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皇城里, 牵马官小步跑来,牵走各位进士的胯.下马。

  宫里早就在城西皇家花园摆好了琼林宴,只等诸位打马游街的进士们回城落座。

  琼林宴, 也称“恩荣宴”, 是朝廷为殿试后的新科进士们举办的庆宴。

  穿着新冠服的进士们,在新科状元的带领下, 依次入座,与当朝陛下同处一室, 举杯欢颜。

  这是独属于新科进士们无上的荣耀。

  进士们再记得要少喝多陪,也难免沉溺在这样欢乐的氛围中。

  你举杯,我陪客,肩颈相撞,只需一眼, 便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同样的喜悦, 同走过十载读书路, 以后便是同朝为官的同僚,来,喝酒,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敬宣帝捋着胡子,看堂下众人喝得东倒西歪, 与身旁的大公公道:“让御膳房准备好醒酒汤, 待会给这帮混人上来。”

  “是。”大公公领命,往御膳房下旨去了。

  三百名进士,唯有甲等前三名,与乙丙第一名之人, 可以上前与陛下行祝酒词。

  其他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些人与敬宣帝近距离接触,听着敬宣帝单独为他们说的祝语, 悔恨万分。

  殿试时,他们若是能写得再好一些,现在收到陛下褒奖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们了。

  悔啊,悔啊!

  轮到周自言的时候,周自言放下筷子,放弃酒杯,直接拎着酒壶上前,为敬宣帝斟满酒杯,“陛下,请。”

  大公公提着银筷子上前,想来是要检测一番。

  敬宣帝按下大公公的手,冲公公摇了摇头。

  “……”大公公心领神会,收起银筷子,默默退下。

  周自言突然不好意思,摸上自己的鼻子道:“陛下……倒是相信在下。”

  “……”敬宣帝没说话,当着周自言的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结宴就要派官了,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呢?

  周自言双手笼在袖中,慎重思索了一番,道:“陛下,不如让在下去国子监吧。”

  “朕以为你会去翰林院。”敬宣帝扶着桌案,双目幽深,“你之前就是从翰林院出来的,怎么,不愿意再去了?”

  他还记得当时周自言信誓旦旦的表示,要从翰林院出发,然后出将入相。

  怎么去南边逛了一圈,现在都没有这样的野心了?

  “陛下,羊毛不能只逮着一只羊薅啊。”周自言笑眯眯,“待在下帮陛下培养出许多只小绵羊出来,到时候陛下想怎么薅就怎么薅,这样不好吗?”

  他这只羊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羊毛了,不如多养几只新的小羊出来。

  等小绵羊遍地跑,咩咩咩咩声传入整个大庆,到时候一定很有意思。

  敬宣帝读懂了周自言的意思,突然靠后一倚,笑了,“真稀奇,以前做什么都要抢在最前头的人,现在竟然不争抢了。朕还有些不习惯。”

  以前那个刺头突然变得这么软和,他还有点不习惯。

  “上年纪了。”周自言捧起自己的酒壶,又给敬宣帝斟满,“周某现在就想过点清闲的好日子,陛下,您就允了吧!”

  敬宣帝瞅一瞅周自言,这小子,大好年华说什么上了年纪,“你要是上了年纪,那朕算什么?半只脚踏进帝陵的老东西?”

  “哎哟,陛下这不是戳在下心窝子吗?陛下肯定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周自言撑在桌案上,聊得时间比其他人久了一些,他眨眨眼,还是没忍住道,“若是陛下能少吃点那些乱七八糟的长生药,肯定能再活五百年。”

  他离京之前,敬宣帝就已经开始沉迷长生之道,四处搜寻长生的办法。

  各种药物吃了不下百服,是药三分毒,真不知道敬宣帝这幅身体,还能折腾几年。

  “滚滚滚,滚下去坐好。”敬宣帝捡起手边的筷子朝周自言扔过去。

  周自言稳稳当当接住,然后恭敬又递回去。

  “得嘞,周某这就下去。”

  一场琼林宴,宾主尽欢。

  随后几天,从皇城里传来的派官旨意陆陆续续发到各位进士手中。

  同进士出身的进士,基本都被发派到全大庆的边边角角。

  这些人只能从那些小地方开始慢慢熬资历。

  若是愿意的话,将来可以通过各自本事,再升回京城。

  若是不想参与京城的是非,那也可以蹲守在原地方,当一个不问俗事的地方小官。

  相比这些同进士,正儿八经进士出身的进士,那待遇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家中有关系的,安排安排,不说留在京城,那去一处富庶一点的地方,蹲个几年,就能调回来了,还能在身上加计分功绩,简直美呆。

  家中没关系的,那也可以通过老师,同窗的路子,捞个好一点的地方,做个有实权的官儿实现心中抱负,做得好的话,将来也能通过审核制度回京。

  总之,都是前途大好。

  所以,这其中还未成家的人,就成了各方人马眼中的香饽饽。

  这几日的京城,媒人都要忙疯了。

  今儿这家要订亲,明儿那家要去下聘,还都要的十分紧急。

  没办法呀,再拖延几天,那写进士们就要离京赴任了,那是真真等不得!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百人中,女进士有二十三人,哥儿进士有三十人!

  这个数字,比前朝记载的还要多十几人!

  敬宣帝在得知这个数值后,第一时间让亲信去关注这些人,随时汇报他们的近况。

  这几位进士中,还真有尚未说亲事的,现在门槛儿都要被踏破了。

  各方家里,喜笑颜开,晚上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不过进士们好像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婉拒了上门的媒人,关起门来安心准备远赴他乡任职。

  要知道他们这些进士,哪怕已经考中进士,哪怕已经被分派了官职,但只要他们定了亲,那就得辞官挂印,从此再不能踏入仕途。

  他们本就比普通男人要艰难许多,现在费劲心力终于考上进士,正是要大展拳脚的时候,才不会因为一门亲事而绊住自己。

  对于这个结果,敬宣帝十分满意。

  他好不容易点出来这么多堪为表率的女娘哥儿,要是他们在上任之前选择成亲嫁人,那才是脑子昏头了。

  京城百姓们十分关注状元榜眼探花的去留。

  在他们眼中,好不容易考到前三名,怎么也应该去一个重要的官位吧?

  如大家所想,拥有探花之名的进士,出身氏族,在家里长辈的安排下,进了翰林院。

  只要在翰林院待两年,就能入内阁,然后再步步高升。

  得知这个结果,京城百姓具是点点头。

  这就对了嘛,探花郎这么大的头衔,就应该去翰林院这样触手摸天的地方。

  他们等着,想看看榜眼和状元又会去哪里?

  会不会和探花郎一起去翰林院,然后一同入内阁?

  听说榜眼是林相公的孙子呢,大抵会跟着林相公一脉吧!

  林范集也是这么想的,他了解林鸣息的学问水平,所以在林鸣息刚开始科举时,就已经为他安排好了高升之路。

  林范集经营官场几十年,早就有了自己派系,不论林鸣息去哪,都能有他的人护着。

  只要林鸣息安安稳稳的上朝干活,林范集就能保证几十年后,让林鸣息接过自己的位子。

  林范集本以为,林鸣息会听他的话。

  可谁知道,林鸣息自己向敬宣帝打了申请。

  敬宣帝与林范集关系颇深,也算是看着林鸣息长大的,算林鸣息半个长辈,所以在派官时,他把林鸣息叫到宫里,打算问问他的意思。

  谁知道林鸣息这个小少年,第一句便是问:“陛下,周状元去哪了?”

  “你问他做什么?是不服他?想和他干一架?”敬宣帝看林鸣息就和看自己孙子一样,他摇摇头,“鸣息啊,你爷爷已经帮你选好了位置,你就去——”

  敬宣帝话还未说完,林鸣息已经撩袍跪下,“陛下,鸣息不想听爷爷的。鸣息想跟着周状元。”

  “……”敬宣帝猛地站起来,背起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鸣息,“你这孩子,怎么突然不听你爷爷的话了?”

  “陛下,鸣息从前一直听爷爷,爷爷让鸣息去哪,鸣息就去哪。”林鸣息低着头,“鸣息起初确实不服周状元,可与周状元相处后,鸣息发现,周状元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可这些,鸣息并不知道。”

  “鸣息也去拜访过探花郎,探花郎虽与鸣息处境相同,可探花郎也有自己清晰的追求抱负。”

  “你现在可是觉得,你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敬宣帝停在林鸣息面前,叹息道:“鸣息啊,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还未。”林鸣息诚实摇头,“虽然还未找到,但跟在周状元身边,鸣息定能找到。”

  敬宣帝分外不解,“怎么就一定是他?”

  “直觉。”林鸣息仰起头,清亮双眸熠熠发亮,“周状元周身似乎有一股说不清的神奇,与他短短交谈几天,鸣息心中迷惘就褪去了几分。若是能和他长久待在一处,鸣息定能找到自我。”

  敬宣帝看着仿佛失了智一样的林鸣息,按揉额头,“这臭小子,到底给你们林家下了什么迷药,怎么一个老的一个小的,都对他这般称赞……”

  别当他不知道,老林虽然嘴上总是和周自言打嘴仗,可真遇上事情,这俩人定是第一个站到同一战线的人。

  现在好了,不光老林这样,连老林的孙子都要跟着周自言跑,这老林家真是欠他的啊!

  不过林鸣息几年都十五岁了,也是时候脱离林相公的安排,独自成长了。

  有林鸣息这番话,敬宣帝便帮他一把,把林鸣息安排进国子监。

  等林范集知道时,林鸣息已经偷偷收拾好包袱溜进国子监了。

  林范集气得在林府大骂周自言和敬宣帝不厚道。

  过往下人吓得连忙捂住耳朵,生怕一分不察,被陛下得知就掉了脑袋。

  气愤过后,林范集收到一封来自林鸣息的信件。

  信上先是与爷爷告罪自己的一意孤行,然后情真意切地解释了一番自己现在的迷茫心境。

  最后恳请爷爷允许,让他独立在外行走,寻找真正的自我。

  “真是……”看完这封信的林范集终于消去怒火,反而隐隐有些高兴,“才十五岁,便已懂得追寻真正的自我,鸣息……鸣息啊!当真是少年天才!”

  多少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这样的难题,领悟这样的心境。

  他的孙子十五岁便已经明白,什么是真实自我,还愿意沉下心去寻找这份心境,这是好事,大好事!

  等林鸣息真的想明白,定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惊世天才,他们林府,后继有人了!

  虽然周自言和林鸣息都进了国子监,但这怎么安排职位,也有一番考虑。

  林鸣息年岁小,又是第一次领官职,敬宣帝便让他去做了国子监五经博士,跟姜博士一列,平时由姜南杏多照看些,慢慢也就锻炼出来了。

  可这周自言……

  敬宣帝看着周自言的分派圣旨,冷哼一声。

  想做一个清闲的国子监夫子,门都没有。

  他现在还整日整日都趴在御书房,忙得脚不沾地,周自言想躲清闲,那必不可能。

  要累,大家一起累,谁都别想跑!

  于是,等周自言终于等到自己的分官圣旨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詹公公,您确定这是陛下写的?”

  “国子监监丞,还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和内阁东阁学士?”

  这怎么听起来,好像比他上一回的官职还要多了?

  “没错。”詹公公甩着佛尘,笑容不变,“大人有所不知,国子监原监丞被调入翰林院了,现在国子监的监丞位置空了出来,陛下正愁选谁顶上呢,正巧了,大人您回来了。”

  这不就有人选了么!

  “这翰林院侍讲学士也空缺许久了,张翰林一直在要陛下派人,可陛下派去许多人选,都被张翰林打了回来,不是学问不够,就是品性不对。陛下那叫一个焦头烂额。这回,想来张翰林应该愿意了。”

  “至于内阁这边……您原先不就兼着么!您就继续兼任吧,没区别的。”

  詹公公口灿莲花,把三份官职说的像吃了三碗饭那么平淡。

  古往今来,人才少,官位多,所以一人多兼数职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周自言现在只想清清闲闲的做一个国子监夫子,并不想继续做老黄牛啊!

  “公公,这……这实在是……”周自言笑着把圣旨想推回去。

  詹公公一看周自言这反应,就知道他想拒绝,眼疾手快把圣旨放下,甩着佛尘脚步一转,“大人,既然您接了圣旨,那咱家就回去了。三日后会给您送来朝服,大人,您记得试一试,若是哪儿不合身,咱们宫里再为您改。”

  撂下这句话,詹公公走得飞快,带着一众小太监迅速离开。

  周自言望着詹公公的背影,只能拿起圣旨收好。

  大庆宦官机构以二十四局为主。

  所谓二十四局,指的事十二监、四司、八局的总称。

  而这位詹公公,便是统领这一切的正一品大内总管。

  詹公公从敬宣帝还是皇子时,便跟在敬宣帝身边。

  后来敬宣帝登基继位,这位詹公公也跟着变成皇帝亲信,慢慢坐到了大内总管的位置。

  即便是从前,周自言也不会和詹公公交恶。

  逢年过节还会给詹公公送一份不逾矩的礼。

  托这些礼品的福,周自言和詹公公的关系还算不错。

  所以詹公公才能直接放下圣旨,头也不回地走掉!

  三天后,宫内女官果然带着新做好的朝服来到国子监。

  周自言虽然已经考过殿试,但仍然住在国子监里。

  这不合规矩,但谁让周自言三元及第呢!

  国子监其他监生巴不得周自言住到地老天荒,好让他们沾沾状元郎的喜气,让自己也考个好名词出来。

  大庆所有官用服饰,都由宫内六局制造。

  尚仪局、尚宫局、尚功局、尚食局、尚寝局、尚服局、宫正司,除宫正司监察女纪,所以独立六局之外,其他六局共领二十五司,各司职能不同。

  而这些官用服饰,便是由尚服局制作。

  来给周自言送衣服的,正是尚服局旗下司衣女史。

  尚服局做的衣服,自然是合身的。

  周自言都不知道尚服局是如何得到他的体貌特征,竟然能做出如何合身的衣服。

  谢过女史后,周自言还拿出一点碎银子,交给女史。

  女史盈盈俯身,说了两句吉祥话便离开。

  周自言摸着这身熟悉的朝服,一夜未眠。

  第二日,周自言尚在睡梦中,顾司文和文昭已经开始猛敲周自言的号房门板。

  “表兄!表兄醒醒啊!今天你第一次上朝啊!”

  周自言的任职情况,在詹公公离开后第一刻就传遍整座国子监。

  辜鸿文深知周自言以前爱迟到的德行,勒令顾司文和文昭这俩小子,在周自言上朝这天,务必把人叫醒。

  原本他们俩也是爱睡懒觉的主儿,但谁让……这是要去上朝呢!

  顾司文和文昭觉也不睡了,直接睁眼到天亮,然后精神满满地来叫人。

  果不其然,如辜鸿文所想的那样,他们掐着时间过来,周表兄还在呼呼大睡。

  这怎么能行!

  今天可是周表兄第一天上朝!绝不能迟到!

  顾司文与文昭对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把响炮。

  “准备好了吗?”

  “点火吧。”

  周自言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还没与梦中卫风说再见,耳边就已炸起阵阵鞭炮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顾司文和文昭的呼喊。

  “表兄,别睡了!”

  “周表兄,你若再不起床,真要迟到了。”

  “……”周自言抱着被子起床,茫然地坐在床上。

  是了,他又入朝为官了。

  大庆规定,在京为官,六品以上都得去上朝。

  在外为官,四品以上才要上朝。

  他现在那个翰林院的官职,恰好是从五品。

  也就是说,他又得天不亮就得起床,然后去上朝了!

  天杀的,他若只是个国子监夫子,那是不用去上朝的,可他偏偏还有个翰林院职位,得跟着张翰林去大殿罚站!

  “……”周自言揉着头打开门,放门口的两个小王八蛋进门。

  顾司文一进门就看到屋内正中央,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红色朝服。

  “表兄……这就是你的朝服吗?”顾司文激动,想伸手去摸,却又不太敢。

  伸手,收回。

  再伸手,又收回。

  来来回回,眼馋之意尽显。

  文昭皱眉:“朝服都是一样的,你没见过顾大人穿吗?”

  “……”顾司文挠头,“我爹上朝的时候,我还睡着呢,谁有功夫去看他穿什么衣服。等他下朝回来,我都不一定能醒。”

  文昭:“……”

  周自言洗漱干净,这会儿伙房都不开火,所以他啃了两口凉馒头。

  顾司文实在太好奇这朝服的穿搭,所以周自言穿一件便解释一件。

  周自言拾起桌上网巾,先用网巾束发,“正冠,便是要将头发全部抹到网巾内,不能让一绺头发遗落在外。”

  有头发在外面,是为散漫之行,要是让林相公见到,一定会指着鼻子骂人。

  再带上束发冠,往上一绷,人的精气神便出来了。

  “朝服有很多层,所以要一层一层穿。”周自言拿起桌上一件直领大襟右衽衬袍,“这个是衬袍,是最里面的衣服。”

  然后再拿起一件白纱衣,“穿好衬袍,再套白纱中单。”

  白纱中单领、襟、袖口均绣深青色缘边,意为沉稳,自然之气。

  朝服形制为上衣下裳。

  在大庆,朝服并不区分男女,所以下裳都是赤色罗裙,外绣青色缘边,与上衣的中单配色一致。

  “……”说实话,穿到现在,周自言已经累了。

  顾司文起初还极有兴趣,可看到现在,他只觉得累得慌。

  “怎么这么多啊……穿这么多层,要多少时间啊?”

  怪不得他爹每天起床那么早!

  文昭也深有同感,而且感觉穿这么多,走起路来都慢了。

  可穿到现在,还未结束。

  桌案上还摆着八件配饰,周自言叹气,认命地拿起一件赤罗敝膝系到罗裙之外,“这个是敝膝,上窄下宽,顾名思义,就是挡膝盖的。”

  敝膝在前,大绶在后。

  “大绶,你们应当见过吧?大绶的图案与官员品级花样相同。”周自言说着穿戴好腰后的大绶,“大绶之下坠着流苏小绶,中间还有各种绶环。”

  说着,周自言抬起大绶。

  从前他穿得是云凤锦绶,现在么……只能穿这个四色盘雕绶带了。

  大绶穿好后,用大带箍紧腰身,再带上革带和玉佩。

  革带的带胯也分品级,品级不同,用料也不同。

  一品为玉带,他这个五品小官,只能是镀金革带。

  玉佩与革带相同,三品以上是玉,四品及以下则为药玉。

  两套玉佩,分别带于革带两侧。

  穿好这一切,周自言于镜中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又要穿着这一身去上朝了。

  “……”顾司文惊讶发现,当周表兄穿好朝服后,周身气势都截然不同。

  好像……好像在转瞬之间,便从一个普通进士,变为像他爹一样的朝廷命官。

  这便是朝服么?

  这便是先贤所说的‘正衣冠’么?

  原来……一身衣裳,便能让人有如此大的变化!

  周自言又拿起桌上最后一样,五品官员所带的三梁冠,覆于头上。

  调整好位置,与之前的束发冠合二为一。

  如此,一套完整的朝服便穿好了。

  “行了,你们自个儿玩吧,我先走了。”周自言算算时间,从国子监坐马车到皇城殿外,刚好卡着时间去点卯。

  ……就算迟到一些,他现在这个五品小官,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周自言想的十分美好,所以在路上还买了两个包子。

  一手一个,啃着走到集合之处,正好又踩着点。

  再慢一些些,便算作迟到。

  前边大臣们正在一个一个点卯,还没轮到周自言。

  周自言手上包子还剩一口,刚想塞到嘴里,就听到耳边一声大喝:“点卯之时还不站好,如何能当百姓表率!”

  “……”

  好熟悉。

  周自言咬着包子回头,果然,身后站着的,正是怒气值拉满的林相公。

  林范集这是看到他在点卯的时候吃包子,又愤怒了。

  林范集的声音不算低,自然引来其他大臣的好奇注视。

  在看到和林范集相对站立的人时,几位当朝老臣无不摇头叹息。

  “这两个人,怎么又对上了?”

  “不知道今日又要吵多久……”

  “这小子为何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待着,林相公为何就不能放弃这小子!”

  “孽缘,这就是孽缘啊!”

  而其他刚刚入朝的年轻人听来听去,心中谜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周状元他们自然是认识的,如今周状元啃包子被林相公抓住,他们都忍不住为周状元捏一把汗。

  可听着周围老臣们的话语,他们又觉得不对劲。

  谁啊!这说的都是谁啊!

  为何这些老臣好像都见怪不怪了?

  难不成只有他们这些年轻大臣什么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