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夜胡闹很晚才从湖水缠绵中脱离, 霜盏月打着哈欠上床,本以为两人都能睡个安稳觉, 谁知天刚亮身边就传来窸窣的动静。应当是刻意压制,声响极其细微,但近来霜盏月日日都要试药,睡眠质量急剧下滑,再细弱的声音也能吵醒。

  惺忪地睁开睡眼,潜藏的困倦挂在睫毛,很沉,让人想就此睡去。霜盏月忍住,强打起精神, 瞥一眼正在穿衣的人,惊讶道:“殿下?”

  黎伶没想到昨天睡那么晚睡,这人仍能被惊醒,凑近床边,看她明显疲倦的面容, 贴下去在额头嘴角各落下轻浅的一吻, 与此同时用手轻拍那人的后背, 声音软绵地诱哄:“天色还早, 离行军尚有时间,乖,再睡一会儿, 到时我再叫你。”

  “殿下呢, 这么早起来作甚?”霜盏月被哄得不知天南地北,脑袋晕乎乎的, 眼皮沉重宛如千钧, 全靠坚韧的意志力撑着不睡。

  “我不困, 昨夜那群将士闹太久,恐怕此刻值班薄弱,我不放心,去看一看顺便透气。乖,再睡一会儿。”

  黎伶的声音仿佛暗含魔咒,分明不过语调柔软了些,霜盏月却半点无法抵抗,很快就闭上眼睛,一头栽倒在软绵的被窝。

  黎伶替她掩好被子,看着安静熟睡的面容,忍不住弯唇,盯着好久才恍然回神一般悄悄离开。

  如她所言,昨日喝太多酒,这些士兵醉倒一片。有些不胜酒力又未曾服用醒酒药的家伙,甚至直接在地上呼呼大睡。三月末已是春天的尾巴,但早晨清风依然寒凉,这群人竟睡在风中纹丝不动。

  军营中的确有人值班守夜警戒四周,但奈何喝了酒,没什么精神,靠在哨塔边就睡起来。

  黎伶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下怒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昨天首战大获全胜,她不想泼冷水,所以挨个记下这些玩忽职守之人的名字,打算等之后再算账。

  足尖轻点,飞至一座无人的哨塔上,扫视四周,军营的阵法完好无损,松一口气,慢慢地眺望警戒。

  半个时辰后,些许士兵接连睡醒,看到面色幽寒的殿下,满身困顿烟消云散。

  “玩忽职守,稍后领罚。”

  士兵哪敢反驳,连忙应下。

  又过一会儿,早晨的清寒已经退散,霜盏月迷蒙醒来,摸到床边的空荡,突然一慌,连忙穿上衣物,在军营中寻找。

  黎伶的位置很高,霜盏月很快就找到,松一口气,一跃跳到殿下身边。

  “这么快就醒了?”距离真正启程还有将近一个时辰,黎伶原本以为她能久睡不醒。

  霜盏月抿抿唇:“殿下又擅自离开,都不叫我。”语气有些埋怨,显然不记得早上半睡半醒时的对话。

  黎伶弯弯眉,忽然起了坏心思。

  “谁说没叫,一个时辰前我起来时,就已经提前知会,你信誓旦旦地告诉要跟我一同站岗。然而我在外头等待许久都不见人影,回去一看才知你埋头就睡,喊都喊不醒,怎么此刻反而倒打一耙?”

  霜盏月心底一慌,随着黎伶的话,隐约记起早上两人有些交流,但记忆太过模糊,早忘记详细内容。

  不知真伪,又印象模糊,自然只能相信,顿时红住脸,说不出话了。

  黎伶勾唇,知道她相信了,开始乘胜追击,给自己找乐子。

  “我彼时不信,你义正言辞地保证,说如若食言自降为猪。如今当真食言,我相信你一定不想幻化为猪丢人现眼,不如这样,你变回原形,卧在我怀里,只需两个时辰,我就原谅你。”

  这一段话,让霜盏月大受震撼,怎么都无法相信:“怎么可能……”

  “你要耍赖?可以,但仍要失信让我失望吗?”

  帽子一扣,霜盏月即便心存疑虑,也再不能多言,只能乖乖地任人拿捏。

  “我做就是,殿下莫要说这些。”

  话音落下,当真变成三尾灵狐。似是并不开心,站在木板上一动不动,也不看黎伶,心烦意乱地甩着尾巴。

  黎伶蹲下来戳戳她,笑道:“愣着做甚,事先说好,不在我怀里待够两个时辰可不算数。”

  白狐抿抿唇,不情不愿地跳到黎伶怀里。

  大约是羞赧,亦或者仍然疑惑不解,一声不吭。不想让黎伶摆弄尾巴,特意将三条大尾盘过来按在小巧的爪子下。

  黎伶见她浑身上下都写着警惕,忍不住勾唇,在毛茸茸的身体上轻轻抚摸。

  信濯和田安早起带着手下操练顺便整理军营,遥遥看到殿下的身影,立马上前问安,没想到却看见有一只白色灵狐卧在殿下怀里。

  “殿下,这是……”田安跟随殿下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位孤傲的妖皇养过宠物。

  祸斗不算,那家伙虽然力量强大,但早被殿下抛到脑后。这么久过去,多半已经忘记。

  黎伶敏锐地察觉到白狐身子僵住,知她不想暴露真身,贴心地敷衍过去:“新养的。”

  信濯虽也意外,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赞叹道:“如此气息多半是有灵的瑞兽,养在身边也能当作助力,替殿下分忧。皇后到底是人修之女,非我族类,不可尽信。”

  信濯忠心,但却顽固,对霜盏月一直颇有微词。此刻看到殿下与瑞兽亲近,以为以后能成为真正的妖皇之妻,所以欣喜。殊不知自己的担心好笑又荒诞,白狐和霜盏月从来都一人。

  黎伶瞥一眼怀中灵狐,见她似是没有放在心上,松一口气,责备道:“此话只一次,别让我听到第二回。”

  大约也知晓在背后妄议他人不好,信濯知罪领命。

  早饭过后,濒临出行,焦晨带着灵芸熙来汇报探子得到的消息,看到白狐时一愣,新奇地凑上去。

  “殿下什么时候养的,竟然也不告诉我们,不过都有盏月在,还养狐狸是不是不太好?”她知道霜盏月的原形,但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因而一时没能认出。

  但灵芸熙却不同,对每个人的灵力波动最为熟稔,自然能知道一切,见她不知死活地去摸,吓得连忙拉住。

  “拉我作甚,多可爱的小白狐,刚巧咱们家焦灵还没玩伴,不如以后让它们一起玩,培养感情,说不定以后还能定成娃娃亲。”焦晨美好地畅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身边围着一群毛茸茸的小动物的景象。

  灵芸熙哪知道她这么忘乎所以,迅速捂住她的嘴。

  然而再怎么遮掩,也终究被黎伶听去,本来听到“可爱”时还深表赞同,可话锋一转就莫名其妙提到娃娃亲,霎时间脸都黑了。

  拿出一张宽大丝绢,将白狐彻底掩盖,冷声回绝:“娃娃亲就不必了,白狐已心有所属。”

  啊?

  焦晨疑惑地看一眼幼小的狐狸,不明白它哪来的心上人,想询问,但见灵芸熙满脸警告,还是没问出。大概寒暄两句,将今日得到的情报禀告给殿下。

  等她汇报完毕,也差不多该启程出发。

  黎伶一声令下,所有将士继续往西行进。

  她飞在半空,跟士兵有些距离,怀里抱着一团小动物,但因被丝绢覆盖,无人知晓究竟是何物。

  霜盏月被闷得喘不过气,小爪子使劲扒拉,好不容易才拨开丝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充满埋怨:“殿下是要谋杀我吗?”

  黎伶抿唇:“净会沾花惹草,哪怕化为原形,也总能勾人。”

  霜盏月:?

  不是您让我变成原形?怎么现在反而怪罪她了。

  浓浓的醋味在空中发酵,霜盏月本不想理会,但无奈殿下总时不时深仇大怨地看她,好像她当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只能想方设法地安慰。

  说是两个时辰,实际上后半段只顾着让殿下安心,早已远远超过。直到小半日过去,濒临敌方城池下,两人才猛然回神。

  因昨日初战大获全胜,典良翰的军队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迷,除却主力军外,其他妖王盟友皆战战兢兢。这等状态自然无法跟妖皇正面对抗,典良翰没有办法,只能改变策略,在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布下重兵,企图利用地势和精良的法器法阵取得胜利。

  他的计策的确有效,一日过去,任凭焦晨和田安如何进攻,也无法真正突破城防。

  第二战不如初战重要,但对军队士气也有不小的影响。若能再次获胜,接下来的战斗便可占据巨大优势,乘胜追击,势如破竹。

  黎伶不想耽搁太久,于夜深人静时跟霜盏月秘密行动,从地下潜入城中,依靠神剑的所向披靡之势,一口气重创护城大阵。

  中途计算稍有差池,没能彻底毁掉,但已经是出其不意,取得不错的成果。

  大阵损坏,防御能力大幅下降,黎伶不给机会,立马发动总攻,很快就将这座要塞攻克。接连两次大败,典良翰的军队宛如丧家犬,彻底失去信心。黎伶乘胜追击,一口气西行数百里,连破十座城池,并且斩杀一位实力强大的妖王。在这样势不可挡的攻势下,不过一月有余,就来到典良翰的主要势力范围。

  最后大战即将开启,但在这关键的时刻,竹泪却突然传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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