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黎在得知万魔窟历练的命令时,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老子拒绝”!
他心知拗不过名义上的老父亲苍井,于是在仓皇略读三十六计之后,容黎决定连夜出逃巫咸城。
魔君之位, 他不稀罕。
为避免打草惊蛇, 他放弃使用魔力, 准备翻城墙出城。
月黑风高,蹑手蹑脚。
就在容黎成功翻过墙头, 脚尖尝试着落地时, 身后竟无端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容黎心中一个大写的“艹”!
他转头便看见苍井携几员魔将站在城墙之下, 正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爬墙。
容黎硬是挤出一个勉强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父…父君…这么巧…呵呵…您也出来赏月啊…”
苍井面色阴郁,一声不吭,似有风雨欲来之势。他只动了动手指,众魔将便心领神会, 捉了容黎丢在苍井脚边。
容黎小心翼翼:“父君你听我解释…”
苍井满脸不耐:“堂堂魔族少主, 竟如此贪生怕死,委实无用至极!本想等月煞后再送你入窟, 现如今倒是不必再等了。今夜, 本君便会亲自送你一程。”
凶星天哭, 月煞地丧。此时入窟, 无异于羊入虎口,白白送死!
容黎狂怒嘶吼:“你这是要我去死————!!!”
苍井摇了摇头:“那便去死。”
酆都罗山之巅, 黑云缭绕,毒瘴成雾。
魔将押着容黎来到悬崖边, 崖下便是溟海, 海水污黑腥秽, 不见边际。
想要进入万魔窟,溟海是必经之路。
苍井踹他下崖前, 容黎情不自禁问候了自己的便宜祖母:“苍井!我艹嫩娘!!!”
话音未落,容黎便呈抛物线状飞了出去。
山耸十万六千里,容黎直坠入溟海。
扑鼻的恶臭淹没在冰寒刺骨的海水中,秽水从四面八方向着口鼻耳道涌入,疯狂地倒灌进容黎的胃与肺腔,搅乱了他的神智,模糊了他的意识。
强烈的窒息感、熔岩的灼烧感、濒死的撕裂感,溺水的恐惧最终激发了他顽强的求生意志。
反抗、挣扎,当终于吸到一口腐气时,容黎猛然睁开了眼睛!
阴暗潮湿,腐气冲天,与梦境重叠,却又不甚相同。
借着微弱的火光,容黎迅速认出此刻他正身处于清虚门水牢的腐水坑中,厚重的铁链将他牢牢锁在坑壁上,同他锁在一处的还有仍在昏迷中的冥焱和裴清墨。
容黎手脚被铁链牢牢锁住,只能摆着腰用屁股大力去撞身旁的冥焱,撞了五六次才将人撞醒。
冥焱将醒过来,发现周身被困,又置身腐水坑,一时间他昏头搭脑,颇为不解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容黎耸了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又不是我守夜。”
冥焱恢复清明:“抱歉,是我大意,我们可能中了迷香。”
容黎并不怪冥焱。毕竟殷明远本就奸诈,又有水元珠加持。再加上敌暗我明,他们三人根本就不会是殷明远的对手。
只是容黎并不理解,醉影为何无动于衷。
容黎在灵识中质问醉影:“好歹你我主仆一场,危险来临也不知会一声?”
醉影懒洋洋道:“没办法。谁让我与五珠同出一脉,一巫耳而七雾尔巴易我对它们实在是警惕不起来。”
容黎额筋突突猛跳:“那你现在想办法救我们出水牢!”
醉影连忙接道:“我可没这个本事。”
容黎以为它坐地起价,于是硬着头皮道:“三大碗行不行!”
醉影吸溜了一下哈喇子,颇为无奈道:“拜托,我只是个剑灵,带你们飞飞到还行,让我救你们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容黎怒笑道:“你放屁!一梦华胥灭魂阵里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别说一个傀儡,一群傀儡你都不在话下,现在又跟我装什么柔弱!”
醉影用稚嫩的声音嘲讽道:“呦~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为何那时竟逼出了几分魔力。”
容黎蹙眉:“什么意思?”莫非当时他魔力恢复并不是假象?
醉影贱兮兮八卦道:“噢!我想起来了,那时正逢你身旁这个危险人物遇险…”“啧啧啧…难不成你假戏真做竟真对死对头动了情!!!”
容黎怒吼:“我动你大爷——!!!”
醉影这条路走不通,容黎只好静观其变。
此时裴清墨也已苏醒,他环顾四周恍若隔世,眸底无限哀伤夹杂着几分道不明的惧意。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传来。
他们很清楚,殷明远来了。
容黎绷紧了弦,在拼命想对策。
然而魔力不恢复,一切计谋也枉然。容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殷明远一脸阴狠笑容出现在他们面前。
殷明远一脸鄙夷的看着三人,语气轻蔑道:“我早已在无情谷布下无边结界,尔等哪怕逃的再远,也终究逃不出我的掌心。”
容黎刚想开口骂人,一道冰晶刺入喉咙,瞬间冻结了他的声带。
殷明远目露寒光,阴森森道:“你嘴颇臭,待会本尊再同你二人算账!”
容黎满腔怒火难消,扭头直瞪着冥焱,怒其不争,不帮他骂回去!
冥焱则无奈的张了张嘴,嘴中冒出一道寒气,原来他也被冰晶封喉无法言语。
裴清墨轻轻叹了口气:“殷明远,你我恩怨,又何必波及无辜。你且放了他们,我任由你处置。”
“哈哈哈哈……”殷明远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捧腹大笑,满脸笑纹褶皱盘虬宛如裂开的老树皮,诡异又骇人。
“裴清墨,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来同我谈条件?别说他们两个要死!那些在阵中朝我丢石块的贱种们通通都要死!”
撂下狠话!殷明远大袖一挥,虚空凭白浮现一段画面。画面里,那个曾在一梦华胥灭魂阵中挑头朝殷明远扔石块的白衣弟子正被绑在刑柱上受刑。
只见无数锋利的石块像星箭般砸向刑柱,白衣弟子惨号求救声声不断,他在哀嚎着、呼喊着裴清墨的名字,寄希望于裴掌门能救他于水火。然而奇迹没有发生,他的哀鸣逐渐降低,直至消失前他都在咒骂着殷明远不得好死!!!
最后的最后,刑柱之上哪里还有那个正气凛然的白衣少年。
高耸入云的白玉柱上,如今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血肉泥浆来昭示着石刑时的惨烈。
容黎和冥焱出离愤怒了,在殷明远不注意的水下,轩辕剑青光频闪,似乎正在发泄着主人的怒火!
裴清墨则目眦具裂眼球充血,他咬紧牙关“咯咯”作响,面部肌肉群痉挛扭曲,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发疯般地撕扯着厚重的铁锁,就像一头怒狮般想要猛扑过去按住殷明远,更想将锋利的犬齿尽数钉死在殷明远的脖颈上!!!
断其喉骨,吞其血肉!!!
水元珠贪婪的吸食着水牢里滔天的怒火和不绝的恨意。
醉影叹道:“我感受到了水元珠的力量在不断提升。凉了凉了,我大概要易主了……”
容黎啐道:“呸!你凉我都不会凉!”
容黎拼命的调动体内真气,妄想再次打通体内魔脉,催醒天魔之力。
然而,一切努力,终究枉然。
容黎眼看着裴清墨被殷明远施法拖上岸边。犹如百年前那般,殷明远暴力撕扯着裴清墨的墨丝,强迫裴清墨抬起脸看着自己。
殷明远用力拍打着裴清墨惨白的脸颊:“裴清墨你记住,死人就该乖乖闭嘴。你瞧就因你的一时兴起,又有多少人为之丧命?”
“都是你做的孽,怨不得任何人!”
“…是…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裴清墨阖上双眼,犹如提线木偶般瘫软无力,他自顾自喃喃自语。
“…是我不该…”
我不该心生孽障……
我不该妄图复仇……
我不该布阵澄清……
我更不该拖无辜性命下水……
是我错了!!!
是我大错特错!!!
九天神明啊——!!!
求你睁眼看看这罪恶的人世间——!!!
我愿魂入地狱受尽极刑魂飞魄散——!!!
只求天降正义,肃清人间——!!!
殷明远似乎很满意裴清墨的反应,同先前一般,他手中突现一把锋刃匕首。
匕首沿着裴清墨棱角分明的颌线慢慢游走,所及之处便留下一条细小的血痕,血珠不断溢出沿着裴清墨白皙的脖颈滑落,滴落在白衣之上染出点点血花。
殷明远狼眸微眯,狠厉中闪烁精光:“裴清墨,你若要怨就去怨你的便宜徒弟。倘若不是他的那双桃花眸,我还真想不到这番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桃花眸?
容黎回想起谢君逸的面貌,剑眉星目,目光如炬。同桃花眸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裴清墨朝殷明远啐了口唾沫,恨声道:“你不配提起君逸!”
殷明远抹了把脸:“生剥面皮很疼吧?我再帮你回味这番好滋味如何?”
说着,殷明远持刀对准裴清墨的头顶扎了下去!
眼看着刀尖即将划破裴清墨的头皮,坑中腐水突然沸腾了起来。
一把泛着青光的冷剑自池底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