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被嫁进这个吃女人的魔窟里来,为什么堂嫂能笑得那么开心?真依已经好多年没见母亲神情麻木的脸上露出笑容了。

  ——果然还是由于新婚燕尔吧。毕竟是成年后首位迎娶的正妻,人又生得那么漂亮,就算是直哉哥也愿意藏起他的真面目,短时间内不对她颐指气使……

  饭后堂嫂拿出药草和软膏给自己处理手部创口。忽然间直哉哥携一纸文书闯进来搅乱这姑且称得上其乐融融的场景,于是真依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直哉大人回来啦。您的脸色不大好看,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么?”

  “开什么玩笑,就算真是如此你又能怎么样?我出门做了什么轮不到女人来过问。”

  “这个嘛,我想我应该能先为您把对方痛扁一顿关进密室,然后搜出钱包当面把所有银行卡、家人照片和身份证件一张张剪烂,最后用锁链捆住让他挨饿受渴,直到此人跪下来求我绞死他给个痛快为止。”

  有那么一秒钟,她发誓直哉哥脸上的表情像是想笑。尽管那丝笑意转瞬即逝,然后只见他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桌子上。

  堂嫂停下包扎的动作,瞥了眼被甩到矮桌上的离婚协议书说:“直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呢。”

  “我要纳侧室。”

  堂哥抱着双臂站在矮桌前说,看都不看真依,摆明了拿她当空气。说完男人便咬着牙,静候妻子的答复。

  看得出在和服下,直哉哥肩周的线条紧紧绷着,仿佛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不测他都已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好比父亲每次打真依手心时,即使清楚戒尺将何时落下,她的肩膀总会条件反射地瑟缩。

  意识到堂哥当着自己的面谈起如此私密的话题,真依惊呆了。

  得赶紧找个借口溜走才对,可是她的伤手还被堂嫂握着。

  “是我惹您不快了吗,还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堂嫂轻声问道。

  “少啰嗦了!快点签字,不然就给我找个侧室来啊?”

  听到来自家中男性的怒吼,即使被呵斥的人并非自己,真依也为此深感不安。

  “作为妻子我的职责就是满足直哉大人的一切愿望,但唯有离婚这件事我做不到。我向您保证,明天我就为您寻觅侧室人选。”堂嫂松开真依的手。她眼含泪光、面色凄楚地与其丈夫对视的样子显得那么无助,叫人忍不住怜惜。“我从未被教导过如何寻找自己的梦想,不具备工作经验,除了讨好男人外好像也没学到什么能在社会活下去的技能。就算离开您,我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做什么事来度过余生……”

  说着说着,女人将面孔埋得极低,埋在摊开的手掌心似是哭了。

  “——谁管你,办不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就滚出家门去!”

  嘴上如此强硬说道,直哉哥脸上却露出仿佛见到极为可怖东西的神情,以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姿态转身走掉。

  【35】

  “您别太难过了,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直哉哥离去后,真依这么说着,小心翼翼地看向堂嫂,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个弥天大谎。

  但真正的骗子好像是堂嫂。

  当她抬起脸来时眼睛周围是干的,还有心情朝真依吐舌做鬼脸。

  真依好像明白了。

  “那些话……您是故意讲给直哉哥听的。”

  “哎,别看我这样,好歹正经受过家庭教育,考取成人高中毕业证去读个大学不成问题。插花茶道勉强拿得出手,可以去开个基础班什么的……做给外国游客穿戴租赁和服的工作也行。最差的情况下,世道再不济我也算是个女人,不愁挣不到钱吧。”

  “风.俗业?”

  “哇,小真依知道得很多呢!似乎这几年这类题材开始被人拿到台面上来当作社会问题探讨,还逐渐被融入了通俗小说。我之前在书店就曾翻到过一本,里面的女主人公名字与我有缘,叫做荔枝,也是吃的东西呢,你说巧不巧?那本书啊,故事说的好像是主人公作为安乐椅侦探帮自己的警察客人破案来着。”(*)

  恐怕就是在禅院家的女孩子中间,自己也算早熟的那拨。真依完全能听懂堂嫂在说什么,因此才更加惊讶。

  “警察也会购买这种服务吗,明明打击风.俗业就是他们的工作?”

  “个别少数肯定会吧?男人差不多就是那么一回事。”

  “也是,毕竟男警察……”

  “嗯,最好别指望雄性中的某一类比其他人高等到哪里去。”堂嫂下了结论。

  “我会将您的教诲铭记在心的。”真依说。

  怀着宛如共犯一般对异性的轻蔑之意,她们会心相视一笑。

  “不过做那种事,总归不好吧。”

  “千万别误会,小真依,我并不是提倡女孩子们都去那么做。这么说吧,出生在我们这个国度的人,大家多多少少会被教育别添麻烦,对不对?直哉大人、老爷还有你的父亲那种出身的人算例外。”

  真依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