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神火, 传言中凤凰浴火重生,逆转绝境的至宝, 炽热无比,烈焰灼灼,如果黎伶不刻意收回,即便只有一丝火焰也足以燃尽一方天地。此刻再加上醇厚甘冽的酒水,几乎立马变成汪洋火海。耀耀火光洒落天地,随着卷风不断旋转,滚烫灼热的高温仿佛要融化一切,哪怕有霜盏月提前布置好的阵法也无济于事。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迸发的火龙卷就将四周阵法吞噬, 空间被烧得扭曲变形,寒木梁柱也未能幸免,犹如炸开的爆竹,在火焰灼烧下噼啪作响。神火顺着寒木迅速蔓延,仿佛不断生长的藤曼, 很快就将整个仙阁二层包裹, 这样下去迟早连她们也将葬身火海。

  黎伶回头一瞥, 果然看到怕火的白狐面色发白, 正打算稍稍控制神火,却忽然有一股纯净浩瀚的清冷之力从仙阁内部散发出来。熊熊燃烧的神火与之相碰,仿佛遇到什么克星一般, 飞速退散。虽未熄灭, 却迅速败北,退回卷风中心, 再不敢胡作非为。

  黎伶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火焰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脸色蓦地阴沉下来。

  跟有人刻意守护的仙阁不同, 许湘澜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妖鬼化后身躯扩大两倍有余,不止□□经脉,哪怕血液丹田都在鬼气的侵蚀下产生异变。这是力量充盈的表现,只要鬼气不散,即便心脏被当场刺穿也仍有补救的机会。因此许湘澜口出狂言,断定即便黎伶跟商伴烟联手也无法将自己击杀。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污秽鬼气竟会被神火烈焰焚烧!

  凶悍神火与魍魉鬼气相碰仿佛遇到大补之物一般,迫不及待地吞噬扑杀。手臂,双腿,乃至整个身体都在猛烈热火的高温下迅速干瘪枯朽,强大的护体鬼气仿佛成为笑话一般,根本无法阻挡烈焰入侵。眨眼间皮肤焦黑如炭,刻骨铭心的痛意令人难以忍受,凄惨惊叫频频发出。

  这还不够,无穷火焰顺着被卷风划破的伤口渗入身躯,经脉,血液,就连丹田灵海都难以逃脱,由内而外的折磨让许湘澜痛苦不堪,不管不顾地散发神威,意图驱散如蛆附骨的神火。可惜终究是白费功夫,在他的疯狂进攻下,神火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凶猛,很快就将他体内的森凉鬼气燃烧殆尽。

  失去鬼力支撑,庞大的身躯迅速衰弱,将所有致命的弱点暴露出来。

  黎伶见他大势已去,半点不觉可怜,微一用力,就将蜷缩在灵海内的魂魄揪出。

  经过火海洗礼,此刻的魂魄已经耗尽力量,孱弱透明,仿佛经风一吹就会彻底破散。但即便如此,许湘澜仍不安生,挣扎着意图逃跑。

  “黎伶!我的魂魄与玄门相连,若你敢杀我,无异于跟人界开战!”

  黎伶哂笑:“且不说我有多少种规避魂灯探查的方法,就算当真毫无掩饰地将你斩杀,那又如何?区区人界而已,若非数百年前我跟清幽寺达成约定,以菩提神树作为代价暂不屠杀人界,不然你以为先前那次灵脉之争,我会只讨走十多城池?”

  一边的商伴烟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如此轻易收手,竟是早跟清幽寺勾连!”

  黎伶嘴角一抽,没忍住给她一拳:“不过一场交易,顺便偿还恩情而已。”

  再看向手心的魂魄时,双眸已被幽冷恨意浸染:“三百多年前,我渡劫飞升,分明不曾告诉任何人,当日却有一化神修士不顾魂飞魄散也要毁我仙路。数百年来,跟那件事情相关的人修也好,妖修也罢,全被我杀死,唯有一个迟迟不曾动手。许湘澜,你猜猜那人是谁?”

  许湘澜一瞬惊恐,下意识想要狡辩,但跟黎伶笃定又充满憎恶的眼神对上,知晓任何解释都白费功夫。

  她已经查清一切,若不另辟蹊径,今日必死无疑!

  惶恐间,余光瞥见走出法阵的霜盏月,忽然心生一计,高声呼喊:“我手中有霜华的消息,若我身死,谁也无法将她救出!届时她必然跟我陪葬!”

  霜盏月在玄门待了十年之久,几乎每月都会去霜华的衣冠冢祭拜。许湘澜不知道霜盏月跟黎伶究竟是什么关系,但结合前几日的暗中观察,相信两人一定密不可分。黎伶太过强势,若一心杀他,绝不会手软,想要谋求一线生机就必须从其他方面入手。

  这是一场豪赌,输赢与否只看霜盏月在黎伶心中的地位。

  从结果而言,许湘澜孤注一掷的确有用,但可惜太过自负,并不明白黎伶同样对霜盏月重要。

  既然三百多年前是他设计伤害黎伶,霜盏月就绝不会手软。

  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霜华,霜盏月忽然顿住。

  黎伶凝眉,猜到他又在图谋不轨,但见霜盏月明显在意,深思熟虑后还是把魂魄递给那人,不过多言语,只道:“任你处置。”

  商伴烟见此,立马急了,上前拦阻:“什么任她处置,许湘澜早就该死,若是此时放过必然后患无穷!别告诉我,只凭借一句毫无证据的鬼话,你就打算相信!”

  不止是她,就连一边的灵芸熙和焦晨也面露忧色,虽然并未擅自插嘴,但谁都能看出她们的反对。

  一只实力可达渡劫境的妖鬼,今日不除往后必定再无安宁。

  黎伶瞥她们一眼,有些好笑,“我都不急,你们又操心什么?”随后绕开魔君,不管不顾地将魂魄交给傻乎乎愣在原地的人。

  跟方才的调笑不同,面色和语气都变得郑重严肃:“他有你娘亲的消息,是真是假,自行判断。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绝不会责怪,但你应该明白,我非一味忍让迁就之人,若再有下次,不管再发生什么,都会毫不留情地将他击杀。机会仅有一次,慎重且要珍惜。”

  霜盏月渐渐回神,看着殿下一如既往娇纵双眸,只觉得内心无限柔软,喜爱之情难以抑制,竟不顾旁人目光,上前献吻。

  叼住柔软红唇,怜爱地厮磨,直至观者面红耳赤,直至那人意乱情迷,才克制自己渐渐退开。

  “殿下平日都这般?”霜盏月旁若无人又没头没脑地问。

  黎伶茫然,显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霜盏月笑道:“故意在人前引诱少女失足,做出不知廉耻的行径,以此拿捏囚困,无论道德舆论还是萌动春心皆可收入囊中,好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黎伶被这不要脸的话噎住,哪怕自诩见多识广的她,也从没遇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胡言乱语什么?旁人还在看。劝你迅速一些,免得待会我又改变主意。”

  商伴烟,焦晨,灵芸熙:……原来你们还知道有人在看。

  霜盏月摇头:“改变与否都不重要,从一开始,盏月就不会也不愿让殿下失望。既知晓他是伤害殿下的罪魁祸首,又怎能就此饶过?必要经历此间最残酷的刑罚才好。”

  此话一出,几人皆被镇住,尤其是许湘澜,本来见她们如此恩爱亲密,还以为当真能寻求活路,谁知短短两年不见,那个可任意拿捏的养女,竟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我可是你父亲!难不成还想要弑父不成?!”许湘澜震怒,“若我身死,此后你再别想回到人界,且永远无法救出霜华,用余生忏悔懊恼!”

  语气也好,神情也罢,都狰狞可怖,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之态。但如此愤怒,谁说又不是畏惧的表现。

  霜盏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本不想多言,打算直接动手,但或许是内心的恶劣作祟,还是想看他惊惧害怕的模样:“你以为自己做得好事,我一无所知?若非十二年前你找来金丹妖兽,又怎会徒生异变?”

  虽早有推测,但毕竟没有证据,此刻说出其实本意是故意诈他。

  果不其然,方才还愤怒谴责的许湘澜突然哑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霜盏月双眸一暗,猜测得到证实,心底竟无半点愉悦,冷冷勾唇笑道:“你没资格自称为父,不论是设计谋害我的母亲,还是后来跟冰鸟联手,用寒毒抑制我修行突破,都早已令我心寒。说来还要多谢大长老,若非他和清幽寺共同将我当成人质送到妖域,我还不知多久才能逃出龙潭虎穴,知晓一切的真相。我跟人界毫无牵连,此后也不屑于回去。至于你说的有关母亲的下落,我的确关心,但事到如今,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即便你不想说,我也有办法得知真相。”

  一边说着,一边动用搜魂之术。

  许湘澜察觉到魂魄一阵刺痛,仿佛被强行劈开一般,将藏匿其中的记忆尽数刨出。

  他本来仗着妖鬼之力笃定这些人不敢搜他的魂,没想到霜盏月竟如此愚蠢,冷笑一声打算直接将这人夺舍。

  没想到刚一动作就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震慑灵魂,威压沉沉,浩瀚无边,仿佛面对一方天地,哪怕凭借妖鬼之力都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对方强读记忆!

  霜盏月察觉到他的意图,缓缓弯眉:“忘记告诉你,我体内蕴含谪仙神魂,此世间除却谪仙本人之外,恐怕再没有魂力超过我之人。”

  这一次,许湘澜才真正开始畏惧,还想挣扎反抗,却已经为时过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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