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浓，客栈街道上的声音渐渐少了。
充满暧昧气息的房间里也已经平静下来，一捧月光幽幽的从窗口射进来，照到凌乱的床榻上。
堆叠的衣袍，静静躺着没有知觉的人体，还有浓郁糜烂的白浊余味。
月光没有照到的阴影处沉寂着一个僵硬的人影，被一场激烈床事弄脏的雪白衣袍潦草的披他在身上，系带都没有系稳，像是匆促之下拿起，手忙脚乱穿上的。
袍子松松散散的褪在胸膛处，犹然可见布料下精致的锁骨与皮肤，原本就有旧伤痕的胸膛上面布满暧昧又可怖的红痕，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抓伤的。
单看这个力度，就可以想象刚才的床事有多么激烈。
另外一具静躺在榻上没有知觉的雪白的身躯上，也同样布满被人狠狠蹂躏过后的大片红痕青迹，他身上的痕迹，甚至比黑暗里这人身上的还要严重，就连臀后都落了一片刺目的红。
窗外的月光静悄悄的，房内也是静悄悄的，沉寂又有些窒息。
落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抠紧，黑暗里，一双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月光照着的那张精雕细琢过的脸。
许久，他靠在榻边，手臂颤抖着抬起来，用手掌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
一股颤栗从心里升腾起来，闵冬压抑的紧紧将脑袋埋在膝盖里，紧咬着牙试图逼退眼睛里汹涌欲出的泪意，心里迷茫又有些慌乱。
等他恢复清醒时已经晚了。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闵冬脑袋里那根弦立刻就断了，耳中一片轰鸣。
他看着身下气息微弱，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无力嘶哑着咒骂他的洛长颜，立刻就呆住了。
紧接着立刻慌乱的退出他的身体，迷茫的四顾一圈，最后疯狂的，想要掩饰什么般手忙脚乱的找寻自己的衣衫蔽体，然而衣服还没穿好，榻上的洛长颜便动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袖。
闵冬一怔，赶在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之前，一掌狠砍在他脖领间，洛长颜总算彻底安静下去，而他也无力的倒在了榻上靠着墙，无声喘着细气，迷茫的瞪着眼睛不知所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洛长颜跟他……
闵冬逃避的闭上眼睛，心口痉挛。
这个场面，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从前洛长颜强迫他，但他没想到，会有今日，反过来让他强迫了洛长颜。
“呵呵呵……”
闵冬忽然神经质的笑起来，眼里砸落一颗又一颗泪。
心里的无力厌倦感已经快要把他淹没了，脸埋在掌心里，糊了一掌的泪水。
不知哭哭笑笑多久，他终于从膝盖里抬起脸来，脸上一片晶莹湿意，接着，他目光缓缓落到洛长颜脸上，死死盯着看了许久。
看的眼睛都酸涩了，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十分诡异的微笑。
那笑虽是笑，看着又十分可怖疯狂。
“呵呵呵……”
他一边笑着，一边不知何时伸出了双手，掐到洛长颜青紫的脖子上，眼睛阴沉的瞪着那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跟他纠缠，折磨，让他痛恨又怨怒的脸。
“洛长颜，”他声音轻得古怪，幽幽的，鬼魅一样，带着无声的杀意和阴沉，“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手慢慢掐紧，他眼睛越瞪越红，像是厉鬼索命一样死死看着洛长颜。
许久，他青筋暴起的双手还是泄力的松开了，整个人都喘着粗气，红着眸子仰头，泪珠从眼角滚下来。
闵冬压抑的颤抖着捏紧拳头，像是刚刚经历了一件无比恐怖的事，让他痛恨又无力绝望。
他居然下不了手掐死洛长颜？
不对！
闵冬眼神渐渐变得狠戾起来，他心里否认：绝对不是！
他怎么可能下不了手？
洛长颜从前如何侮辱他的，他怎么能忘了？就凭那些仇，将他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不，挫骨扬灰太便宜他了。
闵冬想，就算自己此刻杀了他，也肯定高兴不到哪儿去。
人死了多轻易啊，所有仇恨痛苦都烟消云散。
他太清楚了，因为即便他将身上血仇全部报完，心里也仍旧没有得到救赎。
他还是痛苦的。
每次只要一想起来那些仇恨，就痛苦愤恨到无法自拔，可是仇人都已经死了，烟消云散了，他再痛苦，又往哪儿去找他们发泄这些恨和痛呢？
所以死亡或许不是最大的报复，而是解脱也说不定。
于是，之前他才会去求庄雪染赐他一死，让他解脱。
可惜庄雪染早已经认清了本心，也释然放下。
闵冬唯一能够得到解脱的机会没了。
他仍旧痛苦！
所以根本不是下不了手，他只是觉得这样让洛长颜死，太便宜他了，倒像是成全他，让他解脱一样。
可他解脱了，自己呢？这样直接杀了他，根本无法减缓自己在他那儿得来的痛苦。
凭什么我痛苦？他就能解脱呢？
闵冬于是喃喃着痴想。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其实早已经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个他自己编织的扭曲悖论中去了。
在这个悖论中，他直接用自己的想法来套在别人身上。
在此刻的他看来，死亡就是一种解脱。
于是他便认为所有人的死亡都是解脱，他之前杀的那些人，比如苏志，伏魔殿的几个长老，全部都不是在报仇，反而是在帮助他们，让他们得到解脱。
这样一想，他便更加痛苦了，之前所有仇恨全部重新压到他身上，甚至变本加厉的增多了。
而增多的那一点，就是他认为自己帮助仇人解脱，那他的仇就报的毫无意义，甚至可笑。
于是他便扭曲了想法，死亡，是解脱，不是痛苦。
他用这个借口和那些痛苦来麻痹自己，目的是掩饰他下不去手杀了洛长颜，还有眼前这件事——他像当初的洛长颜一样，对他做出了这种事。
这种他一向认为并深深坚守这个认知的恶心事。
对，他就是在报复洛长颜。
是报复，就是报复。
闵冬一遍遍催眠自己，慢慢的他神情就变了。
眼瞳也越发幽黑。
嘴角笑容勾得更加阴戾病态。
苍白匀长的手掌重新颤抖着摩挲上洛长颜沉睡的眼睛，他一字一句，带着轻轻的古怪笑意。
“洛长颜，我要你成为我的膝下奴，当初如何侮辱我，日后就百倍还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