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广播后, 四楼所有玩家都像是绷紧发条的玩具一般,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在副本世界的医院,权力最大的自然是院长了。按照老玩家的经验, 时长七天的副本,在前三天应该不会有直面boss的机会,更别说今天是第一天了。
一号和小绿交换了一下眼神, 把内心的震惊藏好后,坐在了病床边的陪护椅上,继续从王柳身上挖掘有用的信息。
和玩家紧绷神经的玩家不一样,病床内的病人听到院长也要来查房后, 表现得很是激动, 要不是医院有不能大声喧哗的规定,他们早就欢呼出声了。
“王同学,你听到刚才广播里说什么了吗?院长和主任医师是每天晚上都会查房吗?”小绿问道, 把剥完皮的橘子塞进了王柳的手里。
王柳的脸色也出现了发至内心的笑意,“不是的, 医院每天九点和六点都会有医生查房,但我只见过主治医生和主任医生,没有见过院长。”
“王同学,你已经住院七天了?”一号问道。
王柳点头,极好的心情让她的表达欲变得更加强烈,“今天是第八天了,我目前是这个病房最早住进来的, 他们都比我晚一天进来。”
“姐姐我告诉你, 院长是真正的世界第一奇迹, 院长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会有世界第一奇迹!”王柳压抑着激动说道。
一号缓缓点头, 今天第八天,那就代表前面八天院长没有参与过日常查房,更不用说搞什么联合巡诊了。
是因为他们来了,所以院长才会露面吗?还是说,这是纯粹的巧合?
“世界第一奇迹是什么呢?”小绿问道。
“当然是起死回生啊!”王柳没有丝毫犹豫就给出了答案,语气极为笃定,“在其他医院被医生断定为绝症的病症,经过院长的治疗后,都会恢复健康!”
“好厉害,真的是世界第一奇迹!”小绿配合着露出惊叹,但眼底的戒备更深了。
这种世界第一奇迹一听就不靠谱,什么起生回生,肯定是以命换命,用了非常邪恶的办法!
“现在是五点四十五分,距离院长查房还有十五分钟。”一号提醒道。
“啊,只有十五分钟了,我要好好打扫一下卫生,整理一下床铺。要是院长愿意为我治疗的话,我就不需要做手术了!”王柳拍了拍脑袋,灵活地从床上下来开始干活,一点都看不出腿部存在什么问题。
一号和小绿也来帮忙,在没有搞清楚院长信息的情况下,她们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王柳朋友这一身份,不要让院长对她们起疑心。
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走廊上可以听见很明显的脚步声,还有众人的问好声。
“院长好!欢迎院长莅临指导我们四楼工作!”
“院长您辛苦了!这是我做的小点心。”
“院长这是本月的值班安排!”
从这些医护的反应来看,院长在这世界第一奇迹医院威望极高,不管是医护还是病人 ,对这位院长都很死心塌地。
联合巡诊从401开始,按照每个病人一到两分钟的问诊时间,轮到407也最少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
小绿转了转眼珠,拎起了王柳放在床边的热水壶,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们一定口渴了吧,我去帮你打热水。”
王柳有些犹豫,“小绿姐姐,院长很快就要到了,广播说过了,要我们在病房里不要乱走。”
“我知道,但我不是病人啊,王同学你好好待着不就可以了吗?”小绿笑了笑,给一号递了一个眼神。
一号微微颔首,很快用其他话题转移了王柳的注意力,顺利让小绿离开了病房。
小绿的运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在她打开门走出去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从402出来的景珂。
景珂目前的皮囊是三十一岁,及腰的微卷长发很自然地披在后背,鼻梁上架在一副玫瑰金边框的眼镜,冷清中带着极高的禁欲感。
前提是,不要和景珂对视,不然大概率会和小绿一样,被对方眼里藏着的深渊震慑住,呆呆站在门口,一直到对方主动移开眼神,才和活过来一样朝着热水房走去。
两分钟后,小绿拎着热水壶回来了,在床边坐稳后,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一号压低声音问道。
小绿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很可怕,和她对视的时候我甚至动不了,想要顺利通关的话,绝对不可以站在院长的对立面。”
一号心中一沉,轻轻嗯了一声,“所以我们的任务是存活七天,而不是其他任务。”
“对了,我出门的时候,那位院长正准备进去403,黄三和小白应该已经和院长正面对上了。”小绿说道。
“黄三是老玩家,他不会随意招惹副本中boss的。”一号说着顿了一下,“至于小白,现在才是第一天,他不会马上被黄三当做牺牲品舍弃的。”
“那就苟着吧,在我们没有主动冒犯的情况下,院长应该不会对病人家属动手的。”小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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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间的病房查起来特别快,如果本身病情不严重的话,或许只需要进行简单的两句对话,就算是完成了问诊。
六点十六分,脚步声变得越来越近。
随着虚掩着的门被推开,看起来不好靠近的院长也出现在了一号和小绿的视野中。
小绿还记得那种窒息感,所以不敢和走进来的院长对视,手上拿着一个没有剥开的橘子,慢吞吞地剥皮。
一号没有从景珂身上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但她的视线也没有过多停留在景珂的身上,看一眼就足够一号记下本次副本boss的相貌。
“晚上好。”景珂随意地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拿起了主任医师递给自己的病历本看了起来。
“王柳,双腿膝盖关节出现不可逆转的病变,主治医生的诊断是必须切除双腿。不然病灶会朝着心脏转移,一旦入侵心脏,寿命将会缩减到七天。”景珂念出了病历本上的内容。
景珂的声音和她的外貌一样,清冷带着距离感。不过内心非常崇拜院长的病人们并不在意这个,依旧用热切的眼神望向她。
“院、院长,有没有其办法可以切除病灶,我不想失去双腿。”王柳说道,语气激动着带着明显的恳求。
“可以,但我最近有些忙。如果你要等我为你处理的话,可能需要继续住院一段时间。”景珂放下了病历本。
景珂推了推眼镜,脸上的表情不变,“失去双腿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只要你在医院完成登记,三年内肯定会有和你匹配的双腿。”
“要是遇见好心人捐赠的话,时间会更短。”景珂说道,视线从王柳身上移动到了一号和小绿身上。
“这两位是你的朋友?”景珂的视线停留在了一号的身上。
“是的院长,这两位姐姐都是我的姐姐的好朋友,姐姐不能过来,所以她们就来医院看我。”王柳说道。
“我愿意继续住院,只要有机会得到院长的治疗,我住上一年医院也没有问题。”王柳脸上的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乖孩子,那你就在医院继续住着吧,最多一个月,我就会抽出时间来的。”景珂摸了摸王柳的脑袋,瞳孔中依旧倒映着一号的身形,“要记得遵守医院的规定哦。”
“好的院长,我会严格遵守每一个规定的。”王柳应道,虽然她很激动,但依旧在控制自己的音量,确保自己不会大声喧哗。
“两位是要留在医院陪王柳吗?”景珂问道。
“院长,我们受王柳姐姐所托,会在医院照顾王柳六七天的时间。”一号说道,微微仰头对上了景珂的视线。
不过一号并没有觉得这位院长的眼神和无尽深渊一样恐怖,反而觉得院长的眼睛很好看,看久了以后,就像是在仰望星辰一般,让她感觉很舒服。
“这样啊,按照规定,每个床位配置的陪护床只有一个。所以每位病人在过夜的时候,只能留下一个人来陪护呢。”景珂说道。
“院长,我们可以借用一下其他病人用不到的陪护床吗?”小绿问道。
景珂瞟了一眼小绿,语气听起来疏离了许多,“一位病人夜晚只有一名家属可以陪护,这是规定。”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一号跟着问道。
景珂语气缓和下来,“如果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病人家属能拥有优先入住医院的权利,目前病床尚有空余。”
“当然,如果是医护家属的话,可以临时入住贵宾招待区的房间。”景珂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让脸上的疏离从十分变成了三分。
“这位病人家属,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景珂问道。
“暂时没有了,多谢院长解答。”一号闻到了陷阱的味道,及时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景珂也不介意,恢复了脸上疏离不好接近的表情,“遇见问题的话,可以使用楼道电话找我,号码是444。”
把该说的话说完后,景珂就带着身后一堆医生去检查其他病床上的病人了。
景珂对待病人的态度都差不多,只不过她在给出许诺的时候,每个人病人对应的处理时间不一样。
病房内的之人,只有王柳是一个月内,其他都是半年内喝一年内,时间差距极大。
等到景珂带着一群人哗啦啦离开后,小绿缓缓吐出一口气,把剥好皮的橘子分成两半,往一号手里塞了一半。
“我没有乱说吧?这个院长身上的气势吓人的很,就算我们七个捆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小绿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一号有了片刻迟疑,院长的气势很吓人吗?
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危险?而且院长有问必答,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攻击玩家的想法。
“晚上怎么安排,一个病人只能有一个陪护。医院的在晚上八点后就是非开放状态了,你想办法留下来,还是去到外面寻找机会?”小绿没有察觉到一号的不对劲,拧眉思考了起来。
“五个,最开始的护士说了,姓王的病人只有五个。我们一共有七个人,最少也要有一个人成为病人,这样才可以全员留下来。”一号说道。
继续分析道:“而且,这个规定是我们刚刚从院长嘴里得到的。保安室的医院守则上并没有这一点,其他人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你的意思是,我们先下手为强?”小绿挑眉。
“嗯,我先去五楼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一号说道。
“不行,五楼指不定有什么危险了。504、514,这两边病房号码听起来一点都不吉利。”小绿否决,“生存本最忌讳的就是分开行动了。”
“规定没有写在明面上,但对于老玩家来说并不难察觉。”一号说道,“我们都离开的话,说不定在回来的时候,病房内会多上一位王柳姐姐的朋友。”
小绿压了压眉,经验告诉她,一号的担心很有可能发生。
比起争夺在五楼的不知名房间,同样在四楼的房间或许会是其他两人的优先选择。
“现在是六点二十八,不管结果如何,七点半之前你都要回来。”小绿说道,“你要是不来的话,那我就来找你。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我们之中的一个人当病人,另一个人当做病人家属。”
这次一号没有继续拒绝,把小绿递给自己的橘子全部塞进嘴里后,就站起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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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的走廊很安静,加上不少医护人员都参与院长巡诊去了,就算是护士台里也就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在。
一号把冲锋衣的拉链拉上,靠着听力判断出院长还在其他病房巡诊后,快步走向楼梯,转眼间就来到了五楼。
五楼依旧是住院区,看起来也非常安静。
但五楼的安静不是四楼那种没人的安静,而是死气沉沉的安静。
走廊上有穿着蓝白条纹的病人在行走,但他们的眼神黯淡无光,行走的动作看起来极为僵硬死板。
一号在和某个病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还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老人味。那种经常出现在七老八十老人身上的味道,是那种身体在腐败走向死亡的气味。
一号很确定,在和那个病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一张看起来二十出头,眼角一丝皱纹都没有,本该属于年轻人的面孔。
年轻人的身上,不该会有这种味道才对。
一号的眼神一暗,她先找到了504号病房。
504号病房大门紧闭,原本方便观察的透明玻璃也变成了磨砂材质,让外面的人看不到病房内发生了什么。
驻足观察了十秒后,一号果断选择了继续往前走,来到了514号病房的门口。
514号病房的门虚掩着,病房里面几乎没有属于人类的声音,只有监测仪平稳运行的声音。
一号透过门缝观察了一下病房内的情况,她拥有的视角有限,只能看到两张病床上都有人,而且都是带着氧气面罩的病人。
他们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了,有种生命垂危的感觉呢。
一号没有贸然进入,她选择和之前一样,先来到了护士台,假装自己是在找人。
“你要找的是514号病房的王杰吧?”护士说道,视线落在一号的身上。
和四楼护士正常的视线不一样,五楼护士的眼神中有更加明显的恶意,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样可以随意处理的物品一般。
“是的,我受他朋友所托,过来看一看他。”一号说道,“可以问一下,王杰现在的情况吗?”
“王杰啊,如果配合我们医生好好治疗的话,大概还可以顺利活到周日吧。”护士说着嘻嘻笑了两声,“你是王杰朋友拜托的人,是不是可以协助我们医护,好好劝说他配合医生治疗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并不认识王杰,跑这一趟纯粹是受人所托。”一号察觉到了危险。
直觉告诉她,作为病人家属留在五楼遭遇的危险,可能比留在四楼当病人遭遇的危险更大。
“这样啊,那真是他可惜了。”护士脸上的笑容不变,“需要我带你去探望一下王杰吗?”
“拜托了。”一号应下。她既然用了那样的借口,高低也得见上这个王杰一面,才可以顺利脱身。
不知道黑石有没有后悔选择五楼,还是说,他早就知道了五楼的情况,所以故意选择了这里?
短短的几步路,一号的脑袋闪过了许多种猜想。
而在一号看到王杰目前的样子后,她有那么一瞬间停下了思考。
无他,王杰目前的情况确实太诡异了。
单单从王杰脖子以上部分来看的话,他就是一个壮年的小伙子,头发和胡子都很茂密,看起来非常有活力,即便是带着氧气面罩,也不影响这一认知。
但在护士好心掀开盖在王杰身上的被子后,他脖子以下的部位也暴露在了空气中。
王杰的上衣被解开了,胸膛上连接着许多透明管子,伴随着胸膛微弱的起伏,不知名液体通过管道被注入到了王杰的身体上。
可即便有源源不断的液体注入到王杰的胸腔中,他的上半身依旧呈现暗淡的灰色,还出现了肌肉萎缩的情况。
上半身和头部的差异极大,仿佛一个是彩色照片,一个是残破的黑白照片一样。
“这位女士,你不问一问王杰现在的感受吗?现在是他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呢。”护士在一号的背后说道,原本还算正常的嘴角不断上扬,真正意义上的嘴角咧开到了耳后根。
就在护士张开血盆大口打算给送上门的一号来上一口的时候,熟悉的广播在五楼响起来。
“通知,院长将于一分钟后抵达五楼巡视医护人员工作,请值班医生和护士不要随意离开岗位。通知,院长将于……”
在广播声响起的一瞬间,异变的护士一下就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原本带着恶意的眼神也变成了正常的友好神色。
“这位女士,我要回到工作岗位,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护士台找我,033号护士,竭诚为您服务。”护士说道。
不过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护士就从病房内消失,瞬移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一号缓缓吐出一口气,把一直扣在手心的道具收了起来,犹豫了一秒后,把被子重新盖在了王杰身上。
早在离开407的时候,一号就分别在手上藏了两个道具,一个是防御加控制,另一个则是纯粹的杀伤性道具。
而在进入病房后,一号也没有放松对护士的监视。看似一号把背后留给了对方,但一号可以透过某些镜面反射,看到护士的一举一动。
刚才护士要是张嘴咬下来的话,她嘴里那几十颗牙齿最少也要断掉一半,运气差一点的话,还会把道具吃下去被一号精准爆破。
从一号的角度出发,现在才是七天生存的第一天。如果可以的话,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出手,就算出手也不能是主动的一方。
在走和留中犹豫了两秒,一号靠着院长巡查时间医护不会乱来这一猜测,快速检查一下另一张病床上病人的情况。
掀开被子后,另一个病人身上的透明管子和王杰比起来只多不少。但管子起到了作用不太一样,这个病人身上三分之一的管子在往胸腔里面运送东西,其他三分之二则是在把胸腔内的东西往外运送。
这是为什么?这些软管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是医院从他们身体内抽取的某种物体,还是把他们的身体当做中转站或者是转化器?
一号陷入了思考,随后她就察觉到身后有一阵风吹过。
这是病房内,窗户都没有打开,哪里来的风?
一号拉响了警报,通过反光的设备,她看到自己身后多出了一个穿着大白褂,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人。
无声地吞咽后,一号把被子重新盖在了冰冷身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地转过了身体。
“院长?你这是查房到这里了吗?”一号故作惊讶地问道。
景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一号的眼神中多了一抹个人情绪,“不是,我是来检查医护人员工作情况的。”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景珂问道。
一号摇头,放在背后的手扣住了道具,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不是,我只是在路过的时候发现这位病人没有把被子盖好,所以顺手帮他盖上而已。”
“是这样啊,你真是一位乐于助人的好人呢。”景珂笑了笑,微微歪头,“不过你看起来有些紧张,是在担心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