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在自己骗自己

  在接到这通电话之前,戚兰时心想,虽然姜浅云会找她在她的预料之内,她也一定会走这一趟,但还是要拉扯一番才能点头同意。

  一是因为这样才有节目效果,二是看看姜浅云在她的拒绝后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结果万万想不到,姜浅云居然给出了这么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那可是钱啊,还是一百万,试问谁能咬牙说不去?

  她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已经是因为她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主播。

  她的声音里透露出犹豫:“我确实受了伤,也很缺钱,但这段时间一直是你在照顾我,医药费是你全包。我的衣食住行也是由你负责,这一百万太多了,我不该拿。”

  “我照顾你是因为,你是为我而受伤,我们是恋人,这是应该的,这笔钱是赔偿款,是姜家应该付出的代价。”姜浅云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你已经过得够苦了,不要放弃应有的权利。”

  但凡姜浅云这时候打一点感情牌,戚兰时都会在拉扯几个来回,可她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有道理到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2:20,姜浅云家离火车站还挺远的,再晚一点估计就赶不上火车了。

  “好。”戚兰时说,“我现在就过去可以吗?”

  姜浅云:“我在学校正门口,很晚了,坐我的车去,之后你想去哪儿我都送你。”

  电话这边戚兰时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了句好,将电话挂断了。

  【我有一个问题。】系统冒了出来,【这一百万,一定要你亲自去拿吗?不能直接打到你卡里吗?】

  “这是成年人的心照不宣,她想见我一次,我虽然不爱她了,但也不是什么心狠的人,也愿意去做个告别,所以才有了这次见面。”戚兰时解释着,“你怎么一点套路都不懂?不过也正常,憨憨游戏有憨憨系统,般配。”

  系统:【……】它时常觉得戚兰时好烦。

  夜已经很深了,姜浅云坐在车里,望着外头的灯一盏盏熄灭,有种黑暗正在向她逐步蔓延,即将把她吞噬的错觉。

  戚兰时就从这一片黑暗中走来,她用手机当手电筒,相当自然的去拉车门,第一下没拉开,她愣了一下,在车窗上敲了敲。

  姜浅云抬头,隔着车窗她也能很清楚看到戚兰时的脸,她的视线和注意力都只能放到戚兰时身上,浓稠的黑暗在一瞬间被驱散了。

  她打开车门,戚兰时迅速钻了进来,搓了搓胳膊。

  现在是夏末初秋,一早一晚逐渐凉下来了,戚兰时只穿着白天的短袖就出门,被冻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姜浅云看着忍不住皱眉,“怎么就穿这么点?后头有件我的衬衣,你先披上。”

  这种好意戚兰时当然不会拒绝,她对穿姜浅云衣服这件事已经非常习惯了。两个女人住在一起,又是恋人关系,胡闹一夜过后,第二天起来当然是随便抓一件衣服,先穿上再说。

  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戚兰时穿姜浅云的,因为她根本没几件衣服,款式也更偏学生气,根本不适合姜浅云。

  戚兰时将衣服套上,只扣上了下面几个扣子,原本板正的衬衣被她这么一穿,松松垮垮的,多了几分随性。

  她现在的状态也是一样:自然且随性,能看得出她对和姜浅云坐在同一辆车这件事,接受得非常良好,又或者说这件事在此时此刻的她眼里,是不需要在意的。

  每每意识到这一点,都会让姜浅云觉得很难受,就像她当年终于意识到,妈妈并不是被逼无奈才会抛下她,而是选择了利益,将她放弃了。

  有些人,有些事,与其想清楚,倒不如糊里糊涂。因为一旦见过了真实,就无法自欺欺人。逐渐长大懂事的姜浅云,在姜家热闹的年夜饭桌上,沉默着,格格不入。她忽然剥开了重重迷雾,不再被幻想出的景象裹挟,她终于看清楚了当年的景象。

  妈妈其实一直没有爱过她,她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作用是作为妈妈的筹码,要么让她拥有博一博,争江夫人这个位置的底气,要么让她的价值变现,成为实打实的金钱和不动产。

  而最后,她属于后者。

  现在面对戚兰时也是如此,她已经长大成人,拥有比常人更加敏锐的洞察力,她也能清晰的看到:戚兰时不爱她了。

  戚兰时只用了四十五天的时间,就将她远远甩在身后,甚至不愿意回头再看她一眼。曾经的情感和时光,成了戚兰时生命中的一场旧梦。

  没人会在一场梦中沉沦,只有陷入噩梦醒不来的人,才会拼了命也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要溺死在这场噩梦里了。

  再次回到两人曾经同居过的房子,戚兰时已经多了几分拘束,她看着放在原来位置未曾移动过的,属于她的那双拖鞋,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复杂来,默默将鞋穿上了。

  这场面是多么标准的物是人非,她和栾华是没有分手这个流程的,因为剧情太狗血了,如此正常的剧情发展不符合她俩的画风。

  直到此刻,戚兰时才琢磨出一点伤春悲秋的味道来,她在车上一句话都没有说,长久的沉默也多了点执手相望泪眼的味道,让戚兰时的思绪逐渐飘远了。

  她其实也有过类似分手的经历,比和姜浅云这一场更惨痛,因为她现在是演的,那时候才是真的。

  曾经戚兰时觉得自己要走不出18岁那年的夏天了,她以一种最不堪回首的方式,断送了她的青春和人生。往日种种在如今想来,依旧会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得她头晕目眩。

  因此戚兰时曾经一度觉得,她的记忆在骗她,其实在最后一次见面,那个对她失望到极点的姑娘,是甩了她一耳光的。

  脑子里的记忆和幻想出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时间久了,让她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她一开始试着用酒精麻醉自己,后来发现没什么用,咬牙去看了趟心理医生。

  该说不说,那医生的价格很高,开的药把她那为数不多的存款都掏空了,但是效果也很好,半个月后就有了成效:她终于意识到,在那个夏日,少女扬起了手,但并没有打下来,只是撂下一句“你不配被任何人喜欢”后,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

  是戚兰时自己,宁愿挨上一巴掌,也不想听到那句话。

  是她在自己骗自己。

  “怎么还不进来?在想什么?”

  戚兰时抬头,发现姜浅云在她愣神这段时间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桌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酒杯,还有各种她只是见过,但叫不上来的酒。

  姜浅云是有点闲情雅致在身上的,她会调酒,戚兰时很早就发现了。但戚兰时不爱喝,姜浅云的工作也不适合多饮酒,并且这个女人心眼子多的很,一般不喝酒,喝了就一定有什么目的。

  就比如上次的酒后乱性。

  戚兰时在心里反思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最近总在回忆过去?回忆的内容还都挺不愉快的?

  很快戚兰时就破案了:“大概是因为我的年少时,压根没有多少愉快的回忆。”

  她很快又一次进入人设,支支吾吾嗯了一声,换鞋走进来,歪了歪头问姜浅云:“你要调酒吗?很晚了。”

  姜浅云点点头,“别担心,到时候叫个代驾就好,我会送你回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戚兰时的话只说了一半,很快脸就红了,明显是根据“酒”这个关键词想到了那晚的记忆。

  姜浅云轻笑了一声,她手上动作叫人眼花缭乱,但又不像职业调酒师那样,具有炫技一样的观赏性。她做这些动作很好看,只是因为这是她做的,完成度主要靠脸。

  “可以赏个脸,陪我喝一杯吗?”姜浅云的声音很温柔,“就一杯,这四十五天我一直想喝,但是你不在,总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戚兰时是热情又善良的姑娘,恰到好处的示弱会让她心软,这一点姜浅云早就知道了。

  “那好吧,你辛辛苦苦调的,没人喝多可惜。”戚兰时端起酒杯来,和姜浅云的那杯轻轻碰了一下,“干杯。”

  这酒虽然是戚兰时看着姜浅云调制的,但她还真没想到会是个甜中带辣,余韵又带着点苦的味道。一口酒咽下去,苦味在舌根弥漫,舌尖却还残留着一点甜。

  没想到姜浅云在调酒这方面还是个高手,一杯酒硬是让她调出了爱情的味道。

  戚兰时不自觉攥紧了杯子,她下意识错开了目光,直接一口气将酒都喝完,“我喝完了,麻烦把钱给我吧,我还要赶时间去车站。”

  “你怎么一口就喝光了?这酒口感上尝不出来,度数蛮高的。”姜浅云上前一步,揽住了戚兰时的腰,“你有点醉了,先睡一会儿休息一下吧。”

  戚兰时缓缓睁大了眼睛,头晕让她手脚发软,但她仍旧坚定说:“不可能!”

  游戏里的身体数据是按照她本人来的,她在现实中用酒精麻痹过自己一阵子,酒量早就练出来了,不可能一杯倒。

  她不敢置信道:“你给我用药?”

  “怎么会呢?”姜浅云已经很久没和戚兰时亲近过了,她抱着怀中人,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将脸贴在戚兰时的脖颈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我只是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还挺娇弱的,仅仅在食物方面,过敏源有几十种。”

  “我在酒里加了黑加仑汁和橄榄,你对这两样的过敏反应不算严重,只是会头晕,睡一觉就好了。”

  再加上高度数的酒,戚兰时会头晕目眩提不上劲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别担心,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姜浅云爱怜地抚摸着戚兰时的头发,轻拍着她的脊背,就像是在哄婴儿入睡一般。

  “我爱你,在这世上我只爱你一个。你也要像我爱你一样爱我才行。”

  戚兰时没听清姜浅云的话,但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多少沾点变态。她的大脑逐渐迟钝,在昏睡过去之前,她脑子里最后的念头是:原来她之前吃橄榄觉得困,不是因为橄榄助眠,是因为过敏了。

  敲,她好惨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嘘,大家小声一点,不要在评论区里说小黑屋,保护大白,从评论区做起。

  过敏源什么的我编的,毕竟我没啥文化(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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