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最近很忙。
每日起来先去上个早朝, 回来直奔杂货铺,跟着黄芙在京都亲自走访了好几条街,最终确定了新店的位置。之后她又雇佣了更多的伙计, 并且亲自做了“新员工上岗培训”, 包括规章制度、岗位职责、销售话术等等。
晚上回到侯府, 江辞奋笔疾书, 又是画装修草图又是编写员工手册。
江辞写的时候奚翎雪都会在边上看着, 红袖添香。
她现在对高奕格外关注,这人的脑子里装了许多新奇古怪的想法,奚翎雪简直闻所未闻。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高奕说的又都有几分道理。
奚翎雪想不通她都是从哪学来的。
这天两人又在书房里熬到很晚,江辞又写完了一张纸, 放在桌上晾干,揉了揉酸胀的手。
奚翎雪拿起来端详,眉头轻皱,“这字体……你是故意写成这样的?”
丑的过分离谱, 连三岁孩童都不如,还有好些她不认识的字。
高奕虽说是武将, 但也不该如此。
江辞撇撇嘴, “……”
什么叫故意, 侮辱谁呐。
她已经很认真的写了, 只不过这具身体本身是有肌肉记忆的,而她的脑海里装的又都是自己的写字习惯,手跟大脑较劲, 两厢一碰撞, 形成了个四不像。
没听到回话,奚翎雪也不介意, 继续往后看,连蒙带猜的念道:“员工福利……?”
后面跟了好多条,一张纸都写不完。
“福利很重要,别小看了。”江辞道:“待遇上去了自然能留住人,也更有利我们培养人才。”
奚翎雪挑眉,“在杂货铺里选人?”
“当然,”江辞注视着她如画般的眉眼,意有所指道:“大隐隐于市,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人往往更容易捕获情报。”
后半句过于直白了些,她故意挑起这个头就是想看看,黑莲花有没有打算对她敞开心扉。
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浮动,奚翎雪很快掩饰过去,状似无意道:“情报?定远侯心思这么重,该不会是想……”
谋反。
这两个字没直说,但意思显而易见。
“靠……”江辞道:“我这不是在帮你打基础嘛!”
奚翎雪放下纸张,淡淡道:“我可没有什么想法。”
江辞嘴角微抽。
装,继续装。谁家正经公主学毒啊!而且还费尽心思搜罗吴味这样的奇才!黑莲花若不是想搞事情,她倒立洗头!
-
起早贪黑地忙碌了半个月,黄润发的新店终于初见成效。
有了江辞的入股,新店就选在京都最有名的一条烟柳巷中,也是杂货铺中规模最大的一家,与酒楼旗鼓相当。
在黄润发的招牌上,江辞特意让人刻了“HRF”的字母。另外就是商品的外包装,也都加上了黄润发的缩写。
若是真的有其他穿越者,一定会注意到吧!
黄润发货品新颖,店内伙计的态度更比其他家都热情。面膜、香皂都会提供小份的试用装,玻璃饰品可以七天无理由退换,而且全场还有各种活动,包括会员满减、买一送一、免费抽奖等等。
开业第一天,黄润发就引得大批百姓蜂拥而至,买与不买的都来凑热闹。
玻璃饰品就被一抢而空。反正还能退换,这些人便跟不要钱似的疯狂买,结果到手了也没人舍得退,看东西确实不错就都留下了。
黄芙数银子数到手软,三更半夜还在算账。光是这一天的流水就足足有八十多两!与原来的杂货铺相比,这哪是翻翻,简直是原地起飞!
王世昌看的眼红,但又不敢惹。
因为他知道,黄芙是定远侯在外养的小情人。
…
夜深人静,黄润发的伙计都已经离开了,二楼却还亮着烛光。
黄芙合上账本,虽有疲惫心里却是高兴的,“奕姐真乃神人也!”
“这才哪到哪。”江辞得意的笑,她的野心可不止于此,“现在只是一家店,将来我们还要开更多的分店,冲出京都,布局整个昱国!”
黄芙激动归激动,倒也没有忘了公主的交代。
她给江辞倒了杯热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奕姐,你不是武将吗?我听说你刚一分化就上了战场……那这些经商之道你是从哪学的?这些法子我从没在书上见到过。”
“这个嘛,”江辞摸着下巴想了想,跟她念叨两句似乎也无妨,“我呢以前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生活节奏特别快,人们的压力很大,为了更好的活着就要特别卷。”
“呃……卷是什么意思?”
“简单理解就是竞争吧。”
江辞说着还有点怀念上了,不知不觉她到这个世界已经快满一个月了。
“像黄润发这样的店,在那个地方比比皆是。为了吸引客户,各种活动花里胡哨的……我知道的这点都是皮毛。”
现代玩剩下的东西,到了这却是独一份,降维打击!
“这还是皮毛啊……”黄芙感叹,“那个地方的都是神人吧!”
江辞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大神遍地。”
江辞对黄芙很信任,一方面是因为那名女侠给了黄芙方子。都是穿越者,她相信那人的眼光。另一方面也是黄芙给她的感觉确实不错,这么多年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她很欣赏黄芙的品质,也希望把黄芙发展成自己人。
将来建立情报网,她心中理想的负责人就是黄芙。
当然,江辞不知道的是,她与黄芙的所有对话都会传到奚翎雪的耳朵里。
那日公主说,尽量原封不动的转达。于是这些天下来,黄芙的记忆力被锻炼的越来越好,现在转达起来几乎可以完全复制。
两日后,依旧是在黄润发的新店,江辞正在与伙计交谈,奚翎雪、金玉则和黄芙一起上了楼。
每到这个时候,金玉就很佩服自家公主。
……这不就是当着侯爷的面密谋吗?关键还很自然,按照高奕的话说,她们现在是股东。
黄芙像往常一样汇报,“ 那日我观侯爷说话时心神驰往,实乃真情流露,不似胡言。”
奚翎雪目光有些迷离,“……昱国境内真有这种地方?”
莫非周一伦和黄蓉也是来自那里?
奚翎雪没怎么出过京都,只觉得普天之大无奇不有。
桌案上还放着高奕写的员工手册,字迹歪七扭八,奚翎雪随手翻了翻,心中一片纷乱。
与高奕接触的越深,她就越发怀疑此人不是癔症那么简单。
她所展现出来的才能,惊世骇俗。
奚翎雪也曾暗中找过几次张成济,现在安神类的药都已经换成了补药。
许是近日来太过忙碌,高奕根本没发现,乾君的易感期竟然还没来。
腺体的问题始终如一块巨石,压在奚翎雪的心上。很多个夜晚,她都是睁着眼直到天亮。
也不知还能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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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营店铺方面,黄芙颇为上道,这些日子跟着江辞学了不少。到后来,江辞已经可以放手让她独当一面了。
另外,被派去外地寻找香料的吴味终于回京。王世昌于是领着人来到侯府,自己特意还备了一份厚礼。
小厮通报的时候,江辞还在给奚翎雪传授经商心得。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江辞握著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指点几句。奚翎雪在旁边听得认真,身子微微向她倾斜,体态修长,曲线婀娜。
从小厮的角度看,若是挡住自家侯爷的脸,那还真是一对璧人,佳偶天成。
至于姚琴,自打姚炙得了“癔症”后,她也老实了许多,这几日都没敢再多打扰,只偶尔来问个安。
侯府的下人们比以前过的顺心多了,不必再提心吊胆,担忧挨罚挨骂。
他们发现这位公主虽然冷冷的,但性子比姚琴可好太多了,从不苛责下人。在她的影响下,连侯爷的脾气都明显变好了。
侯府的人现在对公主真是打心眼里敬仰。
小厮来传话。
得知王世昌拜见,江辞便暂停了手上的事,与奚翎雪一起到堂屋坐等。
不多时,王世昌圆润的脸便出现在了面前,笑的特别喜庆,“见过侯爷、公主。自打上次一别,王某甚是挂念——”
江辞摆摆手,“行了,说正事。”
挂念个屁,她不信这货没给姚炙打小报告。
“是是是,”王世昌干笑了两声,侧身让出后面的人,“这便是吴味了,今早刚回的京,王某立刻就给您带来了。”
江辞望向那人,看着清秀可爱的一个小萝莉,一双大眼十分灵动。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个小姑娘竟然是位调香大佬。
吴味一见奚翎雪就笑了,脆生生地叫道:“公主~~”
要不是公主帮她赎了身,她恐怕一辈子都要被王世昌压榨。
奚翎雪点了点头,漠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她们也算是旧识,江辞估摸着人家兴许有些话要私底下说,于是道:“王老板,出去走走?”
王世昌哈着腰,欣然应邀。
出了堂屋,两人往后花园的方向走。
上次说要种一片梅花树,江辞便立即让人移植了许多小树苗,现在还不到开花的时候,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叶子。
王世昌认出了是梅花,恭维道:“侯爷真是好兴致啊,估摸长个两三年,这些树苗就能开花了。”
两三年啊……
江辞心中感叹,她和奚翎雪的婚姻只有一年,现在嘛也就剩下十个月了。
她忽然感觉时间很紧迫,日子过的也太快了。
不知到时,这段婚事有没有“续期”的可能呢?
就她自己感觉,她们的关系已经比最开始亲近了很多。
但若最后还是和离了,那……
就只有自己守着这片梅林了。
权当是个念想吧。
“对了,”江辞忽然问,“姚炙最近如何?”
自从抬出侯府后,这人已经许久没上朝了,问就是在家吃药。
王世昌搓搓手,说起这事他就尴尬了。
就是他偷摸去告的状,本来还指着姚炙能敲打敲打高奕,结果姚炙直接疯了?!
也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么,整个人神神叨叨的。
“……姚公子啊,”王世昌干笑着道:“听闻他一直在府里休养,最近已经好多了。”
一直休养?
好惨哦~~~
她好开心。
江辞已经能想象到他每天喝药,喝的昏昏沉沉的样子了。
…
侯府的另一边,奚翎雪也和吴味进行了一场密谈。
对于吴味,奚翎雪一方面是看上她的才能,另一方也是真的欣赏。小姑娘是孤儿,身世凄惨,为人却很乐观,从不怨天尤人。
奚翎雪并不会像王世昌那样压榨她,而是把卖身契还给了她。
堂屋内,金玉关门落锁,只有她们三个。
奚翎雪开门见山道:“你现在是自由身了,可以选择自己讨生活,也可以选择为我做事。”
吴味不假思索就道:“那当然要追随公主了!”
“先别急着答应。”奚翎雪轻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跟着我是有风险的,将来很有可能性命不保。”
吴味敛了笑意,神色也认真起来,略显稚气的脸上满是坚定,“若没有公主,我一生都只能被束缚在小小的凝香阁里……书上说士为知己者死。承蒙殿下看中,吴味也愿意誓死追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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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窗外皓月当空,夏虫脆鸣。
这日用过晚膳,奚翎雪又端来了药。
黄润发那边已经不太占用精力了,黄芙现在做的很好,江辞便也闲了下来。
这一得空,她终于想起了腺体的事。
之前因为腺体受伤,江辞一天要喝三次药,这被诊出了“癔症”,又要多喝一种。
后来张成济调整了几次药方,最终演变成只在晚膳后喝一顿。
他信誓旦旦的声称,这一副方子就能同时医治腺体和癔症。
江辞不情愿的信了。
把喝完的空碗放在桌上,江辞咂摸着嘴,“……这药的味道好像不太一样了,是又换了方子吗?”
“嗯。”奚翎雪把碗递给金玉,金玉默默退下。
江辞又问:“都这么久了,为啥我感觉腺体不见好呢?”
不仅不见好,体力似乎还有点下滑?她无数次怀疑张成济这个神医是不是假的。
按照原书的描述,高家血脉天赋极强,分化出来的乾君各个勇猛。
……所以高奕不应该是天生神力吗?她却感觉这具身体并没有像原书说的那么厉害,至少打了七折,而且还很容易疲累。
奚翎雪没看她,默默坐到镜子前,拆着头上的发饰,“可能是你最近太忙了,没有休息好。”
“……是这样吗?”江辞像个泄气的皮球,黑莲花说的也很道理,前一阵确实太拼了,她闷声道:“可是我不想再喝药了,都不能吃辣的。”
穿来这么久,辛辣油腻全都忌了,嘴里要淡出个鸟,这是一个侯爷该有的待遇吗?!
金玉又推门进来,这次端的药是给奚翎雪的。
江辞看了一眼,“……你生病了?”
奚翎雪小口喝完,解释道:“没有。是我快到情热期了,提前预防。”
“哦。”
江辞了然的点点头,暗道黑莲花年纪轻轻做事还挺谨慎的,还知道提前预防。
可能是因为腺体还没好,她这具身体好像连易感期都没有。
现在侯府的下人都已经公认,她和奚翎雪是恩爱有加。他们都是中君,闻不到信息素,自然好骗。可其他人比如姚琴、姚炙,或者是外出时遇到的其他乾君、坤君,这就不好骗了。
同房这么久,到目前为止她从未标记过奚翎雪,连临时的也没有。因此奚翎雪的身上没有半点高奕的气息。
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实在说不过去。
想到这,江辞看向奚翎雪,她的发钗已经都摘了下来,墨发蜿蜒如缎,腰肢细软,背影清绝。
江辞有一瞬间的晃神,半晌,她开口道:“那个……关于标记的事……”
“怎么?”
奚翎雪正梳着头发,闻言,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江辞见她反应有点大,忙道:“我是想说,我一直都没有标记你……咱们总得想个办法,不然肯定会露馅的。”
这些乾君、坤君的对信息素极为敏感,若是靠近奚翎雪,很容易就能察觉。
江辞说完仔细注意着她的反应,总觉得黑莲花好像很沉重似的。
“我其实有个办法——”
“已经让吴味在准备了。”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屋内短暂的静谧。
江辞先反应过来,笑道:“原来你跟我想一块去啦?我也是想让吴味做个香薰,只要和我的信息素气味差不多就行了。”
“嗯。”奚翎雪淡淡的应了一声,眉眼低垂,欲言又止。
江辞总感觉她怪怪的,好像藏了什么心事似的,这么蔫可不是她的风格。
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黄润发的成功已经足够证明她的能力了,黑莲花又不傻,肯定都看在眼里。
江辞真想说,你不是在物色人才嘛,那你康康我呀!
…
晚上同床而卧,两个人各怀心思。
烛火已经吹灭,房内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辞默默在心里盘算着,按照时间线,端王也快平叛归来了。
这场叛乱实则是敌国密探挑唆,端王大胜,活捉了密探。本打算押送回京,结果途中生了意外,密探竟被人劫走了。
皇帝因此事勃然大怒,端王一行非但没邀到功,反而落了个看守不力的罪责。
看过原书的江辞自然知道,劫人的其实就是太子,奚辰风。
她倒不是勾结敌国,纯粹是因为端王抢了她的风头,她就出来搞事情了。
这俩人一向不对付。
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这对奚翎雪来说可是个机会。
江辞心里已经有了计策。
她正琢磨着,忽然感觉到身边人翻了个身,似乎也没睡,江辞便问了一句,“我没在府里看见吴味啊,她去哪了?”
“吴味是个人才,自然不能在府上当个丫鬟,埋没了。”奚翎雪缓缓道:“我为她在京郊置办了一处宅子。”
江辞:明白了,等于是整了个工作室呗,专门研究香薰。
盘算着心中的计划,江辞用指尖戳了戳她,“小雪~~”
奚翎雪抖了一下,默默缩回手,“……你想说什么?直言。”
“咳,”江辞搓搓手,“那什么、就是最近太累了,我想出去放松一下。”
“放松?”奚翎雪想了片刻,似笑非笑的问:“你要去醉仙阁?”
醉仙阁是京都最大的青楼,黄润发的新店与它同在一条街上,江辞曾无数次路过,那确实是达官显贵经常光顾的地方。
“你想哪去啦!”江辞道:“我是想和你一起去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