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浔的感觉却刚好与他相反,他甚至觉得自己还是太慢,太没有情调了些,可惜他自幼情感方面便薄弱得厉害,唯一一次产生爱情还是在喻萧衡身上,又不爱与人交际,也没有一个参考目标。

  修剪花枝时,他还在思索喻萧衡会不会不喜欢,又或者觉得太过突然。

  不过幸好,喻萧衡看上起很开心。

  卡布奇诺玫瑰搭配上尤加利,一个很简单的组合,玫瑰香味浓,连秦浔的身上都染了一层味道,又与喻萧衡身上味道交织,这算不算将自己的味道倾注进他的身体?

  “想什么呢?好久不说话。”喻萧衡盯着他眼下的青黑色,这哪里是睡得早,大概昨晚都没怎么睡。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秦浔说。

  喻萧衡并不追问,他并不会养花,找来只花瓶后,就撑着下巴看着秦浔摆弄,出乎意料的,秦浔非常熟练,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在花房,那时的秦浔似乎就在看一本侍弄花草的书?

  喻萧衡弯唇:“你要是拿对待花草的态度对待旁人,谁还会说你冷漠。”

  秦浔顿了下,没回答,却问道:“你呢?你觉得我太冷漠无趣吗?”

  喻萧衡听懂他的意思,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故意不立刻回答,一点一点熬着倾听者的心神,让人恨不得趴在他身上咬着他的脖子逼他说出话,若他是驯鹰人,那一定极为优秀,就算是秦浔也忍不住停下动作,用一双暗色的眼睛盯住他。

  “会觉得吗?”甚至,还又追问了一遍。

  “嗯——”喻萧衡坏心眼地拉长了声音,然后绽开笑容:“不觉得。”

  私下里的自己或许比秦浔更加冷漠无趣,秦浔对他的不同也摆在了明面上,他不介意,也没有资格再去介意。

  用过了早餐,室外空气湿哒哒的。

  喻萧衡上了车,左右瞧了瞧,问驾驶座上的人:“我还以为你会把Travis带来,不是说它想我了吗?”

  秦浔启动汽车,神情自若地说:“它不爱出门,所以,你愿意去我家见它吗?家里有很多客房。”

  暗戳戳的同居邀请。

  喻萧衡挑了下眉,这无疑更加方便他去做任务,一时之间似乎没有理由去拒绝,他点着唇同意。

  秦家的老宅子是淮岷有名的一片小区,喻萧衡曾听说晋随的家也在这边,或许这就是这两个人会相识的原由。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在瞧见晋随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喻萧衡还是忍不住惊讶。

  他侧头看向秦浔,秦浔淡淡与他回望。

  没有宴会上的光彩夺目,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夫妻对视一眼,惊讶于秦浔竟然把人带回家了,又忙不迭地客套应对。

  “爸妈,关于订婚的事,你们的意见是什么?”秦浔坐在沙发上,比起家人,他的态度更像是合作伙伴,嘴上客气,实际却不容拒绝。

  落地窗外雨水淅淅沥沥,石板路上淋了一层水光,喻萧衡一时有些出神。

  他想起上一世自己的母亲,他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幼时并不理解为什么母亲要离婚,为什么总是那么累,为什么总是不够关心他爱他。

  直至年龄渐大,才终于从那些细节看出爱意。

  说来好笑,母亲性格和秦浔有些像,都是不爱说话只靠行动的那一类人。

  他还没带过男朋友给母亲看一看。

  他鼻子开始发酸,笑了笑盖住情绪,按住秦浔的手,说:“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太突然了。”

  桌上热茶蒸腾出白色雾气,秦父秦母接是轻声细语,与雨声相和,温馨得像是误入了一场梦。

  “阿浔,可以请你帮我把房间里的那个盒子拿过来吗?”秦母忽然说。

  秦浔点头,起身离开。

  经过茶室,晋随靠在门边看着远处正在喝茶的喻萧衡忽然说,手指在裤袋中反复摩挲着,皱紧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你赢了。”

  秦浔停住脚步,并未回头,声音冷冷响起:“没有什么输赢。”

  “总是作为赢家的你自然可以潇洒地说出这句话。”晋随嗤声道。

  “以真心换真心,只想着输赢的人也没资格去说这句话。”

  晋随愣了下,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远,他笑了一声,对于喻萧衡的感情,他自己都说不清有多少是出于对秦浔的竞争意识,他以为秦浔同样如此,向来放在一起比较的两个人共同喜欢一个人,那自然得分出个胜负来,争抢的对象都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以真心换真心?

  晋随要笑出声,秦浔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不适合说这句话。

  打火机开开合合。

  他咬着烟蒂,记起在过去许多时候秦浔赢过他时也是这种没有情绪波动的模样,对于胜负的执着大概只有他一个人。

  抿湿的烟蒂怎么点都点不着,打火机像是失了控,火苗乱窜,就是不按照他想的方向去。

  晋随狠狠扔掉烟。

  远处喻萧衡与秦浔父母逐渐熟悉,这是一对很和善的夫妻,虽然与秦浔透着股莫名其妙的生疏,但对于喻萧衡竟然很热情,几句话下来秦母已经拉着他的手问他爱吃什么了。

  喻萧衡不擅长这种场合,除去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外,他是不太懂和长辈相处的,克制地又说了几句话,以找秦浔的借口终于脱身。

  刚转过拐角,一只手突然将他扯进房间。

  绵绵阴雨的天气下,这间光线不好的房间视野昏暗,房门咔哒一声关闭,喻萧衡被抵着,后背靠在门板上,愣神之后才从昏昏沉沉的光中认出晋随的面容。

  丝丝缕缕的烟味冲进他的鼻尖。

  喻萧衡拧了拧眉:“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宝贝,你和他什么时候成了可以订婚的关系?”晋随压在他身上,入目的是喻萧衡微红的脸颊,刚刚的一通反省都成了笑话,他在意胜负,但也在意能否得到这个人。

  毕竟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把人拉进空房间,还要说上这么一句酸不溜秋的话。

  他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答案,想知道秦浔有哪里比得上他,比得上另外那几个人。

  喻萧衡却避而不答:“宝贝这个词是不是不太方便?”脑后有响起的脚步声,他侧过脸,贴在门上的耳朵听见越来越近的声音,大约是秦浔,他记得秦浔换了一双拖鞋。

  局面越发有趣起来。

  压在身前的晋随也顿住了,但很快弯起一边的唇,压低声音说:“你说阿浔要是看见他的未婚夫被我压在身下会是什么反应?”

  喻萧衡手反撑着门板,秦浔大约猜到他在这间房间了,抬眼看着晋随兴奋地发红的脸,说:“大概不会像你那样兴奋得要命,他没有绿帽癖。”

  言下之意,便是晋随有。

  “叔叔阿姨知道我和你的事还会同意你们的订婚吗?”晋随的话不戴一点威胁,就像是单纯好奇喻萧衡的反应。

  喻萧衡扯扯唇反问:“你觉得秦浔是会在意父母态度的人?”

  说到这里,就连晋随也不由得佩服秦浔,能完全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他只见过秦浔一个,戴着手铐颈圈这种情趣用品还能面不改色接待他的更是只有秦浔能做的出,他眯了眯眼睛,忽然知道了秦浔为何能在那样多人之中拔得头筹,眼前这个人无疑和他一样有着恶趣味,除了秦浔,谁能这么直白地跟他玩这些游戏?

  门被敲响。

  秦浔声音平静:“萧衡,你在里面吗?”

  这间房很小,只要一打开门,里面就一览无余。

  他垂眼,只见喻萧衡一脸兴味地在观察他的反应。

  此刻进退两难的场面到底有几分是喻萧衡在有意配合?

  神经末梢都在兴奋地跳动,晋随两只眼睛都发红,呼吸在过于刺激的场景下变得粗重,耳边是喻萧衡清浅的呼吸,一门之隔的有着未婚夫名分的秦浔就站在那里,目光被门板阻隔,若是他的动静大点,秦浔会听见吗?

  喻萧衡的确很能看破人心,尤其是阴暗的人心。

  “阿随,你敢动我吗?”他口中吐露久违的称呼,上扬的眉眼带着兴味,又得意洋洋得让人想真的把他压在身下好好欺负一顿让他见识见识厉害才好。

  晋随心痒得厉害,冰凉的指尖点在他的喉结处,冰得他小腹紧缩。

  “你不敢。”喻萧衡给出了结论。

  晋随眯起眼,火气从胸口涌出,想让他瞧瞧厉害,谁知门外秦母声音突然响起:“阿浔,你怎么站在这,看见阿随了吗,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了。”

  “没有,我找一找他。”秦浔说。

  一道轻柔的脚步声离去,喻萧衡抬眼,他踢向晋随的鞋尖,笑:“阿姨在找你呢。”

  一时之间,晋随的禁锢松动,再一回神,喻萧衡已经握上门把手,朝他扬了扬嘴角,张合的唇形是几个字的形状:胆小鬼。

  门再次关起,阴暗的房间一如他的内心,明明不屑一顾却忍不住附耳倾听那对“夫夫”的对话。

  “脸怎么这么红?”秦浔问。

  喻萧衡用手背试了试,的确烫得厉害,他眼尾瞥向紧闭的房门:“被某个爱躲起来的小东西给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