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一眨眼两个月过去。

  腊月初,月城进入深冬, 每日大雪下个不停,很快就将城内盖上厚厚的一层霜白,凛冽寒风冰冷刺骨,像是一把把粗糙的毛刷,粗暴地擦过每个人的皮肤。幸亏冥河湖水极其耐冻,不然恐怕早就凝结。茫茫的霜雪,彻骨的寒凉,一切仿佛又回到妖域原本的模样。相同,却又有所改变。

  两月时间, 霜盏月和黎伶越发亲密,日日相伴,仿佛两块粘连在一起的黄糖,做什么都要在一起。因没有外人,时常还会变成原形, 在宽阔的灵霄宫中撒泼打滚。

  这天雪势渐小, 黎伶和霜盏月一个变成凤鸟, 一个化为三尾灵狐, 在雪地里前后追逐。

  黎伶仗着翅膀的优势,飞得很快,贴着厚厚雪层扇动翅膀, 惊起一片绵绵雪花。霜盏月躲避不及, 被雪花劈头盖脸地打中,身上茸毛炸开, 看起来狼狈极了。

  黎伶嘲笑:“你怎这么慢?四条腿还跑不过两条腿。”

  霜盏月气恼不已:“你那是两条腿吗?分明就是两只翅膀!”

  腿蹬得再快, 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天上飞的。

  霜盏月气不过, 假装停下来放弃比赛,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等到可恶的凤鸟靠近,忽然纵身一跃,四只爪子紧紧地抱住对方,将她按到雪地里。

  她开心了,黎伶却生气了。

  堂堂火凤,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伸着爪子就去挠她。就这样,一红一白两个家伙在雪中扭打,你一下我一下,左翻右滚将雪花弄得满身都是。

  恰巧是这时,成功突破至练虚境的商伴烟喜滋滋赶来,翻身跃入宫中,本想找好友臭美,以后再不用在修为上低人一头,却没想到一眼看见雪地里打滚的凤鸟白狐。

  商伴烟:?

  不只是她,就连打闹的两个家伙也僵在原地,许久之后一阵鸡飞狗跳。

  *

  “那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刚刚好像突然犯病,其实眼瞎了也说不准。”

  坐在寝宫的椅子上,商伴烟开始睁眼说瞎话,意图催眠别人,也顺带催眠自己。

  怎么可能,堂堂妖皇,一个眼神就能将别人吓破胆,绝不会跟一只化神妖狐在雪中打闹,一切都是幻觉。

  霜盏月红着脸,静默不语地别开视线,只当作自己不存在。倒是黎伶脸皮厚,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身上的雪花,一边毫不留情地戳人脊梁骨:“所以现在还瞎着?”

  商伴烟一噎,梗着脖子胡诌:“听过间歇性失明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现在又好了。”

  黎伶恶狠狠地给她一记眼刀,“胡言乱语什么,此事你知我知她知,禁止说出去,不然我当真让你失明。”

  语气霸道,像极了哪里的恶霸。

  商伴烟嘁一声,没想到这么久过去,这人脾气依然暴躁:“行了行了,我才不会,再说就算我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别人指不定以为我脑子不好使呢。比起那个,你仔细看看我,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说到最后,特意挺直背,挤眉弄眼,看起来装模作样的。

  黎伶看她一会儿,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恍然大悟般哦一声,“没想到啊……这才多久,你竟然疯癫了,发起病来连眉毛都抽搐。”

  噗嗤一声,霜盏月没忍住笑出声。

  商伴烟拉下脸,“去你的,你才疯癫,仔细看看,我突破到练虚了!”

  语气神气极了,本以为能让对方刮目相看,谁知黎伶只是哦一声,毫无波澜地端起一杯热茶,慢悠悠喝起来。

  商伴烟:?

  “不是,你就没个反应?我现在跟你同境界可不怕你!”

  黎伶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笑道:“谁跟你同境界?”

  商伴烟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黎伶身上气息更加浓郁,力量殷实不止一点半点,忽然抓住她的手探测,随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练虚后期……你这混账屁股着火还是赶着投胎,突破速度怎么这么快?”

  黎伶嘴角一抽,心说这人还是一样嘴欠。

  “谪仙之力,先前又不是没跟你说过,再说我已经突破过一次,不过是身躯有恙才难以恢复,多亏冰鸟先前冲击练虚雷劫,虽然失败,但肉身却得到淬炼。倒是你,怨不得先前联系你时没有回应,原来偷偷渡劫去了。所以今日来寻我总不会是特意炫耀,应当还有别的事情。”

  商伴烟抿唇,大失所望,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张请柬和耀目宝珠。

  “我突破练虚时并未刻意隐瞒,这群家伙的消息倒是灵通,原本看我跟你的关系很近,刻意将我忽略。现在听闻我突破,大概是知道不好在无视,立马派专人来示好,并且还送来一颗灵珠。”

  黎伶眯起眼睛,接过请柬大致扫一眼,发现上面的用词比冰鸟的更为诚恳谦逊。没见到什么特别的内容,不感兴趣地放到一边,转而拿起幽蓝色的宝珠。

  宝珠不大,比拇指粗一圈,表面透明,内里散发着深邃的幽蓝色光芒,像是傍晚的海水,一眼望不到头。时而能看到寒凉的灵光闪过,气息神秘,若是不知晓真相的,恐怕当真会以为是至宝。

  “看来我这妖皇的确遭人痛恨,分明早已‘陨落’,却还牵连你。特地送上灵珠,真是生怕你死得不够快。”

  商伴烟也收起玩笑,表情有些嘲弄:“千年来唯一经历飞升雷劫的妖,自然会招恨一些。不过这群人当真是死性不改,没有实力,却偏偏心比天高,整日为了不切实际的大梦勾心斗角,当真让人作呕。你那留影石我已经看过,既然已经知晓是陷阱,可要提前派出人马在天权城埋下伏兵?”

  黎伶摇头:“天权城先前在我的管控下,谢从丹不会不知,但他依然敢听从冰鸟的话将魔道盛会在此开设,必然已经提前做好准备,恐怕所谓的城主如今也早就投奔他,冒然出动说不好会打草惊蛇。况且,我们其实也不需要一网打尽。”

  “你是说用灵珠?”

  “不错,灵珠骗局我们已经知道,但前来参宴的人却仍被蒙在鼓里。届时大会召开,谢从丹广散灵珠,这些人必然如获至宝,时间一到,所有手握灵珠的人都要成为祭品。我们不需要花费一兵一足,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计划没错,但我担心出变数。”商伴烟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摇头,“可还记得先前我说过许湘澜功力大涨?从冰鸟的记忆中可以看到,神秘女子不仅将一切告知谢从丹,还让人透漏给许湘澜。若是他也突破至练虚,藏在背后悄然出手……谢从丹必然守不住秘境令牌。”

  秘境令牌是一切的重中之重,如若不提早拿到,谈什么进入秘境。

  黎伶凝眉,显然也意识这个问题。

  气氛忽然沉默,在一边旁听许久的霜盏月试探开口,“既然如此,我们索性提早行动,抢先一步将秘境令牌掉包即可。”

  “说得轻巧,若是可以,自然选择掉包,但又哪里有机会?令牌一事本就极少有人能知道,届时黎伶假扮冰鸟参加大会,谢从丹见冰鸟未死,必然殚精竭虑,更加防备,绝不可能将令牌拿出。”商伴烟一直对黎伶出席盛会有异议,认为不仅危险更容易打草惊蛇。但她知道好友执拗的性子,劝说不仅不会让好友改变主意,反而平白讨嫌。

  霜盏月却是摇头,笑说:“这一次正因‘冰鸟’未死,才真正能将谢从丹一军。”

  “哦?”黎伶也被勾起兴趣,“说说看。”

  霜盏月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魔君大人说得不错,殿下假扮冰鸟,必然会引起谢从丹重视。不仅害怕‘冰鸟’泄露计划,更担心令牌被夺,是以会更加小心。但我们却可以将计就计,知晓仙君秘境的人谁又说只他们,分明还有一位最为神秘的家伙。”

  “你是说神秘女子。”商伴烟隐隐猜到她的计划。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听到这人又道:“不错,仙君秘境的一切消息都是神秘女子散发,若说世上有唯一可以获取谢从丹信任,让他交出令牌的人,必然非她莫属。我们大可找人假扮神秘女子,在盛会开启之前先一步跟谢从丹会面,将冰鸟未死的消息告诉他,并且说冰鸟手中握有仙君神剑,无人能及。一旦抢到秘境令牌,就能凭借神剑指引,提前获得仙神传承。”

  “谢从丹多疑,最初必然不信。但等到后面看到携带碧血神剑的‘冰鸟’大摇大摆地进入城池,就会产生动摇。殿下届时在城中再稍稍显示神剑之威,谢从丹自知不敌,一定会求助神秘女子。这时我们就帮他出谋划策,告诉他只要在令牌上做手脚,就可以在进入秘境时借用空间之力将冰鸟斩杀。再把仿制的令牌给他,如此一来就能顺利掉包。”

  这一席话,让黎伶和商伴烟纷纷刮目相看。

  “计策很大胆,也值得一试。但还有一个问题,谁来假扮神秘女子,况且这样不遗余力的相助,反而会引起谢从丹的怀疑。”黎伶问。

  霜盏月退开两步,一阵冰雾将她笼罩,再现身时已经跟神秘女子一般无二,脸上带着幽寒的面具,手中一把纯白神剑,气质出尘。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只要让各自拥有相应的目的,一切自然会合理起来。我手中这把神剑名为灵霜,跟碧血是出自一人之手。只要若有若无地展现灵霜外貌,谢从丹自然就会以为我的目的是收回神剑。有所图谋,所以出手相助,他不会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