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伶跟霜华闲聊一会儿, 见到时间差不多了,便把话题往秘境上引。

  “听盏月所说, 你们生活在破月山中十年,一个未入仙途,一个修为不高,应当颇为辛苦吧?”

  黎伶先前就觉得疑惑,破月山是万仞山的分支,灵气浓郁,山中有不少妖兽。霜华彼时修为不过筑基,竟能安然生活十年,怎么都觉不对。

  霜华见她终于露出此行目的, 不慌不忙地应答,轻叹一声,点头:“的确辛苦,最初进入时几乎举步维艰,缩在洞中不敢外出。幸而后来有人相助, 才慢慢轻松起来。”

  “有人相助?可是隐居山中的高人?”

  “并非, 是许湘澜。彼时我尚且不知他真正目的, 只以为是逍遥剑客, 聊得投机,便不由将困境告知。谁曾想他修为绝高,赠送我一道宝剑。凭借剑中的凛冽剑意和强大威势, 才得以在山中自保。”

  黎伶拧眉, “可盏月先前从未告诉我许湘澜的出现。”不止如此,这几年她没少跟许湘澜争斗, 对他的实力了如指掌, 未突破练虚成为妖鬼之前, 他的剑法远远不到凝聚剑意的地步。

  不排除隐藏实力的可能,但哪怕先前被她重创濒死都不见后手,怎么想都不可能。

  这人在说谎,将一切推给许湘澜,死无对证。

  霜华知她起疑心,只当作不知,继续解释:“许湘澜城府极深,最初我也想过将他以恩人的身份介绍给女儿,可他却不愿。彼时我不明白,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只是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毕竟这世上可有不少人盯着谪仙之力。”

  黎伶双眼一暗,再度追问:“那仙云洞三字又作何解释?上面的三个字是你在初入破月山所刻下,依你所言,跟许湘澜的结识是后来的事情,没拿到宝剑,又怎么落下那样浑然天成的刻字?”

  霜华一愣,显然没想到黎伶当真去过仙云洞,暗道失误。脑中思绪飞速转动,很快就找出一个牵强但挑不出错的借口:“字的确是我落下,先前游荡江湖时练就一手好书法,因而看起来唬人。至于妖皇大人所说的剑法……并不存在。我初入破月山连金丹都不到,又怎么达到大人口中的浑然天成,甚至连其中藏匿力量都不知。”

  黎伶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不知是何意,你总不会要说,你根本不知道字中有剑意吧?”

  霜华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但今日大人提起,我倒对剑意来源有些猜测。可还记得我方才说曾打算将许湘澜介绍给女儿?那时我将他带到洞中,但盏月贪玩不在,他看到我落下的刻字,颇为欣赏,后又拿出宝剑绕着三个字勾勒一遍。我只以未他在学习练字,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或许在悄悄往刻字中注入剑意。怨不得即使后来宝剑丢失,也没有妖兽敢靠近洞穴。”

  又将一切推给许湘澜。

  黎伶心底窝火,直觉她在说谎,但可惜没有证据,什么都做不了。

  一番逼问下来有用的消息一个没有,反而将最重要的突破口丧失。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楚。

  本还想追问后来遭到截杀,误入秘境的事情,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

  黎伶都能替她想出借口,总之许湘澜刚好和秘境相关,再把缘由推到他身上即可。

  可恶的许湘澜,哪怕死了,也总会在关键时刻膈应她。

  知道继续追问毫无意义,索性放弃。

  “原来是这样,许湘澜这孽障果真城府深沉,竟然这么早就开始谋划布局。你好好休息吧,外头天色也不早,我便不再过多唠叨。听竹泪说你喜好品茶饮酒,刚巧我这次征战获得一些好酒好茶,容我筛选一些,明日派人送来。”不想过多惊动,黎伶仍装出和乐的模样。

  霜华也十分上道,欣然接受:“既如此,华便提前谢过妖皇大人。”

  黎伶颔首离开,刚推开门就看到霜盏月贴在门口悄悄偷听。也不知道来了多久,见她忽然出来,楞一瞬,面上难掩惊慌,“殿、殿下,好巧,我才回来,听到你们说话正要进来。”

  黎伶嘴角一抽,心说哪有人进来前先贴在门口偷听一会。不想戳破,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娘亲还在屋内,去找她说会儿话。”

  随后先一步跨出。

  *

  黎伶向来说话算话,既然答应赠送好酒好茶,自然不会反悔,次日一早就带着丰富的礼物去找霜华。她来时天才刚亮,就连霜盏月都还在赖床,可霜华竟然不在屋中。

  黎伶眯起眼睛,立马去寻,没想到刚出寝宫,就在湖前看到两个切磋练招的身影。一高一低,一黑一白,平日里绝不会凑在一起的两人,如今竟打得有来有回。

  “将军的枪法果真出神入化,总能从出乎意料的方向攻来,果敢精准,每一招都打在防御薄弱的地方,华自叹弗如。”

  来回十招,虽然焦晨已经尽量压制力量,霜华也依然不敌,很快就落入溃败。

  焦晨摇头,不骄不躁:“伯母大病初愈,今日才停药,身体仍然薄弱,若是寻常,应当可以再对抗几招。”

  不能说平分秋毫,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霜华的天赋尚可,若是潜心修炼,应该会大有成就。

  黎伶在一边旁观,不禁眯起眼睛。

  昨日才怀疑霜华的剑法,今天早起就看到她对战焦晨完全落败,很难让人不怀疑。

  有趣,难不成想用这样的方法“自证实力”?

  那可太过天真。

  黎伶不再藏匿,走上前,笑说:“偷偷修炼?竟然不把我叫上。”

  焦晨一惊,“殿下,你怎么来了?”

  话刚出口,才想起这里是黎伶的寝宫,尴尬道,“莫不是我们打扰休息了?”

  黎伶摇头:“并未,我来送茶酒,发现旁边的屋子没人才出来寻找。”

  说着递过去一枚储物戒。

  霜华接过,将神识探入其中,察觉到内里的多样的美酒好茶,脸上充满惊喜:“这么多?是否有些太过贵重。”

  黎伶笑说:“岳母这些年照顾盏月辛苦,如今随她到我这里,自然不能再受委屈,这是一点心意,尽管接下。”

  这话说的,仿佛接下茶酒,霜盏月就跟霜华毫无关系一般。

  霜华跟着打太极:“盏月是我女儿,怎能全让妖皇来照顾,我身为母亲,有义务陪伴,万一某些人对她不好,虽不一定能打过,却也能尽些微薄之力。”

  黎伶懒得跟她继续打口水仗,见她如此苦心积虑地布局,自然不能错过,“不提这些,方才见你们切磋过招,心里痒痒,若不嫌弃,也让我参与其中。”

  焦晨连忙反驳:“怎么会嫌弃,殿下不论修为还是剑法都已经致臻化境,非我等能够媲美,对招切磋大有裨益。”

  黎伶对她的反应大为满意,不想让霜华临阵脱逃,所以没有问她的意见,直接跟焦晨开打。

  刚开始并不用力,一边过招,一边挑出不足。来回二十招左右,见没什么可教,便故意泄露破绽,引诱焦晨进攻,却忽然临时变招,反将她击败。

  焦晨输得心服口服,一边夸赞,一边回忆自己的招式的缺点。

  黎伶见她陷入自我反省,不再管她,看向一边,举起长剑:“你的剑法虽然不熟,但已有大家风范,多说无益,直接对招应当能学到更多。”

  霜华一愣,跟她坚定不移的目光对上,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掉入陷阱。本以为方才的切磋只是黎伶和焦晨之间,没想到连自己也要参加。又是试探,且危机重重,稍有差池,说不准就会暴露,好一个歹毒的计划。

  如若可以,她不想涉险,可如今场面骑虎难下,已不容逃脱。

  霜华心底难受,表面却不得不装出惊喜的模样:“当真?有此机遇反而是我之荣幸,请赐教。”

  焦晨听到她们两人的对话,立马慌了。自己和霜华仍有对打的地步,可殿下已经是练虚修士,手握神剑,就算不用力量,也能凭借炉火纯青的剑法打得霜华毫无还手之力。

  “殿下,这恐怕不妥……”

  黎伶安抚:“放心,我有分寸。”

  说着足尖轻点,来到中庭从菩提树上折断一根树枝,重新返回寝宫前:“以木枝代替剑刃,此次只为过招求学,点到为止,你来先手。”

  霜华拔出长剑,道一句“得罪”先一步出手。不能暴露太多实力让这人察觉端倪,又要表现出竭尽全力的模样,两者之间的平衡不好把控。索性回忆起初学剑法的稚嫩模样,只用基础招式。

  黎伶不慌不忙地应对,试图找出这人的破绽,谁知竟和凌华截然不同。知道不会如此轻易,也慢慢地加快出招,从一味拆招,变为主动出击,迅速将主动权夺回来。

  但这还不够,若要试出这人的真实实力,必须出其不意,剑走偏锋。

  黎伶看准机会,佯装上挑,逼她往上抵御,等到下盘不稳时忽然击碎木枝,将单一的拼招化作奇袭,与此同时爆发全身力量,一瞬将张扬的气势散发,似乎要对她痛下杀手。

  霜华察觉到她突然动用全力,脸色一变,几乎下意识动用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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