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心绪紊乱, 将一切甩给焦晨之后,黎伶便带着霜盏月离开。不止给对方一个台阶, 也为了让自己冷静。

  虽然可笑,但即便是杀伐果断的黎伶,也依然相信将心比心。而今换取蒙蔽欺瞒,又怎会当真不在意。

  嘭得一声关上门,黎伶的表情迅速冷下来:“什么时候知道的?速速招来,否则要你好看。”

  一边说着,一边去拧霜盏月的腰。

  相处这么久,平日几乎不落下每一顿饭,但即便这样好生招待, 这人也依然瘦弱。不禁惊异,平日里的饭菜鱼肉都吃到哪里去了。

  霜盏月怕痒,咯咯咯得发笑,几经躲闪才逃离魔爪,一边喘气一边回应:“盏月灵思敏锐, 今日初见芸熙灵皇便已经猜到端倪。”

  “臭美, 既然知道, 又何必拐弯抹角, 偏偏将罪人假定为自己,又扯出千奇百怪的条件限定,不止害我平白忧虑, 更在后来狠不下心。”灵语的状况和商伴烟截然不同, 一个主动,一个被迫, 其影响自然也不能一概而论。黎伶方才故意宽大处置, 除却焦晨, 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人。

  “为了自保不得不暂时背叛”,这句话实在巧妙,一瞬就将令人厌恶的背叛披上七彩糖衣。黎伶先前特意叮嘱过这人,爱人之前先要自爱,与这话异曲同工,若自己在这里全盘否定,说不好会促使霜盏月做出傻事。

  霜盏月笑道:“盏月不过实话实说,再稍加粉饰。”

  黎伶冷哼:“粉饰便是说谎,既然你不让我罚她们,那就罚你。我听说,你们今日不需要修炼?那刚好,现在才正午刚过,到明日早晨还有充足的时间。”

  本来只是平淡无奇的话,但加上时间的表述,突然就变得别有意味。

  霜盏月一惊,后撤半步:“殿下要做什么?”

  黎伶弯眉:“你自己都要往床边走,还问我作甚,明知故问吗?哪里的媚狐,好生浪荡,今日我就替天行道,为避免妖狐为祸苍生,好好教导。”

  一边说着,一边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霜盏月躲避不及,刚好被她扑到床上。

  “殿下,别,你的伤……”

  黎伶挑眉:“伤?什么伤,我可从来都身强体壮,百病不侵,休要胡说八道。”

  一边说着,一边咬住这人的侧颈。尝到些许花香,不由诧异:“何时偷偷沐浴?”

  “方才修炼结束稍稍洗了一番。”

  “那刚好,挺好吃的。下次多放点,我喜欢这个口味。”

  “口、口味……”霜盏月满脸涨红,“那不是让你吃的!”

  “今日开始就是,你不允?那我下回把宫内不能吃的花全扔了,再让竹泪培养一些口味不错的,看你用不用。”

  她们乐得清闲,大白日就开始荒淫无度,另一边的焦晨却充满苦恼,看着灵皇和灵芸熙二人不知所措。

  即便殿下让她处置,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现在脑子乱成一团。

  尤其在经由凌华追问,回忆起返程那日与灵皇的对话后,当真不知所措。

  初次听闻,的确受伤,但仔细想,又慢慢理解。凌华强大,以芸熙和灵族的性命胁迫,灵皇又能做什么?

  殿下虽然说任她处置,可若太过偏袒,恐怕心底也不会好受。

  这是一根刺,必须经由责罚驱除,否则将搅得不得安宁。

  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焦晨尽量抛除私情惩治:“灵皇并非我妖族之人,所作所为也只为保护自身利益,于理可以谅解。但于情,身为友人,背信弃义,已经不值得信任。从此往后,妖族与灵族将断绝来往,回避一切合作,禁止灵皇及其族人踏入灵霄宫。”

  说到这里,看到灵芸熙脸色发白,心底不忍,将后续的一切唬人惩治省略,只谈最为关键的部分。

  “但灵皇教导妖族皇后,数次倾囊相助,且赠我游龙枪,予我等有大恩,做不到铁面无私。以下是焦晨的私心,如若灵皇愿意在稍后对抗天地时鼎力相助,焦晨愿意代替殿下既往不咎。”

  此言一出,不止灵语,就连凌华都愣住。

  “这样就可以?是不是有些太容易?”凌华没能看到好戏,大失所望

  焦晨拉下脸:“伯母休要插嘴,此事全因你发生!”

  凌华耸肩,深知这人的性子,知道今日看不到乐子,兴致缺缺地离开,临了还不忘拉上商伴烟。

  “走,还有不少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将加练提前到今日。”

  “啊?说好得休息呢!”

  商伴烟满脸不情愿,可惜修为被压制,任凭她如何挣扎嚎叫,也没有半点用处。

  外人走光,殿内只剩下她们三人。

  焦晨终于不用再装得公事公办,跑过去抱住灵芸熙。

  “抱歉,方才令你担忧,其实早已想好戴罪立功的法子。”

  灵芸熙的心情一瞬天上地下,至今都没能走出那句“断绝来往。”

  “是我不好,今日又让你为难。可你这样偏袒,黎伶和盏月那边怎么办?”

  说不庆幸是假的,但欣喜过后又害怕她们因此事生隙。

  焦晨摇摇头:“无事,殿下和盏月都是好人,将此事交给我,或许正是想寻机揭过。如若当真不满……那我们再慢慢赎罪。丢失信任并非小事,可也有俗话叫‘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如若真心补救,我相信殿下总会谅解。”

  跟灵芸熙亲昵好一会儿,焦晨才慢慢退开,见到灵语远远站在一边,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权衡良久,凑近道:“母皇。”

  一如既往亲昵称谓,一如既往的谦和语气,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知道这是重归于好的请帖,灵语自然不会推辞,上前想像往常一样揉焦晨的发顶,手却停在半空迟迟未落下,反倒是焦晨主动凑过来。

  灵语感慨:“你还能不计前嫌唤我母皇,已经是我最大的荣幸。焦晨,我答应你,一定用心赎罪,争取早日消除隔阂。”

  *

  或许是急于缓和关系,灵芸熙和灵皇并未返回灵界,而是暂且住在灵霄宫。

  黎伶听完焦晨的汇报之后,好气又好笑:“不愧是你,开头说得天花乱坠,结果一句戴罪立功全部推翻,合着只是故意唬人。”不过并不意外,既然选择交给这人处置,也早就有所预料。

  如焦晨所言,灵语先前对她们有过大恩,没道理死抓着不放。能够在对抗天道时增加一份助力,的确是百利无一害。

  焦晨见她并未表现厌恶,知晓此事得到应允,开开心心地去找灵芸熙。

  太过得意,以至于黎伶满脸无语。

  “什么时候开始,我怎么总感觉焦晨的胳膊肘在往外拐?”

  霜盏月掩唇笑:“哦?是吗?我怎么记得分明是殿下故意把她往外推?”

  这一回黎伶说不出话,焦晨和灵芸熙的婚事的确是她一手促成。

  得到黎伶默许,此事彻底尘埃落定,灵霄宫内的生活又回归日常。

  修炼,吵闹,每一日都过得格外丰富。

  灵芸熙发现凌华给焦晨盏月和魔君开小灶后,竟然也暂且放下偏见,厚着脸皮去找凌华拜师学艺。

  彬彬有礼,诚意十足。凌华没想到这人还会对自己低头,没怎么犹豫就答应。因实力高超,甚至还夸下海口,保证三月之内助公主突破化神。

  灵芸熙欣喜若狂,对这人的话深信不疑,每日竟比焦晨还要刻苦。

  然而随着三月之期越来越近,突破契机仍然不到,这份过高期待也慢慢异变。

  “伯母,我当真还能突破吗?”这天晚饭过后,灵芸熙叫住凌华。经过几月相处,她已经能十分亲昵地称呼其伯母。

  凌华一僵,不想有损名声,只能打肿脸充胖子:“能!既然答应你,便一定会做到。先前我炼制的灵药你可曾按时喝下?”

  “嗯,那丹药的确奇妙,服用后力量充沛,但似乎并没有伯母说的突破契机。”

  “没有吗……”

  凌华蹙眉,头一回感到束手无策。

  灵药蕴含她的神力,按理来说足以突破天道桎梏。可如今半点效用没有,只能说明天道为灭绝灵族已经不择手段。

  不妙,她此刻神力尽散,还做不到篡改规则。

  寻常方法已经不能令灵族突破,那么……就只能铤而走险。

  凌华沉思许久,再开口时,声音已充满沉重:“灵芸熙,你当真做好准备,不顾一切也要挣脱束缚吗?”

  灵芸熙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也摆正姿态,郑重回应:“化神终究太弱,既无法保护灵族,也不能保护焦晨,为了他们我必须变得更为强大,为此愿意赴汤蹈火。”

  通过这几月的修行,她已经清楚地明白只凭借自己永远都无法修为突破。而今好不容易有仙神帮助,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凌华了然:“我明白了,明日暂停修行,随我一起回灵界一趟。当今天道已经彻底封死灵族前路,若你想当破局之人,便必须借助神树的力量。”

  “神树?”

  “不错,那里寄宿着灵界天道的残骸,尽管陨落,在灵修两界也是超越凡俗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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