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的眼神一凝, 没说话。
赵医生继续自言自语:“你是从底层爬起来的人,什么人没见过,心早就在一次次的背叛中凉了。
现在你掌管了A市这么大的产业,一惯警醒, 怎么会因为发烧就随随便便让人接近你?
记得当时会所的二把手在你酒水里下药, 试图干掉你上位, 结果你硬是用酒瓶子敲破头,换来了一时的清醒。”
顾尘还是一言未发。
赵医生恨铁不成钢:“大老爷们, 三十郎当岁的人了, 既然有意思就上啊!”
顾尘终于动了动手指:“你当是超市抢大白菜呢?
现在是法制社会, 不是你们当年看上谁抢谁。”
赵医生‘啧’了一声:“随便你,我老了,不懂你们这些法制社会的男娃娃怎么谈恋爱。
我只是想着,你年纪也大了, 钱是赚不完的,身边还是要有个贴心的伴, 回家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寂寞难耐……”
说到后面越来越离谱, 顾尘有些招架不了这老流氓, 甩了一句:“我自有分寸。”就不再回复。
聊了好半天, 等到顾尘终于舍得从屏幕里分出神来时,就看见身侧的时白微睁着眼,直勾勾盯着他。
顾尘被吓了大跳, 条件反射地摁灭屏幕,转头再看时白, 却见他眼神完全没上焦。
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 时白也毫无反应。
瞬间松了口气,好歹没让对方看见聊天记录。
不然在新年第一天就会体会到社死的感觉。
拂手阖上时白的眼眸, 直到时白彻底睡去,顾尘为他盖好被子。
做好这一切,顾尘也不离开,依旧坐在原地,开始思考。
其实赵医生说得没错,他对时白总是不同的。
顾尘从未接触过恋爱,他孤儿出身,婴儿时期被扔在福利院门口,他的存在本就是爱情失败的见证。
年少时,在同龄人荷尔蒙躁动的青春时期,他却被迫辍学,早早流落社会,情·爱不如一口面包来得实在。
等到他略有成就时,顾尘却又一心只埋在工作上,所有人羡慕他所拥有的一切,可这也意味着巨大的责任。
随着金钱的累积,顾尘所背负着的也逐渐增多。
有兄弟们的信任,员工们的生计,还有支撑他一路走来的野心,一切地一切都在要求他向上、拼搏。
他只能一直走一直走,根本无心个人生活。
直到遇到时白。
顾尘转头,青年睡颜安宁。
遇上时白之后,公司有了时潭的支持,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工作上得到一丝解脱,真正打动顾尘的,是时白身上的烟火气。
父子俩互相扶助,油盐酱醋里都写满了温馨,顾尘哪里见过这样的生活,所以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无论是狭小老旧的居民楼,还是豪华大平层,贫穷抑或是富贵,拥有时白的地方就有家的味道。
于是顾尘从仗义的路人,到识人伯乐,再到贴心邻居,一步一步靠近这个温暖的家庭。
可是赵医生说得对,他还可以再进一步。
邻居,好大哥,哪有真正的家人来得亲密?
心里的一切波涛起伏,最终尘埃落定。
顾尘拿出手机,心情好地给赵医生发了一个大红包,对方已经睡了,迟迟没回消息。
关掉手机,顾尘又去看沉睡的时白,身体不由地靠近对方。
青年的身上沁着淡淡的酒气,甜丝丝的,很好闻。
顾尘嗜甜,被这股香甜吸引,慢慢靠近,最后伏在时白的上方,在唇角蜻蜓点水的印下一吻。
你会是我的。
时白在睡梦中不安稳地动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上方传来的热气,他不自觉地扯了扯衣领,泄露出锁骨处的白皙。
顾尘气息一乱,只觉身体一软,连忙有些狼狈地转身。
可才明白自己的心意,顾尘并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
新年第一天,未来小男友就睡在身边,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反正顾尘做不到立马离开。
犹豫了片刻,最终顾尘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踢掉鞋子,衣服也不脱,就这么滚进时白的被窝。
扯过时白安分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顾尘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闭眼睡觉。
夜已深了,身边人早已在酒精的催眠下失去意识,陷入黑甜的梦乡。
顾尘原本躁动的思绪也受对方影响下,慢慢平静,很快进入安眠。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时白迷迷瞪瞪睁开眼,脑子一片胀痛,这是宿醉的正常反应。
时白在床上缓了片刻,这时身边突然动了动,他拧着眉望过去,谁啊一大早扰人清梦,结果熟悉的面庞让时白卸下烦躁。
原来是顾尘。
竟然是顾尘!
时白睁大了双眼,臂弯下的顾尘转了个身,面朝着时白,睡得香甜。
时白本就不怎么清醒的大脑彻底宕机。
这是怎么回事?顾尘为什么会在他的床上?
试图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可是大脑一片空白。
只知道当时他们吃火锅,然后时潭兴致很好,喝了不少酒。
时白这么多年第一次和亲人、好友过元旦,也喝了两杯。
谁知道这具身体的酒量这么差劲?!
居然一杯倒,现在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幸好他与顾尘身上的衣服都穿得整齐,没有发生酒什么乱什么。
等到时白冷静下来,怀里人的睫毛也不断震颤。
下一刻,顾尘也睁开眼。
时白僵着身子与顾尘对视一眼,谁知顾尘非常淡定,嘶哑着嗓子道了句早安。
时白强撑着也道了声早。
顾尘发现了时白的僵硬与无措,顽劣心顿起,故意皱着眉说:“我们怎么睡在一起?”
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扶着额头,“嘶,我记得是你……
时白一阵紧张,说:“我,我怎么了?”
不会是他哭着喊着要顾尘和他睡觉吧?
“你哭着喊着要和我睡觉,扯着我的衣服……”
时白一张俊脸涨得通红,都有些结巴了:“对,对不起啊,我没有冒犯你吧?”
一边心想,我总不会扯着你的衣服,要你脱·光了和我睡觉吧?
“扯着我的衣服,说必须脱·光才能上床睡觉。”
时白的脸由白变红,再变紫,结果顾尘噗嗤一声笑出声。
“好啦,骗你的。”顾尘起身,朝浴室走去。
时白提起的心才放下,就眼睁睁看着顾尘进了他的浴室,边走变脱衣服。
“顾哥,”时白大声说,“这是我的房间浴室,你的在隔壁。”
顾尘这才反应过来似地一拍脑袋,说:“我也是睡糊涂了。”这才回到自己房间里去。
一大早时白的情绪起起伏伏,再加上昨夜宿醉,下楼时格外没精神。
因为没休息好,时白理直气壮地翘掉早上的跑步,来到餐桌坐下。
时潭正在吃早饭,见到时白恹恹的,瞅了他好几眼,说:“昨晚去鬼混了?像被吸了阳气似的。”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时白被呛了一下:“爸,瞎说什么呢?我去哪里鬼混?”
时潭喝了两口豆浆,注意到顾尘也下来了,对方身上透着一股湿气,应该是才洗了澡。
“早啊,时叔。”
“早。”
顾尘坐在时白的旁边,时潭就见时白有些不自在地朝外面挪了挪。
时潭摇了摇头,这傻孩子。
等到吃完早饭,三人走出屋,消消食,透透气。
外面下着大雪,入眼处全是银装素裹,分外美丽。
时潭玩心大起,俯身团了个雪球。
时白有心阻止,但看到对面的时潭笑得开怀,喝止的话梗在喉头。
算了,偶尔玩玩而已,大不了待会熬大碗姜汤灌下。
时白笑着看时潭垒着雪块,下一秒脖子一激灵,竟然是顾尘扔了一个雪球。
对面的顾尘挑衅地扬了扬手中拳头大的雪球,‘啪’,砸在时白的胸口上。
这能忍?!
时白也攥起雪球,朝顾尘发起进攻。
两人一直你来我往地,在院子里打起了雪仗,欢声笑语。
时潭不参与小年轻的游戏,岁月静好地在角落堆雪人。
结果时白玩得太上头,嫌只捡地上的雪球不够劲,随手从地上抄起一个大的圆球,朝顾尘砸过去。
结果顾尘不知咋地,似乎被吓到了,僵在原地没感动,被砸个正着。
时白见顾尘被砸了也不还手,脸上还露出复杂的神情,正要凑上去问咋了。
就见时潭气势汹汹地捏住时白的耳朵。
时白这才发现,感情刚刚扔的那雪球是雪人的脑袋!
被喷了个半死,自知理亏,时白灰溜溜回到别墅,还不忘煮姜茶。
时潭训了一顿熊孩子,气顺了半截,接过姜茶一饮而尽。
顾尘接过姜茶,却迟迟不喝,甚至还想趁时白不注意,倒掉姜茶。
这下好了,时白可抓着理由了,又训了半天顾尘。
顾尘自知理亏,乖乖挨骂,最后在时白严厉监督下,含泪喝下姜茶。
时白见顾尘脸都皱成一团,没好气地递给他一颗糖:“喏,甜甜嘴。”
顾尘接过糖,桃花眼里流动着甜蜜,说:“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