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旺看着手里的折本, 狠狠摔在地上,揪住身旁人的领子,“刘兄, 刘兄!你不是说这其中有猫腻吗?你不是说他们年纪小, 读书不可能这么厉害,说我们怎么会考不过五个孩子, 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他又重新捡起折本,一页一页翻开, “你看,你自己看看!这等文章,就是你,你能写的出来吗?”

  张家旺翻到的那一页,正是覆试一道农桑题目, 询问如何增加农桑税收。

  这几个小孩师出同门, 回答的答案也差不太多。

  都是要用朝廷的力量, 统一扶持,把控农桑全程,才能适当的提高税收。

  只不过每个人的回答又有些许不同。

  钟窍一着重落到朝廷应该如何做;庞大山提到要让种田之人明白‘勤有所得’的道理;蒋庆庆和王小妞则说要开拓更多的农田, 加大上等田的面积;至于那位名叫梁鹤飞的学子,说应当改善现有的农桑工具, 用更完美的器具帮助农桑。

  不管是什么角度, 都极有道理,还很务实。

  一看便是深受钟知县等大人喜欢的文章。

  被张家旺指责的人拍开张家旺的手,冷笑:“张家旺,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职责我?我当初不过随口一说, 是你自己心里不服气,觉得自己能的厉害, 所以匆匆来衙门告状,你现在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呸!”

  “你!”张家旺被戳破心事,口不能言。

  “够了!”钟知县用惊堂木震慑他们,“你们瞧瞧你们现在的模样,都是读过书的人,何至于此?!一幅嫉恨的嘴脸,你们对得起读过的圣贤书吗?啊?”

  “大人,惭愧。”

  被责骂的八个人齐齐作揖,不管别的,先给钟知县致歉,免得得罪钟知县。

  钟知县还想说什么,堂外一名小捕快领着长衫折扇一人进来。

  “大人,周夫子到了。”

  周自言把折扇插入腰中,拱手作揖,“钟大人。”

  他是秀才,可以见官不跪,所以只用站着便好。

  “周秀才来了啊。”钟知县捋捋胡子,“既然人到齐了,那你们就自行解决吧!去,自己解决。”

  钟知县摆摆手,显然已经腻烦处理这种学子之间的争斗。

  阿穗走到周自言身边,把事情经过告诉他。

  周自言点点头,心中有数。

  几炷香之前他还在吉庆街和宋卫风一起买绵白糖,结果文秀急匆匆过来告诉他,衙门把那五个小孩带走了,让他抓紧去衙门。

  周自言那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急匆匆就赶过来。

  闹了半天,就是被人状告舞弊了啊!

  偏厅内简直泾渭分明,周自言左手边站着八名学子,八个人穿着三种学士服,确实来自三家书院。

  为首的二人,身穿妃色,应该是城南欣阳书院的。

  而右边,阿穗正护着他的五个小学生。

  “老爷,学子们平时做过的题,还有那些看过的书,我都叫他们带来了。”阿穗指指五个小包袱,“全在这里。”

  “做得好,辛苦你了。”周自言也不含糊,一个一个打开包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县令大人,这里都是五名小学子平时上课用的东西,书籍已经卷边,平日练习也做的不少,足以证明他们读书的刻苦。”

  张家旺等人没有功名,只能对周自言这个秀才行礼。

  他们现在已经明白这五个孩子确实有些本事,但他们还是心有疑惑:怎么现在年纪越小反而懂得越多了?

  这不是反其道而行了吗?

  张家旺作揖后说:“周秀才,你是他们的夫子,也是去年宋镇声宋小学子的夫子,吾等不明白,你为何能教的几个孩子如此聪慧?这其中,当真没有什么原因吗?”

  他现在万分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证明,以此来安慰自己,考不过小孩,并不是他的问题。

  但周自言不打算给张家旺这个机会。

  他纠正张家旺等人的错误,“首先,不是我教的他们聪慧,而是他们本身就极为聪慧。 ”

  “读书人无非两种,一种天赋上佳,一种后天刻苦,不能因为后天刻苦的人太多,就忘记了这世上有的人,就是天赋绝佳不是?”

  这句话就是在暗戳戳的说,他门下的小学生全都是天赋上佳的读书郎。

  狠狠戳了人心窝子。

  张家旺一口气咽不下,捂着胸口道:“难不成算上去年的宋学子,六名孩童,全都是天赋上佳的读书天才?而且这六名小天才,全都入了您的门下?”

  这等巧合,天都不信吧!

  “周某可没说这句话,这是你说的。”周自言把五个孩子的教科书和读过的书卷全都一字排开,“这些都是他们日日阅读的书籍,不光这些,我屋中,还有他们家中,书都要多的放不下了。”

  “先天的天赋,加上后天的努力,如何不能考过一个县试?”

  张家旺等人纷纷走过去,查看这些书籍。

  其他东西他们也有,并不稀奇,张家旺一眼就发现一本不一样的书,抱着那本简陋的书籍看个不停。

  这本书明显不是书市上的正规书,看笔记和装订,更像是自己做的。

  第一页,记的是关于四书五经的注解,稀松平常。

  中间部分,开始变成科举考题的联系,一道一道,不胜枚举。

  每一道题下面都有六七个答案,从笔锋来看,前面六个应该是学生的笔记,最后那份答案是夫子的。

  张家旺一道题一道题看过去,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题……从不曾在其他书中见过,像是出题人自己想出来的,可每一道又都符合科举考试的要求。。

  这、这分明就是科举题目的押题啊!

  张家旺不敢相信,连忙翻到后面部分,好么,更不可思议了。

  最后部分既不是注解也不是考题,而是一份纲要一样的东西。

  从县试开始,近五年县试出过的题和主考官喜好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在下面还放上了关于县试考试核心的讨论,每一个会考到的点都掰开了,揉碎了,就差直接喂到那五个小孩嘴里。

  县试说完了,又说府试……最后竟然连乡试和会试都讲了一下。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张家旺近乎疯了一样翻看这本所谓的教科书。

  他不是没在书坊见过那等帮助考生预测科举的书,但里面的内容,从没有这么细致过。

  更别说什么揣测主考官的喜好了。

  出书的人自己可能都不曾进过朝廷,又如何能针对每一位可能主考的官员,点出他们的喜好?

  他……他要是也有这样一本书,怎么还会考不过县试,怎么会!

  “张兄,张兄,你没事吧?”

  张家旺的表情实在太拧巴,剩余七人连忙按住他,生怕他在衙门闹出什么乱子来。

  张家旺抓住一位同窗,“你们看,你们快看啊!”

  这位同窗尚在愣怔,张家旺又去抓另一位同窗,“你们看,看了就知道我在激动什么!”

  “……莫不是魇着了?”

  其他人嘀咕着张家旺的不同寻常,纷纷翻开那些教科书。

  这一看不知道,看了,几乎和张家旺一个反应。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有人直接站到周自言面前,捧着书问:“你不过是一个乡野夫子,为何能对那些主考官大人这般了解?!”

  “你又为何能知道朝廷动向,猜测下一轮考试会出什么题目?”

  “这些……这些题目,难道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周自言差点被这名学子怼到鼻子上,他往后退了两步。

  这位学子穿着妃色学士服,头上还带着一顶白色的四方帽,周自言免不了想到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文山长。

  “文山长气度不凡,胸有沟壑,他知道你身为书院学子,在外这么咄咄逼人吗?”周自言往后一坐,身后正好有一把镂空梨花木椅上,他按着扶手,捋好自己的大带,坐稳木椅。

  右衽直裰大袖层层铺开,周自言免去唇边笑意,不怒自威。

  那名学生喉中仿佛被噎住,竟然鬼使神差地退后,拱手作揖,“学生周奇方,失礼了。”

  周奇方在心中捶打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有骨气,竟然被对方吓住了?!

  可他……可他真的太有上位者气度,令人不自觉便想恭敬一些。

  五个小孩跟着阿穗都站到周自言身后。

  虽然不敢乱说话,但都挺着胸膛,气势十足。

  哼,看谁敢欺负柔弱的周夫子!

  钟知县慢慢品茶,清了清嗓子,“文山长,好些日子没见了,改日是得拜访拜访了。”

  名叫周奇方的学子一听,暗道不好。

  钟知县这话,一是在说他与文山长关系匪浅,二是说,将来见了文山长,可能会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文山长,到那时,自己身为欣阳书院的学生,定然逃不了文山长的责备。

  “周秀才,方才多有失礼,请周秀才原谅则个。”周奇方再次作揖,这次弯腰的姿势恭敬了许多。

  张家旺走到周奇方身边,周自言这才发现,“哟,你们两位是一个书院出来的?”

  “吾等是同窗。”周奇方坦诚道,“这位是张家旺,张学子。”

  张家旺顾不上介绍自己,现在只想知道这本书的来历,“周秀才,周夫子!这书,你到底从何寻来的?”

  王小妞心直口快,在周自言身后抢答:“这是我们夫子自己写的!”

  他们亲眼看着周自言一笔一笔写下的心血,怎么会是外面买的呢?

  周自言拿过一本教科书,翻了两页,又放下,“这根本不是什么书,不过是一些练习之作的合集罢了。平时我出题,他们做题,做多了边想着整理出来,以便日后再翻阅。”

  “那这后面的所有,都是你写的吗?”张家旺捏着书页,指尖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泛白。

  “自然。”周自言点点头,“空闲的时候写两笔,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

  写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回忆以前见过的那些官,这一落笔就停不下来。

  直接把每位大人在科举方面的喜好都讲了一遍,现在看来,确实写的有点多了。

  “什么书啊,这么让你们着迷?”钟知县在堂上看了好一会,发现他们始终拽着一本书不放,心中也起了好奇心,走下来查看一番。

  结果钟知县也看沉默了。

  “这书……”钟知县揪住自己的胡子,“挺……不同寻常。”

  他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讲解这么细致的书。

  里面怎么还有关于几位大人的详解?

  钟知县握着某一页,眯起眼睛,指着上面某一行字道:“这位张大人……不正是本县会试的恩师吗?”

  那年他从乡下考去京城,第一次见到的京官便是张大人。

  拿到会试名次后,张大人还拍过他的左肩,让他继续用功,将来定能成事。

  谁知道自己却在这马鸣沟当了二十多年的九品县令。

  “县令大人认识这位张大人?”周自言没想到他随手写的几位大人里,竟然就有钟知县的会试恩师,“这位张大人已经是礼部左侍郎了。”

  他离京的时候,张大人确实在礼部。

  现在么……不过才一两年,应该还没到调职的时候吧?

  “正是,正是。”钟知县放好手中书,目向远方,“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张大人身体可还好啊……”

  他都变成老头子,想来张大人也已经老了吧。

  “张大人挺好的,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每日都不忘饮酒。”周自言说了两句张大人在朝中的趣事,“之前还因为饮酒的问题,被陛下责备了两句,不过张大人只戒了两天,便又开始喝了。”

  张大人就是个酒蒙子,戒酒,没戏。

  敬宣帝骂不动,也懒得再管这个‘阳奉阴违’的老臣。

  周自言说了这么些京官秘闻,钟知县都不觉得奇怪,反而能在周自言说完后哈哈笑两声,“能喝就好,能喝就好。就是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去见一见恩师。”

  “一定会有机会的。”周自言微微低头,拱手。

  旁边听过全程的几人,可就没有钟知县这么好的心态,全都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他们没听错吧?

  这位周夫子,是在和县令大人闲话京城的大人?还是京城礼部的左侍郎?

  那可是正三品的京官啊!

  “县令……大人,你们、你们?”张家旺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前途要完。

  能和钟知县讨论京官,这位周夫子也绝非善类。

  周奇方也是同样的感觉,差点都要站不住。

  周自言被钟知县勾起往年回忆,现在心情舒坦许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你们不可能不懂啊?”

  他颇为无奈,“这些题目正是我针对县试出给他们的。”

  “从入秋开始我们便一直这么练习,所以才能积下这么多道题目。当然,你们从墨迹是看不出时间的,现在这份是后来誊抄的。”

  “我知道你们心中或许有不服,觉得自己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竟然考不过五个孩子,可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模样,心态不稳,嫉心暴涨,哪还有君子之风,哪还记得自己是一名读书人?”

  “而且你们为何觉得成绩能与年龄挂钩?”周自言又说,“若是今日你们没考过五位老先生,你们是否就觉得认输了?”

  “比阅历,他们确实不如你们,比学问,我相信你们懂得一定比他们多。可考县试,你们未必能考过他们。”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们根据县试专门练过了啊,这么浅显的道理,可懂?”

  “……这!”周奇方明白了。

  这人的意思是,这五个孩子虽然年纪小,可专门冲着县试做过练习,写过文章,自然能通过县试。

  结合方才看过的那些书,确有可能。

  但周奇方还是觉得太稀奇,“这样的方式……听都没听过啊。”

  他们读书,从来都是跟着夫子学,没听说过什么专门练习。

  更没有人为他们做这样一份合订的手抄书。

  周自言:“那现在不就知道了吗?以后你们也可以这样温习,说不定会有奇效。”

  这就是现代教育的题海战术,用过都说好!

  联名上告的八人,虽然分别是不同书院的人,但都以张家旺和周奇方为首。

  现在这两个人不说话了,其他六人两两相对,也不知道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呢?

  对方能拿出一堆证明学问的东西,他们却拿不出对方舞弊的证据,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虽然有点丢脸,但还不如承认技不如人呢。

  “唉!”

  层出不穷的哀叹声从人群中传出来。

  “吾等学了这么久,尚不如五个孩子,惭愧啊。”

  “江山代有才人出,咱们还没踏上科举路,就已经被别人甩到身后了,看来这条路,我是走不通了。”

  “……不甘心,不甘心!”

  周自言把这些话听到耳中,“你们家中可贫困?”

  几人老老实实回答:“未……未有贫困。”

  他们能读起书院,家底都不薄。

  “那你们家长长辈可有身体抱恙?可有弟妹需要抚养?”周自言又问。

  “并无。”那些人还是摇摇头。

  家里人都是尽全力供他们读书,所以就算家里有情况,也轮不到他们这些读书人来操心。

  这么想着,他们面上竟然有些惭愧。

  家中这般为他们努力,他们却考不过五个孩子,还想半途而废。

  “觉得技不如人,便去继续学;觉得惭愧,也继续学;路走不通,还是得继续学。”周自言看着那些企图放弃的学生道,又忍不住操心。

  “这还没走到科举路上,遇到一点困难就开始放弃。将来你们若是走出岳南府,见到全大庆的有志之士,比不过他们时,是不是还要一头撞死?”

  “你们当初既然选择了读书,选择了科举,那就不能随意放弃。书中圣贤如何做的,你们都忘了吗?”

  古人为了一篇文章能头悬梁,锥刺股;也能为了一句诗,遣词造句几个月;甚至能借来月光,只为读完一本书。

  这些人都能坚持下来,这帮学子家境优越,没有任何拖他们后腿的可能,却要轻言放弃。

  成何体统?

  王小妞抿了抿下唇,“我已经和爹娘分家,也许久没见过他们了。诸位哥哥,你们爹娘都这么支持你们读书,你们为什么要放弃?”

  她家里若是能这么支持她,或者说关心她,那她也不必麻烦宋家,麻烦周夫子了。

  张家旺和周奇方齐声问道:“你家爹娘?”

  钟知县轻咳,“她是春六巷的王家女,之前为了自己的姐姐状告爹娘,你们没听说过?”

  王家女的事情过去太久,他们有些淡忘了。

  经钟知县一提醒,他们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小女娃,正是当年状告自己爹娘的王家女啊!

  “原来是你!”张家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王小妞,“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那位王家女肯定是桀骜不驯,不敬孝道之人。

  可眼前的女娃娃,扎着两个小辫子,哪有什么傲慢之气?

  王小妞都说话了,二棍也忍不住开口,“你们家都有钱,能让你们去书院读书,我家只有爷奶两位,爷爷身体不好,卧病在床。我都能坚持下来,你们为何不能?”

  钟窍一忍不住侧头看向二棍,“你……你说出来,不怕他们笑话你吗?”

  “不怕。”二棍头挺直,脚立定,身正清明,一点都不怕。

  “……”钟窍一想到自己,从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陆府的关系,后退了一步。

  周自言站起来摸摸二棍的头顶,“没事。”

  他来这儿,不是为了让他的小学生自剖肚肠的。

  周自言站在五个孩子身前,“或许是因为你们没有任何困恼,所以你们比他们少了一点东西。”

  周奇方和张家旺一起追问:“少了什么?”

  “信念。”

  周自言背着手,慢悠悠说出这两个字。

  考科举,学问固然重要,但信念,坚持等品性也缺一不可。

  科举便是独木过桥,唯有品性最坚韧,心态最稳定之人,才能走到最后。

  钟知县听着,微微点头。

  他也看出来了,这几个学生,本性不坏,但也就到此为止。

  还真不如那五个孩子坚定。

  “……”

  两个字。

  哐当砸到人身上,砸懵众人。

  八人本是来挑刺的,结果反被教育了一通。

  堂上县令大人,堂下周秀才,五名小学子,还有一个侍女,全都看着他们。

  他们就好像那拔了毛的家畜,没有一处能见人。

  面色开始发红,简直是愧不敢见人。

  周自言发现他们已经愧疚,也不想再说什么,便问:“关于县试,你们可还有什么疑问?”

  “没、没有了……”几人声若蚊鸣,再没有之前的气势。

  “县令大人,那周某带着他们先离开了。”周自言向钟知县告退。

  钟知县叹了口气,“去吧。”

  闹腾了半天,什么都没捞着,还被人点出彼此的差距,情何以堪。

  宋卫风等在偏厅外面,一直踱步。

  他和这件事无关,所以进不去偏厅,只能一直等在外面。

  好在,终于等到周自言几人。

  “如何,没出事吧?”宋卫风冲过去,查看几个小孩的情况。

  幸好幸好,完完整整的,好像没被打板子。

  钟窍一抱起胳膊,十分不满,“宋家小哥,我外公才不是那等随意动手之人。”

  “……是是,是我情急上头,莽撞了。”宋卫风认真向钟窍一道歉。

  周自言敲钟窍一个脑崩,“不许这么和你宋家哥哥说话。”

  “……你见色忘徒!”钟窍一捂着脑袋更生气了。

  周自言赶忙堵住钟窍一的嘴,企图掩盖道:“什么胡言乱语,不能听,不能听。”

  周自言等人离开后,钟知县指着八人的面皮数落了半天,又给各大书院送去一封信,讲明那几人闹出来的乱子。

  于是他们回去便被被关了禁闭,还要日日做检讨。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再没有闹出过什么事情。

  不过除此之外,外面总是时不时传来一些奇怪的话。

  “听说县试通过的那五个孩子,是有高人教导,所以才能过。”

  “他们好像还有一本讲解科举的书,讲得贼细,照着上面做就一定能通过童试!”

  “真有这么邪乎?”

  周自言猛然发现,自家门口又开始冒出来许多探头探脑的人。

  “……”

  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周自言偶尔出去采买,回来都能遇到人对自己拱手作揖,“周秀才,学生不才,不知是否能借阅一番科举书。”

  “什么科举书?”周自言提着菜篮子,真的迷茫了。

  那人搓搓手,“就是……就是那几位小学子科举时用到的那本书。”

  周自言:“……”

  周自言在自家门口贴上‘闲人勿扰’四个字,总算挡住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几人便安安心心地准备两个月后的府试。

  他们的‘教科书’拆了装,装了拆,又增加了一些厚度。

  带着满满当当的学问,五个孩子又顺利通过府试。

  这下,周自言的‘科举书’更有存在感了!

  从府城回来,钟窍一就一直被外公家的孩子们缠着。

  “窍一,窍一,你就让我们看看你的科举书吧?”

  “你现在都考过府试了,就让我们看看吧,我们也想去参加县试嘞。”

  一帮和钟窍一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拽着钟窍一的胳膊,苦苦哀求。

  “什么科举书啊?”钟窍一不是不想给他们看,只是他也不知道什么叫科举书啊。

  “你不是有一本专门讲解科举的书吗?”钟知县长子的孩子开口道,“听说是你夫子帮你写的,里面写了许多关于科举的秘闻。”

  “……”钟窍一顿时明白,“可那上面只有我们平日的练习啊!”

  “我不管,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小小孩童扯着钟窍一的衣服,不把书扯过来决不罢休。

  钟窍一捂着脑袋,表情崩溃。

  就连宋卫风也被马鸣书院昔日的同窗们拦下,费了好大的劲才脱身。

  林朗更是直接找到宋家,“卫风,周夫子当真写了一本关于科举的书?”

  “啊?!”宋卫风的迷茫不比钟窍一少,“你从哪里听说的?”

  “你们当真不知道?”林朗合起折扇,“外面都要传疯了!小妞他们考过了府试,这可是近几年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外面的人都认定他们是看过周夫子那本科举书才考过的,现在都憋着一口气想亲眼目睹这本书的神奇!”

  宋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