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能陪你走过的,最远的路了◎

  “噗嗤”

  利器穿过□□的刹那一切定格。

  “无惨”眉心的血眼变成一个血窟窿, 祂僵硬地低下头。

  那个他以为已经死透的人,倒在血泊里的右手不知何时五指微勾,肉眼难查的血色丝线从指尖延伸出去, 另一端连接着贯穿祂头颅的利器——

  这是真正的最后一击。

  乌黑的天空落下雨滴,血泊泛起无数微小涟漪, 内中倒映着恶魔的死相。

  雨水蜿蜒过残破的人体, 渗入少年不暝的双目, 童磨这才注意到, 从虎杖悠仁体内流逝的血同时也成为了他的镜子。

  从地狱里爬回来的猎魔人,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雨水的冲刷对这幅残躯而言无异于酷刑。

  他应该死掉的, 死对于他而言是种幸福。

  ‘可他活着,我才会情不自禁地喜欢。’

  童磨想着, 撑在悠仁上方, 用身躯替他遮挡雨水。金发淋湿了,与烂在泥土里的粉发纠缠在一起, 看起来似乎是一种浪漫的混色。

  “心脏恢复了呢。”鬼的手抚过悠仁胸口。

  碗大的血洞愈合了,童磨的掌心能清晰感觉到皮肉之下的鼓动。

  “悠子小姐,总是藏着数不尽的秘密和惊喜。让我猜猜是谁的手笔,唔, 你体内的邪神?还是那个平安京的诅咒?”

  “啊,不管是谁, 我都十分理解呢。就算悠子小姐恨不得杀了我们,我们啊,都发自内心地希望悠子小姐永远活着。”

  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山间, 天地一时清净。

  方才惨烈的血战, 都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可是还没有结束。

  还不能失去意识。

  痛, 痛得说不出话,全身力气都被抽干,连呼吸都无比沉重。

  悠仁眼睫微颤,竭力睁大眼睛,眼前景象就像泡在水里的画,朦胧失真。

  他用力甩了甩头,拼命眨眼挤掉雨水。

  童磨的身影终于清晰。

  “碍事的家伙终于都闭嘴了,好安静,好开心。”童磨骑在悠仁的身上,他张开双臂迎接这场幸存者才配享有的落雨:“悠子小姐,如果世界上只剩你我,这份平和的幸福才会一只永驻吧。”

  童磨五指成爪,毫不留情地刺穿无惨□□。

  “奇怪,在哪里?”

  利爪一路切开血肉来回翻搅,挖出指甲大的碎片。

  “找到了!”童磨炫耀似地将碎片在悠仁眼前晃了晃。

  悠仁拼出力气去夺,奈何身体负荷已至极限,童磨轻而易举闪开。

  “不可以哦,这是打开幸福大门的钥匙。”童磨举起碎片,透过月光欣赏喷涌不息的邪力,他目光着迷,却又不同于无惨那种对力量的渴望,琉璃双目中闪动的暗光,更危险也更疯狂:“悠子小姐不是一直好奇我的目的吗?”

  “我啊,其实对力量什么的并不感兴趣。”

  “作鬼也好,作人也罢,如果无法获得爱,都不过是可怜虫。”

  童磨仰面躺在悠仁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他那只没有温度的手抓住悠仁的手腕,五指穿插交错掌心相贴,一起握住环绕血色焰火的钥匙。

  钥匙上两颗光点就像从夜幕坠落的星。

  “悠子小姐,和我一起活下去吧。”童磨说着,将三枚邪神碎片插入钥匙头部最后一颗孔洞。

  不祥的预感无限放大,悠仁咬碎了呀,四肢却像灌了铅不听使唤,他眼睁睁看着邪力暴涌而出,钥匙头部的三颗黑星光芒相连,无可匹敌的可怕邪力直冲云霄。

  童磨转动钥匙,夜幕就像沉重的幕布一般向两边拉开,天空裂开一道巨口,裂口之内熔岩滚滚火焰喷涌。

  邪神所造的极恶炼狱,通过裂开的天空向着人间奔涌。

  所有的一切都在倾泻而出的高温之下燃烧起来,以万世极乐教为首,山石以肉眼可见的趋势融化,雨水在半空蒸发殆尽,浓雾深处焰色滔天。

  童磨抵着悠仁的头,一只手擒住悠仁的下巴,固定住他的视线。

  “烈焰不会伤害你,因为你是邪力的宿体。熔炎也不会烧化我,因为我是开门人。等火焰烧尽一切污秽,这世间便是你我的世间了,悠子小姐。”

  “干净而纯粹的,只有爱存在的世界。”

  这才是童磨的目的。

  “不会太久的,少则一日,大不了烧上一年半载。对于我们两个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嗯?你想说什么?”

  童磨眨了眨眼睛,悠仁嘴巴微微开合,可惜气若游丝难以听清,他倾身去听,突然喉间一痛。

  悠仁死死掐住童磨的脖子,一字一字缓慢而坚定。

  “跟我下地狱吧,童磨!”

  奇怪的力量形成封锁,半空忽然出现四方突刺,俯冲而下贯穿童磨。掐住恶鬼脖子的悠仁也无法幸免,可他早已不在意,随着两人被纯白突刺贯穿,四面突然出现的壁垒向中间闭合。

  “这是!?”

  钥匙连接天空大门的邪力竟然被壁垒阻断,失去邪力供给的大门渐渐开始闭合。

  “能封锁一切力量的狱门疆。”悠仁终于笑了,直到这一刻,直到四面壁垒即将重合的这一刻,笑得牵动伤口,疼痛也无法抑制他在这一刻发自内心的愉悦:“这才是我们的地狱,童磨,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我可以死,但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眼见头顶生机渐灭,童磨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狱门疆似乎有某种接近法则的力量,随着壁垒封合,童磨甚至无法动用鬼力。

  夜幕重新闭合,像一种无声的落幕。

  悠仁笑着笑着,忽然平静了下来。童磨正不死心地冲击壁垒,企图阻止空间封闭。悠仁只觉得他很吵闹,但也并非无法容忍——

  因为夜空太美了。

  封禁邪神的路太漫长,悠仁不止一次恐惧过,如果半路倒下,他会不会成为邪神的傀儡?狱门疆的出现,反而给了他一线安慰。

  如果无法走下去,那至少,以一种不会产生危害的方式消失于世。

  悠仁喃喃:“真美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夜空这么美。”

  “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欣赏。”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悠仁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绝无可能再听见的声音。

  头顶渐渐闭合的壁垒消失了,狱门疆坠落在地。失去狱门疆的阻隔,天空裂口再现。

  然而下一瞬间,梵音响彻天地,似有诸天神佛,执善念路过疮痍人间。菩提花盛开于熔炎,滚滚火海眨眼间化作无边花田。

  晚间的风一吹,漫天花雨飘飞。

  那些悠仁无法承受的痛苦,就像落在眼前身影衣袖上的尘埃,被他轻而易举地弹指拂去。

  “慎……先生?”

  挡在身前的人回头,正是记忆深处的容颜。

  独一无二的苍蓝色眼睛,温和地注视着少年。

  “已经没事了。”魂牵梦绕的人蹲下、身子,像久远的记忆里一样,轻轻抚摸他的发顶:“不痛不痛,痛痛飞走了。”

  痛苦真的消失了,悠仁能感觉到力气回来了,他一下子撑起身子,捡起刀想向天空奔去。

  落在肩膀的手按住了他。

  “已经结束了,悠仁。”五条慎道:“我的领域内,一切存在皆可无效。”

  “就算是神也别想逃开。”

  男人笑着,用最温和的声音说着最狂傲的话。

  鲜活一如平安京时。

  花雨渐熄,天色果真如常。

  不愧是慎先生!

  这种等级的领域,无异于以凡人之躯比肩神域。

  等等,慎先生的身体!

  刚升起来的喜悦登时浇灭,悠仁连忙转头看向五条慎,恢复生气的灿金瞳孔猛然一缩。

  五条慎的身影,比刚才透明了很多。

  “慎先生!”悠仁想抓住五条慎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是了,五条慎,已经去世了千年。

  “哎呀,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我会舍不得的。”熔炎火海也不改色的前五条家主,在快要哭出来的小朋友面前慌了手脚,结果就是擦眼泪的手也穿过了悠仁的脑袋。

  五条慎尴尬地收回手,解释道:“我本就是一缕残魂,只因一点未解的执念滞留人间。就算没有这一次的消耗,也迟早会消散的。”

  悠仁瞬间想通了关窍,他捧住胸前的琉璃坠,现在的琉璃坠失了苍蓝色,变成了无色透明的形态。

  “原来您一直……陪在我身边。”悠仁再也憋不住,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全都随着眼泪排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挤满胸腔,支撑起他的身体。

  “您的执念,我能帮上忙吗……我,我想谢谢你。”悠仁憋着哭腔,自觉有些丢脸,眼泪却止不住,残魂滞留人间并非好事,他虽然渴望,却不能去挽留:“您的执念,我能为您做什么?”

  看着努力处理自己情绪的孩子 ,五条慎轻叹一口气,虚虚抱住悠仁。

  “悠仁,还记得在瘴气森林里,你第一次与我分道扬镳吗?”

  记得,那时他与两面宿傩立下契阔,为了牵制两面宿傩,同时也不愿牵扯其他人,最终选择独自离开。

  “那时我就在想,这孩子明明孤身异世形单影只,明明是渴望着亲近身边的人,为何要选择独自面对一切。”

  “他在回避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

  “他想独自面对的,是什么。”

  慎的疑问一句一句无限接近着悠仁的内心,他已经触及了无法言说的秘密棱角。

  “也许是这疑惑至死未解,我心里总放不下那个独自离开的孩子。”

  “如果……我能以某种形式陪在他身边,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膝跳反应一般,悠仁下意识想拽住慎的衣袖,他的手停在半空。

  “可惜,我只剩一缕残魂——这是我能陪你走过的,最远的路了。”

  “不过我们悠仁的前路,并不止步于此。”

  五条慎的身影渐渐化作苍蓝光点。

  “只是有一点,悠仁总是忘记,让我很担心啊。”

  别走。

  悠仁张开嘴,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以后千万别再忘了,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有人珍视着你的生命。”五条慎的声音越来越淡,渐渐变成美梦渐醒时的悠远朦胧:“好好珍惜自己,在未来遇见重要的人时,才不会留下遗憾。”

  “千万千万,不要再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雨声变得吵闹。

  天空的异象昙花一现,前来调查的鬼杀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除了——

  辉煌的主殿付之一炬,山林草木皆作飞灰。

  “虎杖先生!”炭治郞惊喜道:“终于找到您了,这座山的邪气好浓,呜哇什么东西!”

  炭治郞回头看清绊倒自己的东西,吓得跳了起来:“是鬼!?虎杖先生,这座邪山的恶鬼是您消灭的!?”

  走上前细查,炭治郞脸上转喜为忧。

  “虎杖先生?”

  “虎杖先生,您……还好吗?”

  身着巫女服的粉发少年垂着头,似乎对外界一切都不闻不视。他的眼睛睁着,灿金眼眸黯淡无光,目光唯一注视之物,是捧在手心的吊坠。

  已经碎成两半的琉璃坠,早就失去了光彩。

  可是虎杖悠仁捧着它,就好像这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进咒术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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