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子业手里拿着方才缴获的璇玑鞭, 一脸挑衅地看着他们,他轻轻摇了摇头冷嗤道:“只可惜她太不中用了,不过才三天就咽了气。”
绿芙闻言微愣, 继而怒火中烧:“狗贼!还我姐姐命来!”
她顾不得结界外的危险, 也顾不得身无法器, 挣扎着想要飞身杀过去,幸而被容黎死死按住, 才不至于羊入虎口。
容黎冷眼看着邢子业, 唇角挑起一抹冷笑道:“邢二公子, 我猜你应该就是穆泓吧?”
绿芙双拳刹时紧握,周身剧烈地颤抖着。
邢子业略一挑眉,偏头看着容黎若有所思道:“真有意思,你似乎知道我很多过去的事。来说说看, 你们同那个早已死去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绿芙指着他撕心裂肺地哭骂道:“你这个杀妻灭子狼心狗肺的无耻之徒!亏我姐姐对你那么好!”
邢子业饶有兴趣的笑道:“百年前她明明只是一介凡人, 又怎会是你的姐姐?”
绿芙恨声道: “曹心蕊是我姐姐入凡的转世之身,我的姐姐她是九重天的牡丹仙子!”
邢子业恍然大悟般的拊掌惊叹:“怪不得呀, 怪不得只要她在的地方牡丹就长得格外美艳, 也怪不得她死的时候百花杀尽天象异常。”
绿芙双目赤红, 咬紧牙关挤出了一句:“畜牲!”
容黎冷冷地追问:“曹心蕊死后你对她做了什么?”
邢子业不紧不慢道:“那样好的养料我怎舍得随意丢弃, 自然是要将她利用至极处。”
接下来,在邢子业的得意之语中, 一段残忍血腥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当年,曹心蕊寻夫曹州城, 也的确在邢府寻到了穆泓, 穆泓依旧一纸休书与她断了夫妻情分。
至此, 曹心蕊的命数均同司命簿的命定命格一致。
唯一的偏差却是穆泓丧了心。
穆泓当初能调制出国色天香,皆因曹心蕊为牡丹仙子转世, 唯有曹心蕊亲手种植的牡丹才能提取出绝佳花汁。
曹州城的牡丹虽品种繁多,但无论他怎么调制,花粉的味道皆不如国色天香。
邢家本就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制香才华,才愿意招他入赘为婿,如今见他黔驴技穷,府中众人便对他慢慢怠慢了起来。
尤其是他的新婚妻子,邢家大小姐,更是日日对他颐指气使,百般嫌弃。
备受打击之下,他想起曹心蕊的体香与国色天香极其相像。
于是,一个邪恶的念头开始生根发芽,肆意生长。
曹心蕊返杭的前一天,穆泓将她掳走并关在了东郊十里铺的义庄里。
此后三天里,他不顾她的哀求,不顾她腹中即将临盆的孩子,一碗一碗地接着她的血,鲜血和着牡丹花汁被炼化成一盒盒的香粉。
绿芙从未想过人性会如此之恶毒,巨大的悲恸让她仙思震荡,周身竟隐隐浮现出一层煞气。
容黎见状眉头紧锁,绿芙颤抖着喊道:“她腹中还有个孩子啊!”
穆泓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便不由得捧着肚子开怀大笑了起来。
“孩子?孩子又如何?当年我也是孩子,还不是被父母随意丢弃,任世人耻笑欺凌,受尽这世间白眼!”
绿芙质问他:“可我姐姐她你对那样好!”
穆泓歪斜着头,满脸鄙夷不屑,他冷嗤道:“这种随意与他人私定终身的女人有什么好?她同我娘一样,皆为下贱货色,自甘堕落,珠胎暗结,自以为情爱可贵,可他们有没有想过那些孩子是否甘愿降世,来承受这苦海无边的嘲讽与折磨。”
绿芙不住地摇头:“你这个疯子!你根本就不配拥有幸福!”
穆泓冷笑一声:“这种东西,我不在乎。只要拥有财富权力便能享尽世人阿谀奉承,于这世间屹立不倒。”
穆泓继续张狂道:“你以为当今圣上为何体弱多病,皇子又为何接二连三的夭折,那可都是我邢家香粉的功劳。于无形中铲除异己,这天下迟早会是我的掌中之物!”
绿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竟还妄想夺取皇权?”
穆泓得意的笑道:“没错。唯有立于泰山之巅,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容黎静静地听着,却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曹心蕊已死,那照理来说牡丹仙子应该归位了才对,可现实并非如此,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机缘更迭。
又或者说,
当初的曹心蕊或许……
根本就没死。
容黎看着癫狂的穆泓,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曹心蕊真的死了吗?”
绿芙闻言眼睛亮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几分隐隐约约的期待。
穆泓微愣,继而笑道:“你很聪明,她当时的确还有一口气。”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她早晚都会死,不如我亲手送了她,也不枉我与她夫妻一场。”
容黎:“你做了什么?”
穆泓:“养料自然要新鲜的才最好,所以我趁她尚有气息的时候将她埋入了邢府的牡丹园中。”
容黎:“仅此而已?”
穆泓:“当然不够。当初土刚埋实便天象异变,向来孕中惨死多变厉鬼,我怎能给她这个报复我的机会。于是我请得道高人给她打下了血戮咒。”
血戮咒。
以血祭血,以怨克怨,为世间最为怨毒的封印术,需活祭九九八十一人。凡被封印者,锁魂困魄,永世不得往生。
牡丹仙子的魂魄竟一直被困在邢府的牡丹园。
绿芙眼中的希冀瞬间化为齑粉,她眸色黯淡无光万念俱灰,周身煞气愈发浓烈,已有堕仙入魔的趋势。
容黎抓住绿芙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绿芙你清醒一点,你姐姐绝不愿看到你为她堕魔!”
绿芙的眉心渐渐浮现出了一抹黑心莲印,她双目垂泪凄凄然地看向容黎:“魔君你说当初我姐姐她该多么绝望啊?至此百年的黑暗孤寂,她又该会多么的害怕?彼时我无能为力,不能救她于水火,但现在我还有的选,魔也好仙也罢,只要能救姐姐,变成什么我都不在乎,哪怕将来魂飞魄散我也不在乎!”
璇玑鞭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召唤,碧绿色光芒如虹似练划破长空,它挣脱了穆泓的手游蛇般钻入绿芙的手心。
绿芙挣脱容黎跃出结界,她目光含恨一脸决绝,周身旋起肃杀烈风。
“穆泓!你戕害妻子,祸害平民,图谋皇权,条条都是逆天死罪!今日我便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绝不留你继续为祸世间!”
穆泓冷哼一声:“就怕芙儿姑娘没有这个本事。”
“那便看看是你躲得快,还是你姑奶奶我的鞭子快!”
璇玑鞭快如闪电般击向穆泓,随未击中,但鞭光乍现时灼伤了他的眼睛,竟将他生生逼退数步,四溅的沙石割伤了他的脸颊。
穆泓用手指擦了擦渗血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若是从前的我,确实力不及你。”穆泓掌心向上,一团幽光悬浮于上,“但此时此刻,仙又怎样,魔又如何,终会成为我的极品养料!”
那团幽光缓缓升至半空,紧接着它生长出无数的荆棘触手乱蛇飞舞般攻向地面的活物。
原先那些被曼陀罗香操控的普通百姓,傀儡阵破后便一个个躺在地面不省人事。如今又被这些诡异的触手拖入空中,不消片刻就被吸了个干干净净,化为一具具姿态诡异惊悚的干尸。
绿芙手持璇玑鞭左右抵挡,但触手众多导致她慢慢处于劣势之姿。
容黎目光一凝,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团诡异的幽光。
透过幽光,他看见中央的褐色珠体。
那竟然是,是木元珠!
容黎忍不住腹诽,弑天我日你老母,你留下的狗东西连自己人都他娘的坑啊!
绿芙节节败退,退至容黎身侧,她气喘吁吁地喊道:“魔君我快撑不住了,那团劳什子太能打了!未免我们三人都祭在这里,我用元神送你们去找御仙人!”
容黎神色凝重地问:“你想自毁元神?”
绿芙眼中的煞气驱散了些许,她回头就像初见时那般娇俏一笑:“魔君,共处的这段时日我很开心,你不但圆了我嗑稀匹的梦想,还帮助我找到了姐姐的下落。可惜我怕是没有机会亲自接姐姐出来了,希望你和帝君有朝一日恢复神力帮我实现这个心愿。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因为你心里住着一位温暖的神。”
容黎大喊卧槽,简直离了大谱!
黑心莲的额印紫光闪烁,绿芙的身体逐渐趋于透明。
元神自爆之际,一股强大的魔力竟生生灌入她的心脉,清清凉凉的感觉顺着经脉流向元神,灼热感瞬间消散。
黑心莲额印恢复了正常。
无数荆棘触手倾盆而来,绿芙刚想尽全力抵抗,不成想下一瞬千万条触手竟尽数爆裂成无数碎块。
绿芙不可置信地扭头。
容黎正悬浮于她身后,红衣猎猎,邪魅狂狷,一双凤眸冷冷地睥睨众生。
绿芙激动而泣:“魔君你终于支棱起来了!”
容黎轻笑一声,尾音上扬:“小丫头,本君有必要跟你纠正三件事。”
他慢慢朝着一脸兴奋的绿芙走去,每走一步脚尖抬手后便有一朵曼殊沙华盛放。
蛊惑人心,颠倒众生。
“其一,你嗑的稀匹是假的。”
绿芙笑笑,绿芙不信。
“其二,我对收尸不感兴趣。”
绿芙点头,绿芙不信。
“第三,别随便发我好人牌。”
绿芙不信,绿芙撒娇。
她指着不远处一脸懵逼的穆泓嘤嘤道:“杀了他。”
“好啊。”
轻轻一语,如坠千斤。
容黎挑起一侧唇角,他缓缓抬起右手,天际一道青白流影呼啸而来。
顷刻间,他手心里多了一把青玉宝扇。
玉骨扇,失而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