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睁开眼,鼻翼间还全部都是浓烟刺鼻的气息。
他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浓烟散去后他隐约闻到了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布鲁斯就坐在他的窗边。他没有穿蝙蝠侠的制服，而是换上了一套休闲服,但看起来大概已经穿了好几天了因为那件本该昂贵的衣服变得皱巴巴,衣领上还有污渍,只有一半好好地向后折，另一半翘起来甚至戳到了布鲁斯的胡子拉碴的下巴。
布鲁斯看起来比杰森记忆中任何时刻都要憔悴,不止是胡子没刮,他看起来好几天都没有闭眼睡过一觉,眼皮底下黑得像是熊猫，眼珠全是血丝，但偏偏他的表情却是激动与狂喜，猛地站起来的时候甚至撞翻了椅子,这在从屋顶跃下都不会发出声音的蝙蝠侠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后布鲁斯弯下腰,一只大手小心翼翼地探来，搂住杰森的半边脑袋。这动作布鲁斯经常做,但不知为何这次杰森却感受不到平时那手指插进他头发的感觉,倒是能感受到粗糙的纱布压向皮肤。
布鲁斯的表情在几秒内几经变化,有狂喜,然后又是悲伤，那嘴角皱起努力向他露出微笑。杰森从来没见过布鲁斯情绪如此外露,就连带杰森去拜访托马斯跟玛莎墓碑时布鲁斯也都是冷静的，但同样,杰森从来没有看见过布鲁斯不修边幅成这个样子。
而阿尔弗雷德竟然没有逼他去换衣服。
他眼前还有小丑绿到让人犯恶的头发跟尖利大笑,让杰森听不见布鲁斯到底在说什么,但他能看清对方说出Jaylad时的嘴型。
所以蝙蝠侠真的来了。
布鲁斯真的救下了他。
布鲁斯真的履行了他的诺言。他找到了杰森。
杰森的嗓子仍然被烟尘堵住，他固执地开口,发出的声音像是有人拿硬币刮窗户一样粗糙，“Dad.”
他跟布鲁斯的眼眶同时红了。
‘Jaylad。’布鲁斯的嘴巴又动了，但杰森仍然只看清楚了自己的名字剩下的都因为他脑子仍然像是浆糊一样无法理解。布鲁斯很快就意识到杰森并没有跟上他，没有贴着他脸侧的手伸进被窝紧紧抓住他。
他的父亲俯身亲他的额头，‘睡吧，Jaylad。’剩下的这句话杰森看清了，‘我在这里，我不会再离开了。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
蝙蝠侠在离开前说会回来找他，蝙蝠侠也真的找到了他，将他从废墟救出来。布鲁斯向杰森许下的诺言都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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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睁开眼。
日出的光线已经照亮半边天空，但远处韦恩家私人领地内的树林遮住了太阳本身，窗外是阿弗亲自打理的花园，里面其中一片玫瑰园据说从布鲁斯出生前就存在了。这是杰森从被带回庄园的第一天起就没变过的景色。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眼就看见昨天收拾好的那个行李包被人放在床脚最显眼的地方。
昨天晚上是布鲁斯帮他提着那个包从公寓下到门口，但也是布鲁斯开车，迪克就把那个包塞进了后备箱。杰森因为仍然感觉荒谬故意装作忘记了那个包下车后直接冲回卧室，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把那个包又提上来。
但杰森敢拿五十刀打赌是布鲁斯，因为他卧室里的那把椅子被人挪动，从桌子前面被挪到了床边。他捂住脸叹气。
他翻身下床，穿上拖鞋离开卧室，沿着昏暗的走廊一直走，直到来到庄园的图书馆。
但这里面不是他想象中黑暗清冷的样子，电子壁炉已经被人打开，假火跟真的一样忽明忽暗，沙发边上的台灯也开着。布鲁斯听见声音立刻放下手上的书站起来，“Jaylad？”
杰森应了一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布鲁斯隔壁的单人沙发上。
“你怎么醒来了？你需要再多休息一会。”布鲁斯皱眉看他。
“同样的话对你自己更加适用，old man。”
“......I guess。”他父亲叹气，然后将放在沙发背上的一块毯子展开盖到他身上，“起码不要着凉。”
杰森没有拒绝，因为庄园清晨时的确寒冷，老房子的隔温效果仍然良好，但是架不住外面基本都是树林早上格外潮湿寒冷，总有凉气会传到室内。但毯子十分保暖，壁炉也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杰森很快就放松下来。
“你想要让我给你读书吗？”布鲁斯问道。
“你在看什么？”杰森没有睁开眼睛。
“我刚才其实在看红头罩的犯罪记录。”他父亲略微不好意思地承认，“但我之前在重温野性的呼唤，假如你想听的话我可以从头开始读。”
杰森哼笑，“野性的呼唤？你这是要给达米安再买第二条狗？”
“不，虽然他已经闹了很久，但家里的各种宠物真的已经够多了。”杰森不用睁眼都知道自己父亲在疲惫地捏着额角，然后布鲁斯又问，“所以你感兴趣吗？那本书，不想的话你就挑一本。”
“Nah，”杰森拒绝，“就这样安静的就挺好。”
“你为什么这么早就醒了？”他父亲忍了一会，但最后果然担忧问道，“是因为做噩梦了吗？”
“没有。”杰森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的噩梦主题多了去了，关于小时候的公寓、之后在街头流浪、小丑，for obvious reasons，甚至连蝙蝠侠有时候都会让他一身冷汗捏着拳头醒来，但唯独关于布鲁斯的从来都不是噩梦。
“我只是睡不着了。”他耸肩。
但布鲁斯没有就这样放下话题，“那有具体的原因吗？是骨头又疼了吗？”
“Umm——”杰森犹豫了一下，“不是。起码今晚不是。我的坏腿有时候剧烈运动后第二天醒来会痛，但是热敷一下就好了。”他指的红头罩相关的活动大概跟布鲁斯以为的活动强度差距极大，到了这个程度才会疼，杰森想说自己其实早就没事了，但他的确是会疼，可恨的是在这点上布鲁斯每一次都能看出他在撒谎，所以只好老实承认。
“那就好。但哪天要是还疼就说，我再带你去做理疗。”
杰森耸肩。
他们陷入平和的安静中，布鲁斯过了一会后重新低头开始看起文件，整个空间里就只有他翻动纸张的声音。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杰森先开口，“红头罩，你觉得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布鲁斯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看他，“为什么突然感兴趣？”
杰森故意从鼻子喷气，“拜托，这可是你非要让我搬回来的原因，我怎么就不能了解一下了？”
Which，is very fair，果然，布鲁斯沉默了一下后开口，声音带上了蝙蝠侠几乎严肃的语气，“他喜欢用枪，但刀法也很好，近身作战时移动迅速力气很多。他明显接受过高强度的训练，而且根据迪克面罩里面的录像，他的打法跟丧钟极为相似不排除有被对方训练过可能，但他却不知为何非常了解蝙蝠系英雄的攻击手段。红头罩明显掌握了很多信息，他非常危险。”
“你觉得他对蝙蝠有恶意吗？”
“目前为止除了迪克的遭遇以外红头罩明显躲着蝙蝠行动，但这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在犯罪巷彻底站稳脚跟。等他把自己的地盘肃清，很可能就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他是个罪犯。面对罪犯，我们必须做好最坏打算。”
杰森睁眼，跟布鲁斯的视线对上，他父亲浅蓝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红头罩声称自己是为了保护犯罪巷，他出现后犯罪巷的犯罪率的确降低了很多，但那是建立在无数鲜血上的。红头罩暴力伤害了很多人，他还掌控了所有drugs的流动，他还贩卖，他是个罪犯，Jaylad。”
“但他那样做只是因为你不可能断绝所有货物的来源，将人逼到尽头后总有人会为了暴利铤而走险，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其主动掌控起来这样起码能够控制，红头罩不允许任何人向未成年人贩卖，也不允许那些商贩因此向人发高利贷。你难道觉得这样还很邪恶吗？”杰森忍不住反驳。
“这样的确比从前好很多。”布鲁斯不得不承认，“但这不改变红头罩成为东区教父的本质，Jaylad。”
他微微站起来，探过身捏了一下杰森的肩膀，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很多，“杰森，红头罩很危险，更别说他显而易见跟丧钟有关联。丧钟知道所有蝙蝠的身份，他之前没有说出来只是因为对他无益，假如利益足够让他心动，丧钟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出卖我们。你是我的软肋，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人，我必须保护好你。”
在确定自己等不到回答后，布鲁斯微微叹气，“我很抱歉要在这么忙的时候给你添麻烦，Jaylad，但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
杰森恨恨道，“你只是不信任我，你从来不觉得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绝不是这样。”布鲁斯否认。
“从埃塞俄比亚之后，我在你眼里就一直都是破碎的。”杰森指出来。
布鲁斯为那话的内容瑟缩，“我没——”但杰森打断，“不要否认，就是这样。我不是不爱你，Dad，我爱你，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父亲，但你也要知道我已经长大了，不管你乐不乐意承认，你没有办法永远保护我，Dad！”
“那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布鲁斯抓紧他的手，“杰森，你是我的孩子，保护你是我的职责。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Son。”
“那其他人呢？他们不是你的孩子吗？”
“他们当然是！”
“那你怎么不管他们？迪克自己住，提姆现在基本也是。”
“他们都没有住在东区，都没有那么靠近犯罪巷。”布鲁斯反驳，“就在昨天才有一个人在公寓附近死了，Jaylad！红头罩跟丧钟就在那附近活动。”
“那你凭什么保证我能回去？红头罩要是像黑面具跟双面人那样，那他会一直占着那片领地，他要是一直不走呢？”
布鲁斯语塞，“那我们...就换个地方。不管怎样，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Jay。”
杰森闭目，深吸一口气。
他不能再吵了，再吵就又变成小丑第一次出逃时的结局，他跟布鲁斯吵得惊天动地，当天晚上杰森就收拾行李离开。一周后，他在肯塔基找到了休假中的丧钟。
丧钟训练他时从来不手下留情。在其他所有人都只看见他破碎的时候，只有斯莱德看见了他的潜力，事实证明斯莱德是对的，红头罩在昨晚跟夜翼对抗也完全不落下风。丧钟也许杀人不眨眼、唯利是图、道德底线模糊，但不知为何在面对杰森的时候斯莱德展现出的只有信任跟可靠。
杰森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已经开始信任斯莱德了。
尤其是现在，他想跃上哥谭市区的屋顶，跟丧钟一起对抗直到累得什么都想不起来，然后拽住对方的头发深吻。
再开口，杰森换了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我下周六要出去一趟，一整天，你不准跟着，也不许用监控看。任何蝙蝠都不允许。假如我发现了，我立刻从庄园搬出去。”
“去做什么？”布鲁斯立刻警觉地问。
“跟人一起，去逛逛，聊天，or whatever。”他耸肩，“你也绝对、绝对不允许打探他的身份。假如我发现，同样的后果。”
“他？”布鲁斯不像迪克那么迟钝，立刻捕捉到关键词，但看起来并不生气或者惊讶，反而嘴角微微提起。
“怎么？”杰森瞪他。
“没什么。我知道你在大学里更喜欢跟哪类人聊天。”布鲁斯温吞道。
“Fuck you.”杰森当即抽出背后的靠枕就砸他，“你对所有的小孩都这样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有问题？”
“我对你们所有人日常生活中接近的人都有留意。”布鲁斯将靠枕从脸上拿下，嘴角的笑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略微扩大了，尽管这在普通人看来顶多只能算微笑但对布鲁斯来说跟大笑无异，“从迪克还是青少年时期起，包括提姆最近火热的对象，还有杜克在学校里遇到的女孩子，我都有留意。为了安全起见。”
“Whatever，”杰森再次重复，“但这个人不一样，这是我的隐私，你绝对、绝对不准打探身份，懂？”
“你们要去哪？”
“钻石区。”杰森翻白眼，“非常安全，所以不要拿任何借口。你可以查我定位确认我没撒谎，但是更多的不准做。”
“Okay。”布鲁斯比他想象中更加轻易地同意了，也许是因为刚才两个人又差点吵起来，也许他也知道自己逼杰森回庄园理亏，总之，他父亲只是露出一个揶揄的笑，“Hope you have some fun，chum*，而且记得注意卫生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玩的开心，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