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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他这样的修为本不应该做梦的。谢弃云已经说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未曾有过梦了,除了刚刚出世那段虚弱的时期外他几乎没有沉入梦境过。那些人族所言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他来说更是虚无。

  可即便是这样,刚才他却切切实实的做了一个梦。

  昨晚和殷鹤在客栈里的场景出现在梦境之中,他化为龙身,只是缠绕着殷鹤时却有些衣衫不整。

  鸦黑的发丝披散在腰后,因为被龙尾圈环,微微拂过了他龙鳞之上,竟带起一丝痒意来。

  梦里的青年完全被白龙.禁.锢.,只是并非是昏沉的睡着,而是半梦半醒,扬起被龙鳞刮伤的脸颊,那双倔犟漂亮的凤眸之中清晰的映出了他的竖瞳。

  殷鹤惊喜地眼瞳乍亮,像是看到什么极为喜欢的东西一样笑了起来,谢弃云清楚的记得他唇角下的梨涡,浅浅的,叫他忍不住用尾稍触碰了一下。即使是殷鹤因为不适而皱眉也没有收回。

  .悖.乱.的梦境之中,眼前的青年就像是祭品,身处在应龙的祭坛之中却丝毫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

  他将二徒弟当成了——独属于他的所有物。

  谢弃云微微阖眸,在醒来之后还有些皱眉,只因为他确实是梦中那般本性。

  悬剑峰的剑尊是修真界第一人,所有人映像之中的他总是高高在上,无.欲.无求。可却无人知道他的真身就是龙。

  而龙的本性就是贪婪的。

  他装作人已经太久,淡漠面孔下甚至能分出一丝耐心来指点弟子。即使是他心中清楚自己当初救秦镜之和燕骁也只是为了培养对手。

  他已经很少遇到能唤醒他本性的人了,而这种本性的浮现却和谢弃云以往暴戾的杀戮并不一样,是另一种……从未体会的陌生感受,叫他向来冷彻的身体之中竟然有些烧灼。

  殷鹤完全不知道系统先生梦中的事情,在看完比试之后果不其然见到秦镜之赢了,不由有些无趣。

  行吧,天命之子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过也不知道秦镜之和燕骁对上会是谁赢?

  他有些好奇如果燕骁下午赢了后会如何,只是在中午比试完,悬剑峰的其他弟子都三三两两的闭目体会观剑感悟时殷鹤却没有看到人。

  也不知道秦镜之去哪儿了,他抬头看了眼就抛在了脑后,打算去外面走走。

  他脸上受伤之后来来往往好多人偷看他,看的殷鹤一阵烦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日光照的,他眼睛也有点难受,这时候干脆站起身来。

  旁边文陆见他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张口但又不悦的闭上了嘴。

  算了,他拦殷鹤做什么,反正他等一会儿就回来了,反倒是自己多管闲事。

  殷鹤顺着玄武陆台旁边走过去,边走边看了看路边的野花。玉寰城别的不多,就是花多,满城都是花,这会儿中午太阳出来香的要命。

  不过一众香味中,刚好却窜出来一股淡淡的米香。

  他鼻子动了动,走到河岸边时就闻到了糖糕的味道。见周围来往的剑修都没有兴趣吃甜点,干脆走过去买了两个。谁知道在付完钱等待的时候,却看到了秦镜之的身影。

  比试完就消失的人这时候脸色难看,额头上冷汗津津的靠在巷子尽头。要不是殷鹤多看了眼都没有发现那里有人。

  那伪君子在哪儿做什么?

  他心里有些好奇,怔了一下就被摊主叫回神来。

  “公子,好了。”

  “二十个铜板。”

  刚刚准备拿灵石付钱的殷鹤:……

  秦镜之也发现了巷子口的殷鹤,他比试之前已经吃了清心丹,只是却没想到这次毒发汹涌没有压制住,因此才没有出现在人前,而是在小巷子里调息等着毒症过去。

  他也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碰到殷鹤。

  巷子口卖糖糕的只是个凡人,秦镜之瞥了一眼,克制着青紫的右手,走了过去。

  “什么事?”

  他还以为殷鹤是来找他的。

  殷鹤:……

  虽然不是来找秦镜之的,但是他现在确实遇见了困难,不由轻咳了声。

  “一个灵石,我换你一些铜板。”

  他出来的时候从来不带凡俗的财物,毕竟修士大多数消费都是在坊市之中,殷鹤也没料到在玄武陆台附近卖糕点的会有凡人,在对方做好之后才反应过来。

  热气腾腾的糖糕看起来就很劣质,秦镜之皱了一下眉不理解殷鹤为什么会爱吃这个,不过还是给了对方一串铜板。

  殷鹤别扭的将灵石塞给他,才将铜板递给对面大爷。

  “好了,大爷你数数。”

  “多谢公子。”

  “觉得好吃下次再来。”

  卖糖糕的大爷点了点头,确认无误后收了起来。

  殷鹤这才接过糖糕来,只是抬头见到秦镜之脸色难看之后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不就是换了他几个铜板吗?他也给灵石了啊。至于沉着个脸吗?

  他撇了撇嘴,看秦镜之握着剑没有说话,只是打算转身离开,这时候开口。

  “等一下。”

  心脉的蚀骨痛楚还在折磨着他,叫他连往常惯用的温和都有些维持不住,这时候听见声音后停了下来。

  殷鹤捧着糖糕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分了两块给他。

  “算了,给你两个吧,就当是看你帮忙了。”

  温热的糖糕落在掌心,秦镜之怔了一下,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殷鹤。

  殷鹤咬了一口,被芬芳的花瓣香气甜的眼睛都亮了,见他不吃还有些疑惑。

  “你怎么不吃?”

  “凉了就不好吃了。”

  秦镜之目光落下,看到糖糕后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尝了口这凡俗的糕点,只是入口甜腻的滋味叫他忍不住皱了下眉,殷鹤却吃的很高兴。

  在秦镜之映像中像殷鹤这样出身世家,生来就是宠儿的人不会吃这些凡俗的东西。没想到却会喜欢这个。

  过于甜的味道仿佛叫他短暂的忘记了一瞬万虫.噬.咬.的剧痛,秦镜之恍惚了一瞬,想起了秦家。忽然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收了手,打量着殷鹤。

  他现在的状态不好,任何一个悬剑峰的弟子在这里恐怕都知道,唯独殷鹤没有。这个小傻子恐怕还没有看出来不对。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却叫他微微有些放心下来。跟殷鹤呆在一起总比出去叫人发现强。

  自从被师尊收入悬剑峰之后秦镜之在外向来稳重强大,从未在人前显露出弱点,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不能叫人知晓他的致命之处,纵然是师尊也一样。

  他虽然仰慕师尊,但是却再也不想过被人抓住命肋的日子。

  秦镜之握着剑,面无表情的将刚才的糖糕咽了下去。

  殷鹤刚吃完一个准备走出巷子,却发现秦镜之跟着他,不由有些奇怪。

  “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是准备去茶楼喝茶等着,这伪君子打什么主意?

  秦镜之被人发现了藏身之处,担心一个人呆着出事所以才要跟着殷鹤,不过这话他不会说出来,只是笑了一下。

  “殷师弟受伤了,我担心师弟一人行动不利,所以才跟着一起。”

  燕骁之前得罪了鬼山魔君,对方虽然明里不敢动手,谁知道暗中会不会做什么。他向来谨慎,一件事情也会想出数个后手。

  这时候两个人一起总归保险一点,好在他的虚弱期只剩下一柱香就能结束了。

  殷鹤要是信秦镜之的话就有鬼了。

  担心他遇到危险?傻子才信呢。

  这人一向讨厌他,他死了估计对方还会觉得从此他心目中高岭之花的师尊还少了一个污点,怎么可能担心他的安全。

  只是他一时也想不透秦镜之的目的。秦镜之身中剧毒的事情书中并没有多说,连他也不清楚这一点,这时候只能无趣的转过身去。

  爱跟就跟着吧,他也甩不了对方。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茶楼,李玉溪本来是想要请殷鹤过来的,没想到他是和那位悬剑峰首徒一起来的,不由有些诧异,不是说殷鹤和悬剑峰的关系并不好吗?

  他动作微顿了一下,从窗口看着两人进来微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进了茶楼后殷鹤就下意识遮了一下日光,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那会儿微微发酸的眼睛出来放松了会儿反倒更不舒服了,坐在茶楼里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他揉了下眼睛见没有改善就放弃了。

  抬头却奇怪的看见秦镜之闭目坐在包厢里好像是在养神。一直到比试的时间快到了,对方才睁开眼。

  殷鹤:……

  这人是图什么啊?

  秦镜之察觉到身体恢复之后眉梢微动了一下,知道殷鹤全程没发现什么,不由放松了些。

  “殷师弟还去陆台吗?”

  殷鹤一想到比试的人是燕骁就不想去,只是他到底还是有些好奇比试的结果,纠结了一瞬间后还是站起身来。

  燕骁在台下站着,刚来的时候目光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殷鹤时皱了皱眉。他以为殷鹤今天不来看比试了,谁知道在等了会儿后却看到他和秦镜之一起来了。

  身穿青衣的修士与红衣剑修走在一起竟然出奇的和谐,叫燕骁看的不由冷哼了声。昨天口气那么.硬.,今天还不是和秦镜之一起来了。

  一想到殷鹤口是心非的想看自己比试,燕骁心跳就快了一瞬,忍不住眉梢扬了起来。只是他可不能叫殷鹤觉得自己是在等他,免得这人以为自己多重要。

  在两人靠近时燕骁压下上挑的唇角,目光看了殷鹤一眼。

  殷鹤:……

  殷鹤压根没看他,直接略过了燕骁。

  燕骁眯了眯眼,秦镜之忽然开口:“燕师弟来了。”

  “殷师弟刚刚陪我去茶馆休息了一会儿。”

  燕骁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两人关系什么时候那么近了,殷鹤陪他去休息?别以为他不知道秦镜之的凉薄本性。

  他不是厌恶殷鹤吗?怎么和他一起?

  相比于燕骁单纯因为殷鹤实力低微又娇纵不喜欢对方,秦镜之对殷鹤的情绪更复杂一些,就连他也看不明白。

  两人目光相对又分开,燕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殷鹤就突然打断。

  “评判来了。”

  一句话叫两人停下声音,燕骁冷哼了声,飞到了台上,秦镜之也没再说什么。

  随着铜鼓声敲响,最后一场比试开始了。

  殷鹤虽然不喜欢这两人,但还是认真看了起来,毕竟对于剑修来说每一场斗法都是弥足珍贵的经验。

  他一袭红衣惹人注意,即使上了台,台上人目光也不由被闪到。燕骁手持着剑想到三年前败给大师兄的时候挑了下眉,当年是修为上的差距,三年后秦镜之未必会赢他。

  果然,在一开始的时候燕骁就压制住了秦镜之,他敏锐的察觉到秦镜之今日的状态并不好,虽然有些疑惑但却没有放过机会。

  电光火石间两人交手迅速,秦镜之虽然修为恢复了,但确实状态不如巅峰时,这一丝细微的差距其他人或许不会察觉,但面对面身为对手的燕骁却一定知道。

  他脸色微淡,在剧毒褪去后的颤栗感在经脉中残留时动作慢了一刹那,一瞬间便心知——晚了,今日这场比试必定会败。

  只是此时输给燕骁他心中到底有些不甘……他本想为师尊拿下第一的。

  在剑刃划过时因为角度问题,他目光随着动作迅速掠过台下,只是一瞬间的思绪,在看到他身处劣势时其他人目光紧张,惋惜、兴奋,甚至落井下石……

  他本只是无意中一瞥,却冷不丁瞥到了殷鹤。

  殷鹤看了半天,只看的眼睛发痒,平常能够半天不眨眼,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就是眼睛红,越揉越是难受,叫他忍不住有些不高兴。

  他一脸无语地刚遮了下眼睛,眨去眼睛上的水雾,这时候却突然对上了秦镜之的目光。

  两人都怔了一下。

  怎、怎么不允许男修眼睛酸吗?

  殷鹤皱了下眉,心虚了一瞬后,下意识地凶巴巴瞪回去,却发现秦镜之似乎神色古怪,误会了什么?

  三章合一

  殷鹤:……

  这是什么表情啊?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眼睛红了吧?

  他又不是秦镜之的那些迷弟们, 对方比试输了他顶多觉得燕骁会赢有些不爽而已,怎么可能会红眼睛啊!

  不过他眼睛今天真的好难受啊。殷鹤想到刚才的尴尬对视,强忍着伸出手去再揉一揉的想法, 这时候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

  秦镜之也没想到……殷鹤居然这么在意他比试输赢, 刚才他没看错的话对方是气哭了吧?

  只是在他看到的一瞬间又收敛了下去, 反而还凶巴巴的。

  秦镜之心里像是被一只爪子挠了一下一样,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地猜测到殷鹤是因为他,只是他平时怎么没发现这位师弟这么在意他,他心中略微有些怪异。

  此时台上的剑越来越快,在走神了一瞬后秦镜之不动声色迎上燕骁。

  刚才几番蓄力他展现的越来越弱势, 叫燕骁不仅眉头紧皱, 台下人也转头窃窃私语。

  “秦首席这是怎么了?”

  “今天难道受伤了?”

  怎么一味的退避, 好像接不下来燕骁一剑的样子。之前几场比试秦镜之虽然并未出手强势, 但是却一直掌控着全场,不像是今日这般,叫人看着就知道他在被压制。

  秦镜之始终没能拿出真实水平来。

  大家微微焦灼, 在燕骁杀戮剑道刚起之时终于等到被逼到最后的秦镜之动手。

  台上青年眉头挑了一下,此时霍然转身, 自从上台以来就被霸道的杀戮剑压制的剑意猛然爆发。

  秦镜之手中寒光凛冽,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刹那间反手回刺。

  这才像样。

  燕骁眯了下眼。

  这一剑即使是他察觉到秦镜之状态警惕了些, 但还是没有防住。两人同时出剑,动作却越来越快。

  秦镜之蓄积的所有力量都在这短短的五十几招里,天色微蒙,随着一道雷霆劈下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一样。

  就是在等这一刻。

  他反手引动雷霆, 与燕骁的杀戮剑意对上, 在台上的檀香燃尽时最后一刹,两人同时停手。

  秦镜之的剑停在了燕骁心脏处, 而燕骁的剑则留在了秦镜之的咽喉。

  两人都差一点刺入对方致命之处。

  台上的评判看了看,转头低语商量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平手。”

  不过燕骁比秦镜之晚入门几年,现在却已经能够赶上这位悬剑峰首徒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众人目光都隐含敬意地看向燕骁,而燕骁则是神色狐疑,看着对面那位大师兄有些奇怪。

  他能感觉到秦镜之今日状态确实不对,即使是后面蓄力反败为胜,转而和他战成了平手,但是以他对秦镜之的了解,这并不是秦镜之全部实力,对方应该堪堪发挥出了九分力量而已,还有一分始终没能发挥出来。

  而且……最后秦镜之看似动作流畅,但是如果没问题,之前半柱香时间为何不出手?心里一个个疑问闪过,叫燕骁即使是判为平手也没多高兴。

  其他人只看到他身为后起之秀,短短几年便能和大师兄比肩,但是燕骁却知道今日这场比试的水分。见秦镜之不想说什么,也懒得开口,一挑剑反手将剑收入了剑鞘之中。

  本次大比末场悬剑峰首徒和三弟子之争最后以平局收手,这结局也算不错,毕竟都是悬剑峰的人,获胜也都是悬剑峰胜。

  众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看的聚.精.会神的殷鹤也对今天的结果有些茫然,总感觉今天比试有些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询问系统先生,但是想到这里是在玄武陆台上还是忍住了,而这时台上两人也都下来了。

  比试极为耗力,秦镜之今日本就状态不佳,毒素刚刚过去又蓄力一击,这时候身体已经虚弱至极,任谁来查探一下都能发现他不对。只是表面上,他依旧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下台。

  燕骁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抱剑走了下来。

  秦镜之落在剑柄之上的动作微微放松了一瞬,刻意掩饰住了手背上的青筋,坦然和燕骁对视。

  殷鹤没看台上,见比试结束就准备回客栈了,谁知道刚站起来却见秦镜之自然向他走过来。

  “殷师弟,我忽然想起有事找你。”

  “一起回去吧。”

  燕骁有些奇怪秦镜之今天是怎么回事?!他脸色倏然黑了下来,往常对大师兄还算尊敬,今日却眯起了眼睛。

  悬剑峰其他弟子也有些好奇,刚刚比试完,大师兄找殷鹤有什么事啊?

  该不会殷鹤又惹事了吧?

  才让大师兄比试完就迫不及待的过来。

  殷鹤:……

  看他做什么?

  关他什么事啊,他简直要冤死了。

  他就坐在台下看了个比试,谁知道秦镜之今天吃错什么药怎么回事,先是跟他去茶楼,现在又要一起回去。

  只是看着燕骁沉着脸怀疑地看着他,殷鹤十分从容的又再次选择了秦镜之。

  反正他宁愿和这个伪君子一起走也不想和燕骁走,毕竟伪君子虽然不是好人,但不会说话讨人厌。

  秦镜之似乎早就料到殷鹤的表现,打完招呼后带着殷鹤一起离开。

  一路上殷鹤本来以为秦镜之说有事找他是真有什么重要事呢,结果走了半天对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夜晚的玉寰城内重新又热闹了起来,因为今夜剑修大比的最后比试已经结束,所以城内人来来往往的人也开始讨论起这件事来。

  殷鹤听见周围人谈论今日“秦镜之爆冷平局”的事情,心里更加奇怪。按照大部分人的认知秦镜之不可能会平手的,殷鹤记得书里说燕骁是在堕魔成为魔尊之后才修为和秦镜之相当。现在距离堕魔还有段时间,怎么燕骁就能和秦镜之平手了?

  不应该啊。

  不止是他一个人这样觉得,城内坊间压了秦镜之胜的人都这么觉得。

  “今年怎么这么爆冷啊。”

  “枉我还以为秦镜之能赢呢。”

  “什么悬剑峰首徒,也不过如此嘛。”

  耳边的声音来来往往,即使是想听不见都难。

  殷鹤奇怪地看了秦镜之一眼,却见始终一言不发沉默着的大师兄忽然看向他。

  他并不是始终不为外物所动的人,不然也不会心里把悬剑峰的名誉看为第一,一心想要赢了。

  因此耳边那些谈论他平手的人叫他心中烦躁不已,只是往常温和君子的形象挂久了,叫秦镜之无法将脸上情绪表露出来。他知道自己若是面无表情恐怕明日又该有很多传言了,因此只能竭力克制着。

  在看向殷鹤时突然开口:“殷师弟也觉得我今日很叫人失望?”

  殷鹤:……

  这关他什么事儿啊。

  冷不防被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看向秦镜之。

  这人是没别人问了吗?

  虽然他也对秦镜之今日发挥失利有些好奇,不过还是道:“你赢和燕骁赢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

  反正又不是他自己赢。

  他说的是大实话,但是秦镜之却想到了他今日在比试台下因为自己被压制而皱眉,似乎气的眼睛红了的样子……不由神色莫名。

  平日里他和这位二师弟一向不亲近,甚至上一次还误会过殷鹤。秦镜之一贯假惺惺的,对殷鹤也只是表面上的温和照顾而已。

  在前几日殷鹤比试赢了剑妖玄蔺之后他才正眼看向了殷鹤,只是没想到——殷鹤会因为他的败北而如此气愤。

  他心中有些奇异的滋味,这时候听到殷鹤“没什么区别”的话,只以为这位二师弟是在安慰他。

  毕竟这位二师弟说话一贯这样,口中没什么好话,可当时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秦镜之从未见过殷鹤哭过,就连当初被关进禁闭室都没有。

  ——只有这一次。

  他微微垂下眼,殷鹤说完之后又想起了秦镜之说找他有事的话,忍不住不耐烦。

  “大师兄不是说找我有事吗?”

  “这都快到客栈了怎么还不说?”

  秦镜之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大事。”

  他顿了一下,将一封信拿了出来。

  “这是殷家给你的信,今日落在了客栈里。”

  殷鹤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

  殷家什么时候给他信了,他居然不知道?

  想起觉醒记忆以来自己对殷家的别扭,殷鹤就有些神色不自然。当然也被秦镜之将表情看在了眼里,不由挑了挑眉。

  殷鹤和殷家出问题了?他若有所思。

  殷鹤接过信来,本来是想要打开的,但是却迟疑了一下还是装进了乾坤袋里。

  “我回去再看。”

  秦镜之没再说什么,只是自然点了下头就收回了眼神,他对殷鹤和殷家之间的事情并不好奇,只是因为今日的眼泪,在回去的路上眼神总是忍不住奇异地落在他身上。

  而殷鹤毫无所觉,满脑子都想着殷家的事情。

  他们回去时其他人还没有回来,他关上房门坐在椅子上发了半天呆,才将乾坤袋里的信拿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写给他的?

  怀着近乡情怯的心思,原本张扬热烈的青年收紧手,还是不情不愿的将信封拆开了。

  ——是大长老的。

  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殷鹤撇了一下嘴,就看到大长老和蔼地恭喜他比试赢了。

  殷鹤是第一次参加剑修大比,这次按照大比的名次来说他应该能排到第八名。

  前十的剑修都是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这次他也算是一匹黑马了。毕竟之前殷家从来没想过他能上榜,得到消息时简直意外。

  一大堆夸赞的话都写在纸上,看的殷鹤冷哼了声。说的好像他原来很差似的,不过他赢了的事情都已经传到殷家了啊,外面还传的挺快的。

  大长老在鼓励了他几句之后,又给了殷鹤一个字据,让他去玉寰城内的商阁拿东西,算是这次比试上榜按规矩殷家给的奖励。

  只是叫殷鹤唯一有些不高兴的是,大长老说他“修为提升了,回去在山上也好叫剑尊指点一二,这次剑冢秘境说不定能争取到名额。”

  什么啊,他靠自己也能争取到!为什么要去讨好师尊?

  在殷鹤看来这位师尊根本就没有指导过他,他心里也从来没有把对方当做师尊来看。在看到大长老让他回去后为了剑冢名额去问安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就算我去了也不会有用吧。”

  师尊三个弟子,连他是谁恐怕都不知道了。

  他心里嘀嘀咕咕不高兴的话当然是向着系统先生说了出来。

  谢弃云半天将梦里引动的本性压下就听到了殷鹤的话。

  “而且我才不要讨好他呢。”

  “师尊根本就不喜欢我,我才不要热脸贴冷屁股。”

  以殷鹤的骄傲,上山这么些年师尊不曾召见,他也绝对不会去主动去找。大家都已经说他是碍于人情收下的了,他再上去讨好岂不是更丢脸。

  他才不要呢。

  他说了半天,就是不想去接触那位师尊。

  谢弃云垂下眼。

  “你不喜欢那位师尊?”

  呃,殷鹤没想到系统先生会直接开口,点出了他的心思,不由点了点头。说完之后随即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咳嗽了声。

  “那个,系统先生,我只是跟你才说实话的。”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我肯定完了。”

  青年的声音可怜兮兮的,像是才察觉出后怕一样。谢弃云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说不喜欢,还是自己的亲传弟子。

  殷鹤没听出来不对来,见系统先生没回应只以为他答应了,还在想着虽然不知道秦镜之今天是怎么回事,但是要是让秦镜之那个师尊爱慕者知道自己对师尊不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忍不住牙酸地打了个寒颤,又想起来一个人。

  对了,还有燕骁……

  那家伙也暗恋师尊来着。

  这个嘴臭怪这次和秦镜之平手之后肯定觉得压在头顶上的石头又挪走了一块,以为自己元婴之下无敌手了,恐怕就要将目标转向师尊,更加燃起对师尊的.渴.求.了。

  真是.变.态.。

  他心里谴责着,只觉得全门派只有自己一个正常人,直到冷不防听见系统先生的询问。

  “你喜欢怎样的师尊?”

  忽然而来的问话叫殷鹤都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思索了一下,很诚实的道:“我喜欢系统先生这样的。”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系统先生能做我师尊就更好了。”

  虽然殷鹤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有些失落。他是真的觉得系统先生很好,相处的这段时间已经将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只是要是能在现实中也见到系统先生就好了。

  他想起自己上次发烧的时候好像被什么缠绕住了,不由有些好奇。

  “系统先生在现实中可以出来吗?”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

  谢弃云挑了下眉,在殷鹤好奇的目光中还是淡淡应了一声。

  所以那天晚上不是错觉了?

  殷鹤眼前一亮,系统先生在他发烧那天晚上真的以实体出现了?

  只是可惜他当时烧迷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系统先生的实体是什么,不然现在也不会心里痒痒了。

  脑海中的记忆模模糊糊的,殷鹤知道当面询问别人实体不礼貌,还是咽了下来,迟疑地想:系统先生没有主动说应该是后面想要他知道的时候就会告诉自己吧。

  殷鹤只好地将商阁的字据装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燕骁那家伙今天和秦镜之打成平手,心理膨胀不已肯定是去庆祝了,谁知道对方回来的竟然也那么早,而且在赢了之后居然来找他了。

  殷鹤刚一转身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燕骁在伸手之后才意识到殷鹤似乎肩上有伤,看到眼前青年眉头猛皱的模样,目光在殷鹤肩膀上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你和秦镜之这几天怎么回事?”

  燕骁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么在意这件事,就连今日算是赢了秦镜之也没能让他高兴起来,反倒一直关注着和大师兄走了的殷鹤。见两人当真脱离其他同门一起回来了,不由脸色难看。

  只是他因为最后比试的问题,还要留下来一会儿,因此回来的慢了些。

  在看到殷鹤房间的灯还燃着后,被殷鹤今日摆脸的无视加上莫名的心思一起涌上心头,他几乎是本能的上了楼,一直到敲开殷鹤房间的门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

  燕骁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应该对这家伙这么关注的。

  殷鹤是谁?

  不过是自己从前看不上的一个师兄而已,跋扈娇纵,他在北境时不是最看不起殷鹤这样的人了吗?可是此时一想到殷鹤撇开他去投靠秦镜之,他心里就止不住的怒火,冷嘲热讽几乎张口就要来。

  这家伙不是前几日还试图吸引自己注意力吗?现在又朝三暮四。

  这个词出来时,叫燕骁微顿了一下,只觉得自己找对了形容。

  对,就是朝三暮四。

  他眼神阴沉,恶劣地盯着殷鹤。

  殷鹤被这人阴阳怪气的简直气死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嘴臭的人,自己没招惹他,他还非要上来找事。

  还有不会用成语可以不用,他额角跳了跳,在燕骁还要开口时道:“你闭嘴!”

  似乎没想到他那么凶,燕骁怔了一下,随即挑了下眉,想要看看他能说什么。

  “怎么,要去找秦镜之当靠山吗?”

  “原本以为你这几日勤加修炼,有些本事,没想到还是老招数……”

  “不过由向殷家告状换成秦镜之了啊?”

  心肺的躁动叫燕骁脸色不由自主口吐恶意,仿佛这样才能宣泄内心的不悦一样。只是下一刻,空气中一片寂静——他就被人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殷鹤实在忍无可忍了,脑子一热,抬手就是一巴掌。

  随着“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走廊内回荡,底下刚刚边结伴边进来的同门们也都愣了。

  等等,刚才发生了……什么?

  殷鹤打了燕师兄一巴掌?

  楼上只有两个人,殷鹤抬着手,而燕骁一只手遮住了脸。

  大家都没回过神来,殷鹤打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动作。

  他刚才打了燕骁?

  他和这讨厌鬼敌对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打对方巴掌。

  不过这可不怪他,是燕骁太嘴臭了!他握紧掌心,只感觉自己手心里火辣辣的痛,叫他心底倒抽了口冷气。

  只是这时候对面燕骁偏着头一直沉默不语,殷鹤觉得自己也不能露出弱势了,这家伙这会儿应该是懵了,等会儿要是要打回去的话自己动用不了灵力,应该用什么防护法器才保险?

  他梗着脖颈微微眨了眨眼,无语自己这该死的眼眶泛酸的毛病怎么又来了,还来的这么不巧。只是这时候对峙的关键时刻伸手去揉眼睛也太奇怪了吧,殷鹤只能强行忍着。

  燕骁在猝不及防被打之后确实没反应过来,他也没想到殷鹤居然有这个胆子敢打他巴掌,按照他往常的脾气以往要是有人敢打在他脸上,不管什么身份,燕骁绝对会将人抽筋扒.皮.,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是在周围刹时一静之后,燕骁刚才仿佛被控制了的躁动平息下来,涌在心头的戾气也莫名微滞。

  他方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过了。

  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察觉到不对后燕骁手指微动了一下,果不其然从自己丹田内看到一抹阴影。

  ……这是魔气?

  刚才突如其来的暴躁叫他甚至都没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暗算,现在冷静下来这才清晰分析出自己刚才的情绪不对。

  而能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染了魔气而不自知的,只能是修为比他高的。他脑海中霎时间浮现出一个人影来——鬼山魔君。

  他在剑修大比上废了魔族新起之秀,那老东西为了报仇居然暗算他。

  果然是卑鄙的魔族!

  他算出今日中招的时间时,看向殷鹤的眼神就深沉了许多。

  殷鹤原本以为燕骁是打算动手的,手都握在了剑柄上,谁知道燕骁却没有发作。即使眼神可怕,右脸上还有个巴掌印,却十分古怪的神色复杂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忍着气回了房间。

  殷鹤:……

  这就走了?

  他没暴怒?

  不止是殷鹤觉得不可思议,见到这一幕的悬剑峰弟子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然怎么会看见燕师兄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呢?

  燕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真不是被夺舍了吗?

  底下人神色诡异地看向殷鹤,殷鹤张了张嘴也说不出来什么,被看的恼羞成怒之下只得“啪”地一声又关上了门。

  大家恍惚地收回眼神来。

  燕骁回到房间后,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巴掌印一会儿,才闭目坐下调息起来。

  只是这一低头却叫燕骁觉得有些棘手。

  盘桓在丹田内的魔气浸染的迅速,即使是发现的早但却也已经对他影响颇深。他深吸了口气,探出一丝灵力来引导着丹田内的剑气想要驱除这缕魔气,只是也不知道那鬼山老魔暗算他的魔气是什么,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那缕黑色的雾气迅速在丹田内扩散着,叫燕骁额头青筋狰狞,在那股暴躁感又涌上来时却被脸上火辣辣的巴掌提醒又冷静下来。

  一冷一热,叫他不由想起了刚才殷鹤被他气的气急败坏,猛然挥手的那一刹那。

  在莫名之中燕骁竟然将当时殷鹤的表情牢牢记在了心里,脑海中时不时的闪过那张沾染了怒气的昳丽面容,最后定格在殷鹤皱眉瞪他的表情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骁才彻底沉下心神。

  ……

  因为昨晚突发的事故,即使是燕师兄和大师兄同时获得此次剑修大比的第一,也没有人敢大声喧哗。

  整个客栈里静悄悄的,比前几天还要死寂。

  秦镜之回来后一直在闭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出来时才听说了殷鹤昨夜甩了燕骁一巴掌的事情。

  说话的执法堂弟子表情复杂,到现在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秦镜之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只是闭关了一夜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燕骁昨日没再出来?”

  他下意识抬眼看向燕骁的房间。

  执法堂的弟子摇了摇头。

  “没有,燕师兄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房间里。”他顿了一下才道:

  “没出来过。”

  他们也担心燕骁气急当场动手,但昨天的情景……十分古怪。

  秦镜之点了点头:“这件事我知道了。”

  “不用担心,燕骁知道分寸。”

  执法堂的弟子还是不太相信,毕竟那可是一巴掌!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一连两天都没有看到燕骁的身影,也不知道他闭关在里面是在做什么。

  一直到两天后要去玉寰城的城主府参加饯别宴饮时燕骁才出来。

  每届剑修大比结束举办方最终都会举办宴饮来给各个门派.精.英践行,同时大比得胜后的奖励也会在此时发放。

  不过可惜的是,只有前三名额是有法宝奖励的,而殷鹤他们只是有了参与宴会都资格。

  殷鹤早上起来之后换了身衣服。这几天他打了燕骁之后燕骁一直没出来,叫他不由微松了口气,可是没想到自己刚去商阁兑换完殷家给的灵石,就看到了燕骁出来。

  两人正面撞上,底下正在谈论事情的剑修们动作都停了一下。

  燕骁神色不明地看了殷鹤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就连秦镜之也有些诧异,听弟子那天描述他本以为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结束,还打算等到燕骁出来后多注意两人。

  只是没想到,燕骁似乎真的就打算这么揭过这件事情?

  他探究地看向对面,两人目光接触了一瞬又分开,秦镜之平静开口:“不是要参加宴会吗?”

  “大家都准备好了?”

  此次能进入城主府的只有这次大比的前十,除了燕骁,秦镜之,殷鹤还有一个执法堂的文陆,其他人则在客栈等着。

  文陆这时候正好和殷鹤站在一起,听到大师兄的话后看向殷鹤,见他没什么表情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秦镜之眉梢舒展:“那就走吧。”

  他顿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其他同门。

  “大家可以在城内随意活动,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回悬剑峰。”

  这次来只是参与剑修大比,此次大比结束,他们也要立刻赶回去了。而且秦镜之还收到了庶务长老的消息,这次回去应该还有事情。

  他脑海中立刻想起了——剑冢。

  每年剑修大比的排名都和剑冢的名额有关系,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殷鹤也想到了剑冢,记起殷家长老让他回去后一定借着这次上榜讨好师尊的事情,不由撇了撇嘴。

  不过他一转头却看到了燕骁站在队伍右侧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却一直盯着他。

  殷鹤:……

  干什么啊,感觉像是要杀人一样。

  他被看的毛骨悚然,摸了摸发冷的手臂,只觉得燕骁像是有病一样。说实话燕骁现在的状态他也有些搞不懂,说是想打他又没动手,不打他却一直阴沉沉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这时候只能不甘示弱地挺直后脊。

  燕骁皱了下眉,看着殷鹤的动作,心底的焦躁感却没有消退。整整两天时间他都没能拔除魔气,此时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而已,叫他心底不由微灼。

  看来这次想要拔除魔气恐怕得找到鬼山魔君那老魔才行,也不知道他这次会不会出现在城主府的宴会上……

  按理来说刚刚比试完所有人都不能离开的。

  他心里想着,目光也一直没有移走。

  所有人都知道燕师兄在看殷鹤。

  殷鹤走在文陆旁边一开始还有些介意,被时不时地转头盯了一路之后这时候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他爱看就看去吧,反正自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一直到了城主府秦镜之这才转过头来,目光在燕骁身上探究地看了眼,忽然开口:“殷鹤今日和我坐吧。”

  “劳烦燕师弟和文师弟一起了。”

  按照昨日夜里燕骁的脾气早就冷笑着拒绝了,毕竟秦镜之就是他口中“朝三暮四”的另一个人,但是知道自己此时状态不对,燕骁还是勉强克制下来。

  “我知道了。”

  文陆和谁坐都无所谓,只是一想到燕师兄一路上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和大师兄想到一起去,干脆将两人分开算了。

  也不知道什么矛盾,能闹成这样,之前再严重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可怕的时候啊。

  文陆轻咳了声,却压着好奇心没敢多问。

  听到分配好了席位,殷鹤这才走过去。饶是他觉得自己不怕燕骁,但一想到不用和那个喜怒不定还喜欢口出恶言的暴躁怪坐在一起,他也高兴了些。

  看在秦镜之的眼中就是殷鹤因为能和自己坐在一起而眉梢微扬,脸上甚至都多出了丝笑意。

  他长的本就好看,眉眼飞扬,颇有股玉质金相的人间繁华之美,在眼眶红着倔犟时是一个模样,此时兴高采烈时又是一个模样。

  饶是秦镜之心有所属,这时候也不由被这.皮.相晃花了眼,迷惑了一瞬。一直到殷鹤走到旁边时才回过神来。

  燕骁刚才也看到了秦镜之的失神,眯眼扯了扯嘴角。在侍从过来时才和文陆掀一起开衣袍,坐在了客席之上。

  这次来的是大比前十的剑修们,此时大多已经到了,见燕骁他们过来都将目光挪了过去。像是有些好奇这次能和往届大比之中一直蝉联第一的秦镜之并列的另一个天骄如何。被压了一头,也不知道悬剑峰这几位真传有没有师门相隙。

  怀揣着好奇心的隐晦看了半天,众人却没有看到想要看的。秦镜之和燕骁分开而坐,看着像是并没什么矛盾一样。

  殷鹤一抬头就看到了多多少少望过来的眼神,想到他们是想看什么,不由有些无趣。

  “这些人闲着没事干吗?”

  他心里有些无语。

  秦镜之却转过头来看他:“他们好奇我和燕骁表现也是人之常情。”

  即使是在修真界中也少不了这种事情。

  他今天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像是前几日刚刚比试完的不甘心不存在一样,倒叫殷鹤多看了一眼。

  不愧是伪君子啊,居然这么快就调整好了。

  不对,说不定他那天晚上的失落也是假的,谁知道秦镜之心里想什么呢?这人向来最喜欢算计了,殷鹤又不是没吃过亏。

  他撇了撇嘴。

  耳边的腹诽声一闪而逝,秦镜之无言了一瞬。

  修士耳聪目明,这位二师弟是以为他听不见吗?

  只是再抬起头来时,他就看到了过来找殷鹤结交的人。

  之前北枉剑派的那位剑子在看到殷鹤也来了之后观望了半天,最终还是在宴席开始之前忍不住过来了。

  相熟的人都知道他天然喜欢好颜色,而殷鹤的脸简直就长在他审美上,叫他上一次在陆台上时就多看了好几眼,只是因为当时要比试所以才没有开口。而今天的宴会本就是让各个门派的弟子们相交的,段成玉过来后向秦镜之点了点头,又看向赢了玄蔺的殷鹤。

  “咳,这位是殷师弟?”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宴席结束后若是想来北枉,我倒是可以带一程路。”

  段成玉是正儿八经的宗门子弟,往常与人相交都是如此。他身边好友数不胜数,看到对方向那个新竞的剑修走过去后都将目光投了过去,评估殷鹤的价值。

  殷鹤之前从未在这些天骄的圈子里呆过,即使是出身在殷家这样的大家族,但也只是被养的骄横的世家子弟而已,在其他人眼里不过如此。

  而现在,直到他拿下大比才有人来找他。

  来自北枉剑派的剑子明晃晃的伸出橄榄枝,殷鹤虽然不爽段成玉之前看不起他,但看到对方今天态度还算不错,真正平等地看着他。还是冷哼了声点了点头。

  “谢谢。”

  他顿了一下:“叫我殷鹤就行。”

  段成玉听见殷鹤开口,还有些惊讶殷鹤的声音也很好听,纵然是娇纵脾气差,但在不针对他时倒也不是那么让人避之不及。

  两人交谈了几句,秦镜之一直在旁边,一直到宴席开始周围的舞乐声出现,段成玉才回到北枉剑派的席位上,而殷鹤则又重新坐了下来。

  秦镜之若有所思:“殷师弟之前不是不喜欢和其他门派的弟子相交吗?”

  他记得殷鹤之前有一次别派的弟子来悬剑峰,对方也置之不理,即使是殷家那位长老三令五申也没有叫动殷鹤。

  但是今日倒是交际正常。

  殷鹤:……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殷鹤有些烦秦镜之问个不停:“我又不是一天到晚都呆在悬剑峰,到时候下山总得认识几个修士吧?”

  他对悬剑峰一点归属感都没有,如果有机会肯定要下山历练,当然要是能再也不回去就好了。

  “而且之前大长老叫我结识别的门派弟子是因为我背靠殷家,又不是我自己的本事。”

  他才不想因为利益而和人做朋友呢。

  旁边青年的话直白的天真,若是往常肯定叫秦镜之觉得讽刺。

  不因为利益和人做朋友?殷鹤是没长大吗?他都要怀疑殷鹤是不是出生在殷家这种唯利是图的修真世家里。

  只是他却又见过殷鹤的性格。

  对方这些年即使是行为跋扈不惹人喜欢,甚至被悬剑峰上下孤立,但是却没有一次因为利益而服软过……坚持的近乎可笑。

  在这一点上,这位二师弟确实和旁人不一样。

  秦镜之想到这儿心中有些莫名,不由握紧了茶杯。

  燕骁一直在等着那些评判来,只是等到一场歌舞过后,来的五位评判剑君中却独独少了鬼山魔君。

  比试刚结束那鬼山魔君便借口座下弟子因为燕骁重伤,急需回魔族救治,与长老李丹阳打了声招呼便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虽然不合规矩,但是玉寰城也不能强行留下人,不然便是触犯了忌讳。

  李玉寰也不想将魔族得罪太过,只好揭过这件事,因此众人只看到了上首的四位剑君。

  燕骁目光巡视一圈,眉头微皱了一下,没想到那老魔跑的这么快?

  他原本只是怀疑,现在已经完全确定是对方了。只是此时鬼山魔君离开,也没有证据再证明什么,他只能压下戾气,倒了一口酒饮下。思索着回门派之后不知道能不能得到那魔头的消息……

  他修的本就是最容易失控的杀戮剑道,这魔气对他的影响太大了,那老魔果然是抓住软肋来的。

  桌面上的酒一杯接一杯,旁边文陆看了一眼,有些诧异燕师兄此时脸色。而玉寰城那位老城主这会儿脸色也有些奇怪。

  几轮叙话过去旁边的侍女过来耳语了几句。

  李玉寰眉头紧皱了半天随即才“哈哈”大笑道:“今日老夫暂且恭祝各位拿下比试。”

  “能从众多剑修之中脱颖而出,诸位都是天之骄子,将来必定能够在剑道之上有所作为。”

  李玉寰算是在场修为最高,最德高望重者,一番勉励的话说完大家都拿起了酒杯,就是从来不喝酒的殷鹤也不能例外。

  他举起来后跟着其他人的动作敬了一杯,冷不防一口喝下去却差点呛死。

  什么酒啊,这么辣?

  冰冰凉凉的酒水顺着喉间蔓延,在冷彻之后随即就烧的他.皮.肤发红,一瞬间脸上就沾染上了漂亮的颜色。

  咳咳。

  殷鹤放下酒杯没想到这酒这么烈第一反应就是漱口,谁知道这时候李玉寰在说了几句之后忽然把目光看向了他。

  “哪位是悬剑峰的殷鹤?”

  这个名字一出来,败给殷鹤的玄蔺抬起头,而段成玉也看了过去。

  殷鹤猝然被叫到名字,只好忍着酒意站了起来,不明白这玉寰城主怎么说到他了?这时候原著中不是燕骁的主场吗?

  他记得好像就是这时候玉寰城那位大小姐看上了燕骁,想要和燕骁联姻来着。他迷迷糊糊的克制着酒意,目光茫然。

  李玉寰原本还有些不满意殷鹤这个纨绔子弟的,但是此次大比殷鹤夺了前十,倒是勉强能入得了眼了。

  而且在台下那个年轻人站起身来时他才有些明白自己那位“女儿”为何会关注殷鹤。

  ——确实长的惊艳。

  红衣剑修脸色胭红,李玉寰话风一转,笑着点头。

  “玉寰城向来和悬剑峰交好,老夫与陈长老也是多年老友了。”

  “看到殷师侄一表人才,此次勇夺剑榜,实在欣慰。”

  不是……

  殷鹤扶着头越听越不对劲,等到听到最后,便听见玉寰城主当着众人面和蔼询问:“不知道殷师侄觉得我玉寰城怎么样,可有婚配啊?”

  殷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