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近, 时白忙着拍摄,顾尘和时潭也忙着推进新的项目以及年底结算等,经常加班。
等到三人回神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 距离除夕只有一步之遥。
时白剪辑完视频, 出来喝口水时, 才发现时潭和顾尘坐在屋里沙发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回来的这么早?”时白看了眼时间, 才下午三点多, 往常这个时候, 两人还在公司忙碌。
“放假了,所以提前回来了。”时潭解释道。
时白恍然大悟,最近确实忙得不知岁月。
顾尘抬起眼眸,望着时白, 问:“春节打算怎么过?”
时白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我都可以。”
顾尘又看向时潭。
时潭想了想, 开口道:“最近太累了, 春节不想再折腾我这老胳膊老腿, 不出去了, 待在家过着吧。”
时潭转身看向顾尘,笑着说:“顾尘,今年春节就和咱爷两凑合凑合, 一起吃顿年夜饭吧。”
时白也颇为期待地看向顾尘。
顾尘自然欣然应允,说:“荣幸之至。”
既然约定一起过年, 加上年关将至, 采购年货这一事宜也应提上日程。
腊月二十九当天,时白和顾尘结伴去超市, 留下时潭在家好好休息。
临近春节,超市一片红火,到处都是过年的喜庆。
在‘恭喜发财’的背景音乐下,时白和顾尘各自推着购物车,在一众人海中走走停停。
四周货架上各色年货海海,挑得人目不暇接,不少人购物车堆得满满当当的。
所幸时白出来前特意列了个采购单子,长长的一条,里面包含了所有要购买的东西。
超市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时白头一次在春节里感到如此的充实。
前世时白忙着工作,疯狂压榨自己,利用繁忙的工作麻痹自己。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万家灯火的时候,一个人面临满室的孤寂。
唯一会正式过的节日,也只有清明节。
时白按照单子采购,对联、瓜子、坚果、食材……忙得不亦乐乎。
而顾尘则轻松得多,他不住张望附近,眼里写满了好奇。
这也是顾尘的过年初体验,以往过年,家里自有保姆做好年夜饭,哪里需要亲自动手。
时白和顾尘一路走走停停,旁边经过的人总是会打量二人。
临近春节,超市里出来囤货的,大多是以家庭为单位,夫妻、孩子、情侣,而时白和顾尘身在其中,难免引入注目。
但时白和顾尘对于这些打量的目光视而不见,时白见顾尘满脸新奇,一时莞尔,说:“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买。”
他们恰好停留在零食区,顾尘的眼神游弋,随后从货架上拿了一包薯片:“好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走,时白停留在水产区。
过年怎么少的了海鲜呢?
他先挑了一尾鲜鱼,叫商家片成鱼片,又问顾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海鲜。
顾尘摇头,他对海鲜一般般。
直到两人的推车里堆满了货物,时白这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据说购物时会分泌多巴胺,再加上节日的欢庆氛围,以及超市四处的折扣标志,险些让时白停不了手。
而顾尘全程只负责推车,没怎么买东西,时白还以为他不喜欢逛超市。
时白暗暗反省,自己还是太能逛了,明明有单子却还是控制不住剁手。
也是难为顾哥了,陪他逛这么久也不嫌烦,不过,下次还是不麻烦对方了。
要懂分寸。
“我只是有点选择困难症。”顾尘认真地说道。
时白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惊奇地望着顾尘。
“真的,我平时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负责,节省了时间和精力。”
时白这才点头,只是没想到外表雷厉风行的顾大总裁,也会选择困难症。
想到顾尘拿着两种商品仔细比较,迟迟决定不了的模样,时白就觉得崩人设了,一点也不总裁。
年货采购完毕,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车里,结果正好撞见安燃。
安燃和他的母亲才从车上下来,目的地正好是超市,应该也是来购买年货的。
注意到时白,安燃远远叫住他:“时白!”
然后他对女人说了一声,先一步迎上来,看着时白手里满满当当的货物,说:“你也是来买年货的?”
时白先将东西放在后备箱,东西太多,又放了部分在车厢上,这才腾出手来。
处理完,这才抽出空来,直视安燃,说:“好久不见。”
注视着眼前两人的互动,顾尘斜眯眼睛,如一头优雅的猎豹注视着侵入领地的猎物。
安燃无知无觉,先是与时白交谈片刻,期间提到考研的事情,说:“恭喜你,考研班主任说你发挥的不错。”
时白说:“还好。”
“那我们在学校见。”安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时白点头。
简单聊了几句后,安燃的妈妈姗姗来迟,看到时白,她露出雍容的笑容:“时白,好久没见了。”
顾尘在旁边一挑眉,还见过家长了。
时白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先前他和安燃做合约男友时,就在双方父母前过了明路。
安母看着时白,眼神中流露出惋惜,青年人品、性格、能力无所挑剔,可惜家道中落。
不过她想到安燃之前秘密接触的那个男人,时白的家境这一缺点倒还可以接受。
比起李煊会所牛郎出身,时白可就清白的多!
又与安母聊了会儿,因为安燃他们还要采购年货,也就告辞了。
临别前,安母热情地邀请时白:“时白,记得过来家里玩呀,阿姨已经很久没见你到家里了。”
时白看了一眼安燃,旋即笑着说好。
道别安燃母子,时白和顾尘踏上回家的路。
车厢里轻缓的纯音乐静静的流淌,时白专注着开车。
旁边顾尘假装不在意地询问:“你与那个男生是情侣吗?”
回忆今天时白与安燃的互动,顾尘觉得两人相处似乎缺少了情侣间的亲密,甚至不如他与时白相处自然。
时白沉默一瞬,他与安燃之间的纠葛复杂,说起来他甚至更惨一点,沦为忍者。
莫名地,时白不太想和顾尘讨论这个问题,他随便找了个话题搪塞过去,拒绝交谈的意味溢于言表。
顾尘是个玲珑人,闻弦歌知雅意,也不再去深究。
不过今日之事隐隐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顾尘暗暗关注着。
除夕当天。
时白在贴门前的对联,听从时潭的指挥:“左,再左一点,好了。”
对联正正好好地贴在左右门框,时白又拿起另外一幅,准备张贴在顾尘家门框边。
直到对联张贴完毕,顾尘家里就来了拜年的人。
胖子和瘦子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见到时白父子,热情说:“贴对联呐!老大呢?”
时白搓了搓手,揩去手上的金粉,回应道:“顾哥在我家干活呢。”
说完,领着二人进了家门,果然顾尘系着小熊围裙,手里忙着扫地。
“老大!”胖子立马抢过顾尘手中的扫把,“你怎么能干这些粗活!”
质问的眼神如飞刀直直射向时白,肯定是这个男人使唤我家金贵的老大!
时白摸了摸鼻子,说:“除夕大扫除不很正常吗?”
“那也该扫老大家,凭什么帮你家扫?”
“你家老大钟点工一大早就□□了。”时白解释道。
胖子还要多说,“好了,”顾尘拧眉,“是我自愿的,别磨磨唧唧的。”
胖子瘪嘴,好嘛,老大真是被男狐狸精迷晕了。
瘦子则机灵地一挽袖子,说:“老大,我来帮你。”
顾尘这才满意点头,毫不客气地分配任务,自己转做起了监工。
有了胖子和瘦子的加入,大扫除的工作很快落下帷幕。
时白端着茶托,递给他们一人一杯水,顺便问:“你们午饭留在这儿吃,人多热闹。”
瘦子闻言很是心动,往年春节都是和老大一起过的,但他觑了眼顾尘,面色平平,不太像是欢迎的模样。
心中惋惜,他正要拒绝,结果胖子当即答应:“好呀好呀,我要吃大肘子!”
时白惊讶一瞬,说:“你不是不爱吃肉吗?”这可是顾尘说的。
胖子支支吾吾,顾尘怕说些不该说的,插嘴解释:“前段时间,胖子肠胃不太好,医生叫他少吃肉。”
时白恍然大悟,笑着说:“行,中午给你做红烧猪肘。”转身进了厨房忙碌。
这时瘦子扭扭捏捏地说:“老大,医生说我不能吃香菜……”
旁边的时潭‘噗嗤’笑出声,他哪里看不出来这几人之间的心思。
不过今天除夕,来者是客,他笑眯眯说:“不吃香菜就不吃,是吧,小顾?”
顾尘也被逗乐了,瘦子眼巴巴看着他,终于,顾尘说:“当然。”
家里多来了两位客人,时白使出了十八般手艺,饭菜满满当当一大桌子。
时白还特意拍了张照片,满桌子的饭菜,五双筷子,po上了社交平台,配文:除夕小宴。
下面很快就有了评论,
“呜呜呜,看着就好吃!”
“这叫小宴?我望着手里的泡面哭出了声!”
“能加一双筷子不?饿饿,饭饭~”
还有人分析那五双筷子。
时白挑了眼熟的粉丝回复后,就关掉手机。
宾主尽欢,满桌子饭菜竟然被消灭的七七八八,时白都被惊到了。
胖子憨憨地摸摸滚圆的肚皮,说:“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
瘦子也猛点头,他都吃撑了。
时白也高兴自己的厨艺得到认可,于是问:“年夜饭要不也一起吃?”
反正只有他们三人。
时潭也挺喜欢胖子和瘦子,年夜饭人多热闹。
还没等胖子嘴快答应,顾尘不动声色地踩胖子脚尖,胖子脸顿时疼到扭曲,眼泪花都要流下来了。
时白和时潭被他的反应吓到,刚想追问怎么了,深知内情的瘦子连忙说:“他没事,就是吃到好吃的,太过感动了。
是吧,胖子?”
胖子忙挤出笑容,哆嗦着说:“是,是啊。”
对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顾尘端起茶杯,慢慢悠悠品了一口。
吃完饭,胖子和瘦子突然有了急事,说什么都不愿多逗留,火急火燎地走了。
走之前还扔下两个红包,说是新年祝福,不等时白拒绝,飞一般的跑了。
时白拿着红包,没想到自己都这个年纪,还能收到红包,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应对。
看了眼顾尘,顾尘说:“拿着吧,大过年的。”
时白捏了捏红封,颇有厚度,有些烫手,但顾尘说得有道理。
大不了之后再以送礼的形式还回去。
没了胖子和瘦子,顾尘说:“晚上双子塔有烟花活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时潭摇头,说:“老人家受不了拥挤,我就不去了。”
闻言,时白立马说:“那我还是在家陪你,看春晚。”
这可是积年已久后,第一个陪时潭过的春节。
既然两人都不想去,顾尘也按下不提。
他看了眼时白,能和心上人共度春节,也算是不错的开始。
反倒是时潭不乐意,他挥苍蝇似的,一脸不耐烦:“年轻人要去玩就去,糟老头子才不乐意你们陪。
放心吧,我和楼下的李大爷约了一起下棋,那可比春晚有意思。”
这倒不是空话,自从时潭上班搬家后,日常哪有人陪他下棋?
他也没时间,一心扑在公司转型上,现在有机会和棋友走两局,心里高兴。
时白不愿留时潭在家,还想再说,结果时潭才不理他,乐呵呵地打电话,约了晚上吃完年夜饭在李大爷家里下棋。
“爸,李大爷人家还要过年,你这么过去,怕是有点打扰人家吧。”时白试图阻止。
时潭摆手,气定神闲的说:“放心吧,人李大爷离婚了,子女也全都在国外,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去刚好也是陪他。”
“那干脆叫人一起吃年夜饭,吃完你们下棋,我在家陪你。”时白换了个法子,继续劝。
顾尘知道就算时白和自己跨年,留时潭和一老头过春节,心里不安定,干脆放下外出跨年的念头,一起劝说时潭。
时潭被人说的烦了。
他不是一个把过年过节看得特别重的人,过年嘛,当然是各自怎么舒服怎么过。
但时白和顾尘坚持,他只能气哼哼说了句:“果然儿女都是债。”
显然同意一起过春节。
时白无奈笑笑,他在这边想着和老父亲一起过年,结果老父亲巴不得把他甩开,实在是好气又好笑。
最终还是时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双子塔距离家这边不远,十几分钟的路,他先在家陪时潭到晚上十点,之后再和顾尘去双子塔跨年。
“怎么样?这样总可以了吧。”
时潭面上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结果立马打电话通知老李,邀请人来家吃年夜饭。
时白这边去厨房忙活,年夜饭可是重头戏,时潭想要喝点小酒,李叔也要过来,两个人肯定要点下酒菜;
顾尘喜欢甜食,需要做点甜品,喜欢吃酸甜口的菜品,那就做个糖醋鱼,锅包肉;
时白自己无辣不欢,偏重口,毛血旺等川蜀名菜得有……
零零总总安排下来,年夜饭涵盖各大菜系,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所幸时白之前在拍摄时,制作了许多传统的节日料理,倒省了不少功夫。
等到李叔上门,时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叫顾尘端菜上桌。
餐桌上,四人先未动筷,而是举起酒杯,春晚的背景音下,各人依次表达诚挚的新年祝愿。
陶瓷酒杯碰在一起,四个人三个家,但却因为缘分,共度春节,脸上都扬起幸福的笑容。
等到酒足饭饱,时针已悄悄来到九点。
时潭和李叔斟了点小酒,脸颊带着红晕,要去旁边下棋,一边唠嗑。
时白和顾尘只是浅酌了一口,神智清醒,正收拾桌上的饭菜。
饭菜做得丰盛,毕竟没有人会想着在春节思考饭量,卯着劲往外端菜,所以还剩着大批饭菜。
时白估摸着,这些够他和时潭吃一周。
时白将碗碟一股脑扔进洗碗机,又去擦拭灶台。
顾尘则因为手笨,勒令出去休息,但他不愿意离开,眼神跟随时白忙碌的身影转动。
有些时候,能和爱人一起忙碌于家庭琐碎,也是一种幸福。
顾尘享受这种感觉,甚至还想要更多。
什么时候他才能名正言顺地,以主人的身份进驻家中,陪伴时白做家务呢?
那边的时白无知无觉,等到一切忙碌完,走出客厅,结果时潭和李叔正拉着手,回忆年轻时的辉煌岁月,滔滔不绝地分享着旧事。
看见时白,时潭居然说起了时白小时候的趣事,听得时白一阵头皮发麻。
原本静静陪伴时白的顾尘,不禁侧耳倾听,身体下意识地坐到时潭沙发那侧,听得津津有味。
“别看这小子现在斯斯文文的,挺成熟的,小时候他可皮了。
记得六岁那年,时白特别喜欢幼儿园的老师,追着老师叫妈妈,还说要把我赶出家门,让老师和妈妈在一起。
可把我气的,当晚我就以他左脚进屋为由,罚他站半小时墙角。”
顾尘听得起劲,小时候的时白居然这么调皮,和现在成熟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时白受不了时潭了,再这样聊下去,他底裤都要被无良老父亲扒没了。
于是他施展出话题转移大法:“爸,你不是要和李叔下棋吗?现在九点多了。”
时家没有守岁的习惯,只会意思意思熬到十二点,就各自回房休息。
闻言,时谭这才停止话头,拉着李叔开始下棋。
终于制止了时潭的讲述,时白松了口气。
见时潭和李叔下棋下得开心,他还特意拿了饮料和零食、水果过来。
这些都是先前和顾尘在超市采购的,时白特意把顾尘挑的薯片等零食,单独留给顾尘。
结果顾尘还在回味刚才时白的童年趣事。
时白扶额,将零食果盘堆到顾尘面前,这才唤回对方涣散的神智,说:“我的黑历史有这么好听吗?”
下意识地想点头,但顾尘的求生欲令他硬生生止住,说:“咳,看会儿春晚吧。”
说完,顾尘调整坐姿,貌似认真地观看电视。
时白嘴角泄露丝笑意,没去戳穿他,也坐下看了会儿电视。
春晚一如既往的无聊,时白只看了几分钟就看不下去,低头拿出手机,开始回复消息。
顾尘眼角扫过时白,见对方专注地注意手机屏幕,悄悄放松了挺直的腰背。
他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刚刚春晚表演全没进脑,心神全放在余光里的时白,见状也拿出手机。
漫不经心地回复新年祝福,直到屏幕上数字从59跳到了00,顾尘当即抬头。
时白刚才无聊,同意了杨帆的邀约,玩了会游戏,但他操作一般,游戏角色一直被人按着打,很快就丧失游戏的乐趣。
注意到旁边的视线,时白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到十点了。
时白示意顾尘起身,出门前又询问了下时潭,结果时潭忙着和李叔鏖战,头也没抬,敷衍地说了句注意安全。
无奈之下,时白只好和顾尘一起,穿上厚实的外套,直奔双子塔。
一出门,时白打了个哆嗦,今天除夕,天气还不错,没下雪,但凛冽的寒风还是让人难以招架。
捂好脖颈,时白和顾尘漫步在街上。
正值春节,入眼的全是鲜研的红色,但街上的行人其实不算多,A市多外来务工人口,大家都赶回老家过年。
乐得清净,直到走到双子塔附近,人流又猛地增长起来。
情侣、夫妻家人穿插其中,时白和顾尘挺立其中,两人俱是盘靓条顺的大帅哥,肩宽腿长,时白厚重的羽绒服下也依稀可见身材不错,颇惹人瞩目。
他们来得时间有些晚了,灯光秀已经开始表演,人群密密麻麻涌在附近,时白和顾尘看着架势纷纷皱眉。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转身,离开拥挤的人流,走到广场外的店铺,开始闲逛。
春节双子塔流量大,各色商贩们在本该团圆的时刻,选择牺牲自由,赚得盆满钵满。
时白和顾尘并肩同行,此时他们身处的位置正好在两栋大厦中间,此时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头皮发麻。
时白出门时穿得厚厚的,完全没自持帅哥的风度,及膝的羽绒服外加毛绒围巾和手套,武装到头发丝,力图舒服过年。
而顾尘则怀着某种心思,特意穿上了羊绒大衣,挺阔的大衣衬得顾尘风神俊朗,招惹了不少眼神。
可惜在寒风的攻击下,羊绒大衣如溃败的士兵,难以挽留热度,直吹得顾尘脸发白。
但顾尘只咬牙紧撑,未泄露半点痕迹。
此时,时白眼神停留在前面的一对男男情侣上,其中个子娇小的男生穿得时尚,搭配也得体。
可惜凛冽的冬夜并不会因此疼惜,娇小男生被吹得可怜,如小白花瑟瑟发抖。
身边的男朋友见状立马脱下围巾,还敞开棉袄,情侣紧紧贴在一起,反倒生出无限甜蜜来。
顾尘也注意到这对情侣,面色如常,眼神艳羡。
冬夜似乎愈发冷了。
前面的小情侣贴近后窃窃私语,步子越来越慢,时白和顾尘很快超过了他们。
时白和顾尘的气质和长相非常出众,小情侣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娇小个子的男生看得更久,眼神黏在时白的背影上迟迟未动。
旁边人顿时吃起飞醋,怀着别扭的情绪,男生故意扩大音量,说:“别看了,再帅也是别人家的。
而且还是个木头,自己穿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管男朋友死活。”
无意偷听,但却听个正着,时白:……
怎么出来游玩都要被人拐着弯指责?
时白回头望了眼那对情侣,娇小个子的男生似乎也认可男友的说法,当即贴近男友,撒娇卖乖。
猝不及防又被塞了口狗粮,时白无语转头。
正想和顾尘说话,结果这才发现顾尘被冻得细细发抖,显得有些可怜。
不去纠结是否惹人误会了,时白取下围巾和手套,一股脑塞给顾尘。
顾尘本想拒绝,因为时白的围巾和手套与他的精心搭配并不合适,可冰冷的手触摸到暖绒手套时,滚滚热气实在是惹人心动。
在时白的催促下,顾尘还是妥协于这股冬夜里的温热,围巾严严实实拢着,终于要好受些了。
时白和顾尘的这番互动落在小情侣眼中,娇小男生更加用力地贴近男友。
男友躯体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再看前面两人相差半臂距离的同行,对比强烈。
而他的男友更是直接带着人,走到时白二人的平行处,恨铁不成钢地指导时白:“哥们儿,抱紧啊!”
时白和顾尘:……
在小情侣的灼灼目光下,时白当即拉着顾尘大步离开。
直到走出百米距离,确认已经甩开那对莫名的小情侣后,时白才松了口气。
放慢步子,时白顿时也松开顾尘的手。
顾尘有些想笑,咳嗽一声抑制喉咙里的笑声。
结果时白误会了。
时白看着顾尘,皱了皱眉,对方确实穿得单薄,围巾和手套不过杯水车薪。
攥紧上衣,时白发愁,脱衣服是不可能的,他也冷。
至于敞开棉袄,互相拥抱取暖,他和顾尘又不是情侣。
心下思量,时白开始留意周围,还真发现一处风水宝地。
双子塔顶层有一家会所,那里视野通透,方便观摩烟花,零点跨年的倒计时也清楚可见。
询问了顾尘,对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毕竟会所里的暖气总好过室外冷风吹,顾尘已经些许后悔穿得单薄。
尽管心中不愿承认,但他确实已经不是年轻的小伙子,年龄上来,遭不住冻了。
上了双子塔,两人来到会所门口,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里面人并不多,坏消息是,这家是会员制的,而他们都不是。
当场办理显然来不及,可是当要铩羽而归时,里面的有人认识时白,二话不说领着他们进了。
宋远以前算是时家的附庸,一直和时白关系不错。
自从时家破产后,两人就减少了来往。
会所里还有宋远的朋友,见他说出去透气,结果领了两个大帅哥进来,都投来热切的眼光。
结果瞧见帅哥的具体面目后,纷纷息声。
宋远发小当即拉着宋远,小声说:“你怎么带他进来了?”
宋远简单说了下情况,其他人哪里不知道缘由,时白家道中落,连会所都进不来。
各色的目光落在时白身上,有惋惜、有遗憾,更有调侃和奚落。
不过时白先前性子好,不会仗着优越的家世高高在上,和这些富二代们没什么冲突,他们也不至于上前秀优越,落井下石,那也太没品了。
时白对于形形色色的打量已经免疫,面色如常,和宋远说了几句后,带着顾尘离开,坐到旁边的卡座。
顾尘将这一切看得分明,心里不爽。
在他的眼里,时白处处都好,可比这些纨绔子弟要好得多。
甚至连时白的家境,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时家没有遭遇变故,他根本没机会挖走时潭,更不会因此接近时白。
熟悉的人都清楚,顾尘白手起家,平生最不喜富二代。
压下心里的愤愤,顾尘倒了杯水,递给时白,眼里写满担忧。
时白莞尔,说:“没关系的。”
见顾尘不信,时白淡然地说:“真的。”
目光下垂,停顿在杯口,茶水泛着细密的涟漪,但眼神放空,思绪飞回前世。
前世与现在没什么不同,时家也遭遇了破产,父子俩蜗居在老房子里,日子浑浑噩噩。
时白也怨恨过命运,甚至将这一切的失意归咎在时潭头上。
如果不是时潭信错人,时家怎么会从A市上流,转瞬间楼塌了,昔日荣华付水东流。
但他到底爱时潭,不敢真的指责,他自以为把这些负面情绪压抑的很好,可这怎么会瞒得住疼爱儿子的父亲?
他是压倒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直到失去至亲,时白这才明白,原来还有比破产更痛苦的事情。
世界之大,无人相依。
时白抬起头,笑了笑,说:“钱财乃身外之物。
我有爸爸,还有顾哥,还有朋友和事业,已经很幸运了。”
顾尘确定时白并不是勉强,而是发自内心,他松了口气。
“我们点些喝的吧。”时白拿起手边的单子,“还得坐会儿呢。”
两人埋头研究点单时,一边的宋远拎着瓶红酒,单独走了过来。
扬了扬酒瓶,宋远说:“叙个旧?”
时白点头,身体往里侧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来。
没等宋远反应,对面的顾尘攥紧酒瓶,吸引了宋远的注意后,他起身,说:“你坐我这边。”
说完,施施然坐到时白身边,全程动作行云流水。
宋远打量了下顾尘,再望了眼里侧淡定的时白,了然地耸肩,说:“抱歉。”
顾尘颌首,表示接受。
时白一头雾水,没明白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其实他不是淡定,也惊讶于顾尘的行动,但不愿在宋远面前下顾尘的面子,只能掩去面上的尴尬。
结果这恰好显得他与顾尘暧昧丛生,直接误导宋远。
宋远拔出木塞,一人倒了杯酒,一边炫耀说:“我这可是上好的红酒,平时别人想喝都没门,便宜你们了。”
时白不善饮酒,但偶尔还会喝点红酒,听宋远介绍后,颇为好奇,啜饮一口。
旁边的顾尘低声说:“少喝点,待会儿还要跨年。”
上一次时白被一杯白酒干趴下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顾尘可不想跨年时,旁边躺个醉鬼。
时白果然只浅浅品了一口,宋远‘啧’了一声。
原本以为离了安燃,时白能恢复正常男人的样子,现在来看,显然没有,还是个恋爱脑。
品了酒,宋远与时白之间陌生的氛围消融不少,可以聊天了。
宋远好奇时家父子的现状,也不扭捏,直接问了。
时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简单说了下情况。
听到时潭任职高管,父子俩生活无忧,宋远也歇了心思,原本他想着要是时白家里困难,还能救济一二。
现在感叹道:“不愧是时伯父,跌落谷底也能抓住机会向上。”
听到这番话,时白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旁边人。
真正抓住机会的可不是时潭,要不是顾尘锄头挥得好,时潭才不会被人拉起公司上班,直接退休。
顾尘回以一笑,颇为骄傲。
宋远又问及时白,听到时白说自己待业在家,他又支棱起来了,豪爽地说:“要不来我的公司上班?”
时白侧目,这家伙居然还创立公司?
宋远挠了挠头,黑皮大汉的脸上居然露出点羞意,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我知道自己成绩不好,也没什么脑子,所以是与朋友合伙创立的,我出钱他出力。”
时白没有多问,婉拒对方的好意,说自己已经有新的打算。
“好吧,你要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联系我。”宋远递给了他一张名片。
名片上的公司的确是名不见经传的,时白收下后,道了声谢。
宋远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他叹了口气,“之前时伯父帮了我们家许多,但时家破产,我家只顾自保,最近才喘过气来。
是我们宋家太过弱小和自私了。”
眼见着宋远五大三粗的汉子,却泪眼朦胧,时白有点无语,真正破产的苦主还没哭呢!
好在宋远忍住了,控制住情绪后,他盯着时白,拍着胸脯说:“以后我罩着你,保管你不会受人欺负。”
时白很想说其实没人欺负我,但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勉强点了个头。
“不会有人欺负他。”
宋远看着对面一直被他忽视的男人,皱了皱眉,小白脸可别骗了我兄弟。
是的,他已经把时白划作自己人了。
但想到时白恋爱脑,宋远不好多说,没管对方,抓住时白的手臂,说:“一定要联系我,只要我能帮的,绝不说别的。”
面色不善,顾尘的眉头夹得死紧,很想把这人的手甩开。
好在时白也不习惯和人如此亲近,不动神色地抽出手,说:“行。”
又喝了点酒,宋远这才离开。
扰人的苍蝇终于走了,顾尘心里舒坦了。
然后正色道:“你要是真被人欺负了,记得找我,其他人不靠谱。”
这番话指向性非常明确。
时白忍不住笑,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被欺负?
心里纳闷,难道我看着很弱吗?
但顾尘一本正经,时白只能说:“放心吧,我不会被欺负的。”
顾尘仍然坚持:“记得找我,相信我能够保护你。”
时白很想说我可以保护自己,但也没再拧下去:“好好好,一定找你。”
至于什么时候找,那就是他的事了。
顾尘心满意足,低头执起酒杯时,注意到桌上的名片,又蹙了蹙眉。
下一秒时白也注意到名片,他收好后,见顾尘一脸不赞同:“他看着就不靠谱。”
时白笑了笑,说:“其实人还不错,可以做个普通朋友。”
被‘普通朋友’的说辞取悦,顾尘也不再纠结。
恰好窗外升起盛大的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接下来两人不再说话,专心致志欣赏外面的烟花盛宴。
烟花的盛放意味着新年脚步临近,一分钟后新年倒计时开启。
会所里的人也纷纷停止交谈,专注地等到新年钟声敲响。
广场下的人们自发地起声附和,气氛感染了会所,也有人跟着倒计时。
时白嘴唇微动,小声地数着:“10,9,8……3,2,1!”
下一刻,无数烟花似瀑布般垂落天际,人们紧紧相拥,陌生人对视间也会祝愿一句‘新年快乐’。
“顾哥,新年快乐。”
不经意间收到龙年的第一句祝福,顾尘转瞬间跌进青年温润的黑眸里,“龙年大吉,祝你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顾尘也笑了。
只要你愿意,我定心想事成。
因为我的新年愿望的第一页,写着:愿与君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新年快乐,时白。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学业顺利,事业恒畅。”
以及红鸾星动,爱情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