现出对她的需要，她仍旧是配合的。她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却是再典型不过的同床异梦,她用表情告诉栾华：单方面的依赖与靠近,成了她的负担。
她很清楚,自己变得越来越粘人,甚至到了烦人的地步。她不仅要求戚兰时每天待在她的宅子里,甚至还要戚兰时在空余时间来公司里陪着她,几乎侵占了戚兰时所有空余时间。
每每戚兰时流露出些许的不情愿，她就会抢先一步转账送礼物。
她曾经鄙夷戚兰时为了钱留在她身边,现在却庆幸，幸好她有钱,戚兰时也喜欢钱。
否则她连留下戚兰时的唯一方式都没有了。
又是一次深夜惊醒,栾华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身旁的戚兰时，只有触碰到对方的皮肤，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呼吸,她才能够安下心来。
戚兰时这段时间经常半夜被栾华一巴掌拍醒,她已经习惯了，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将栾华的手扒拉开,嘟囔着说：“这么晚了,还是好好睡觉吧,算我求你，我真的很困。”
栾华在黑暗里坐起身，盯着戚兰时看了好一会儿，咚咚作响的心脏才再次安静下来，她躺回被子里，将脸贴在戚兰时的胳膊上，随后轻声说了句：“好。”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戚兰时才缓缓睁开眼，她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最后缓缓叹了口气。
她也没想到自己那句话杀伤力这么强，栾华居然破防到现在，并且没有恢复正常的趋势。
这都好几天了，栾华不仅需要戚兰时每天陪在身边，她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前半夜根本睡不着，哪怕睡着了也会在梦中惊醒，必须要再三确定戚兰时在身边才行。
这副模样，真是怎么看都觉得很可怜。
当然，戚兰时的可怜只挂在嘴边，并没有往心里走。她在确定栾华睡着了之后，就要登出账号。
她才刚刚点出了菜单页面，系统忽然主动开口，【你之前不是在担心栾华能察觉到你下线吗？你不怕你一走她又醒了，还察觉到不对吗？】
“之前是需要担心，但现在不用了。”戚兰时声音淡淡，“她现在患得患失得厉害，非常脆弱，而且容易多想，就是发现了什么，她也会第一时间怀疑自己，并且根本不敢对我说。”
因为戚兰时甚至不需要说些什么，只要她一流露出“又开始了”的烦躁表情，栾华自然就会闭嘴了。
她将情绪都依托到了戚兰时身上，所以她会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而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戚兰时，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弱点了。
“失眠症这个设定真是太妙了，我是栾华的解药还是毒药，只看我想怎么做。”戚兰时说着，又一次点下了退出键。
直播间里，弹幕池非常热闹。
【我要是系统，这时候都该破防了，不仅安排的剧情没有派上用场，就连游戏设定都被反利用。】
【这都是游戏方活该好吧，要不是他们安排这么恶心的剧情，还要强行发展，兰兰也不会这么操作了。】
【不过这么一说，我觉得霸总有点可怜了。毕竟被下药她也是受害者，就是真发生了点什么，其实也怪不到她头上。】
【白月光这个下药的加害者没事，被下药的变成小可怜了，惨，真惨啊。】
“很惨吗？”戚兰时问，“或许是吧，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你们好像有点太带入了，我承认这个游戏非常逼真，但……栾华只是一个npc啊。”
戚兰时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我玩个游戏只需要考虑我的游戏体验以及直播间的你们，还要管npc是怎么想的吗？那束缚也太多了。”
“我这个人道德感不高的，不然也不会成为蛇皮区的主播了，我以为你们都清楚这一点的。”
【当然清楚了，我就喜欢兰兰这副特立独行的样子。】
【这游戏剧情跟屎一样，要不是兰兰一直不按常理出牌，现在受委屈的人就该是她了。】
【会觉得霸总可怜，只是因为这是百合游戏，但凡是个男人，就只会觉得恶心了。】
【呸呸呸，好好的直播间说那种晦气的东西干什么？】
瞬间，直播间的立场又统一了。
戚兰时笑了下，问：“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剧情非常的妙吗？”
“在玩家和栾华的关系里，栾华这个霸总一直是处于上位的。哪怕游戏是我在打，感情线一直由我主导，但从外人角度来看，栾华始终是那个居高临下的上位者，我是被操控的那一个。”
“就连栾华本人，都未曾注意到这一点，始终觉得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内。”
“而现在，我和栾华的地位彻底颠倒。她依赖我，离不开我，她的精神寄托从白月光变成了我。”
“我，一个替身文学中的金丝雀，成了这场关系中真正的主导者，霸总只能依附于我。你们不觉得，这样的发展很令人舒适吗？”
弹幕池沉默了两三秒，随后就爆发了。
【爽！太爽了！】
【看蛇皮区主播不就是为了意料不到的层层反转和爽感吗？】
【虽然剧情是强制发展的，但兰兰到这个地步依旧不忘初心，我哭死。】
戚兰时扫了一眼弹幕走向，眼底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满意。
她很会调动情绪，面对栾华是，面对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她很早就意识到，只有尽在掌控中的，才是最稳妥，也对自己最有利的。
她关掉了直播继续睡觉，虽然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回工厂去上班，但她还是尽力保持原有的生活作息，不肯沉迷在游戏世界里。
第二天她照旧被闹钟叫醒，一摸手机看到了组长一大早发的消息。
戚晓东的采访稿一直写不出来，不仅工厂这边不让他再来，报社那边还给了他处罚。不出意外，他应该不会再折腾了，厂里这两天又很忙，组长让她回来上班。
戚兰时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回复道：【组长放心，我马上回去上班。】
啊，她可真是一个勤奋认真的女人，只有工作能够填补她生活中的无聊和空缺。
在出发上班之前，戚兰时又看了一眼全息舱，最终还是没有理会，先上班去了。
而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栾华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目光幽深地盯着“戚兰时”。
在床的另外一边，“戚兰时”熟睡着，呼吸均匀，睡颜恬静。瞧着，甚至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但，她保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睡觉，已经很久了，久到……
栾华这么想着，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从来醒来到现在，居然只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在她醒来的那一瞬间，好像连时间流速都变慢了，周围的一切都是安静而粘稠的，她是被包裹在厚障壁里的虫子。
什么时候戚兰时回来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喘上一口气，见到明亮的天光。
栾华一度觉得自己在发疯，戚兰时就在她身边，在她眼皮子底下，在她掌控范围之内。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不够。
就是不够，怎么都不够。
“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完完全全，成为属于我的呢？”栾华喃喃着，“你总是不听话。”
她的手搭在手机上，在黑暗中，她顿了下，拨通了那些年她打了无数次的电话。
戚兰时回到游戏时，天色正蒙蒙亮，她看了眼游戏时间，还能睡一会儿，于是她毫不犹豫倒头就睡。至于坐在一边的栾华，已经被她忽略了。
真是太久没打工了，去一趟工厂居然累成这样，实在是虚弱啊。
等到她完全休息好，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将注意力分给了栾华一点。
她问：“不早了，你不去上班吗？”
“今天有事，工作往后推就好。”栾华整完都在发呆出神，所以精神状态很差，眼睛里都是血丝，眼下多了些青黑，就连眼窝看着都深了点。
戚兰时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她问：“有什么事？和我有关吗？”
栾华点头，“我叫了白皎，我们一起走一趟，她会把事情说明白的。”
这话实在是……天真到让戚兰时觉得有点好笑了。
关于那天的一切，栾华这个当事人在药物作用下记不清了，戚兰时比她还要更清楚一点，根本不需要什么解释。
冤枉你的人比你本人更知道你有多冤枉。
戚兰时这些日子的态度也不是因为心里过不去，而是单纯的，要用这件事从里到外地压制住栾华。
是她的态度，让栾华分明知道她和白皎什么都没发生，但依旧忐忑，患得患失，到现在都没处理那天被下药的事。
现在栾华终于联系白皎，说明她已经受不了了。
受不了这样的关系，也受不了戚兰时的态度，更受不了自己身上有这么一个罪名和污水。
她想要证明，她也是受害者，她不该被苛责。
如果这是在现实，戚兰时早在一开始，就会对栾华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证。
但很可惜，这只是一个游戏。而栾华，不过是游戏中，一个戚兰时根本不需要在意的，NPC罢了。
“你没必要解释。”戚兰时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也不需要解释的。”
一句话，栾华如坠冰窟。
戚兰时的神色淡淡，但话语里透露着认真，她是发自内心地，不想和栾华去见白皎，因为她觉得没必要。
“解不解释又能怎么样呢？”戚兰时甚至反问了句，“终归，我都是要留在你身边的。我没有朋友没有私生活没有个人空间，我的一切都围着你转，这还不够吗？”
“你还要怎样呢？”
她还要怎样。
直到听见这句话，栾华才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希望戚兰时和她走一遭又是为什么。
她不止想要戚兰时陪在她身边，更要这个女人心甘情愿在她身边。
曾经她将白皎当做精神寄托时，她不需要白皎的回应，但戚兰时不行。
她要戚兰时的喜欢和爱。
“这种替身金主的过家家，我已经腻了。”栾华苍白着脸，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但仍旧坚持说着，“和我谈一段恋爱，等我厌烦了就分手，从今往后，你在人前也能抬得起头，而不必打上被包养的标签。”
“恋爱？”戚兰时皱眉，表情里多了点不敢置信，“恋爱不是过家家……这是需要感情的，你明白吗？要彼此喜欢，互相爱慕，才能结合这样一段关系。”
“我知道啊，难道我们不是在互相喜欢吗？”
栾华捧着戚兰时的脸，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她的眼睛很红，布满血丝的眼底藏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崩溃。
她说：“我喜欢你的脸蛋和身体，你喜欢我的钱，这难道不是两情相悦吗？”
栾华想要戚兰时的喜欢和爱。
但戚兰时不会给她。
在戚兰时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吻了上去，咬在心上人的唇角上。
作者有话说：
开始写零点的更新，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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