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明回到方家老宅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他把车停好，先回那栋监视小楼看了看，问了问小卢，一切都很正常，随后他又悄悄潜入方家宅院。
方城已经起床了，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在收拾方老爷子的书房。
走到院子里的鲁明就从书房窗户瞧见了方城的身影，他悄悄来到窗边，轻轻地敲了敲窗户，书房里的方城见是鲁明，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出去。
鲁明似乎并不想进书房去与方城见面，或许是因为他很害怕再次见到躺在卧室里的林诗君的那张脸。
冥冥中，或许有一种奇怪的东西楸着他的心。
一身黑色西服的方城走了出来，看得出来，他还洗了个澡，头发梳得很顺，脸上的污垢也冲洗得很干净，连胡子都刮了刮。
“金桂枝约的你是几点？”鲁明开门见山地问方城。
方城想了想，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七点。”
鲁明点点头。
“好，你现在过去差不多了，我开车送你去吧，在外面等着你……”
方城却连忙摆了摆手，打断了鲁明的话。
“不用，我们走得这么近，对你非常不利，太容易让你暴露了。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若杜宇生真要对我下死手，中午那会儿就可以下手，不必等到晚上。”
鲁明皱了皱眉头，低头想了想，觉得方城说得也对。
“好吧，那你自己要小心些。下午我去了趟金山寺，老魏和童白松已经和组织上联系上了，上面已经安排了同志和线路让他们今晚就撤离。”
方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却没有将自己利用鲁明的电台把情报汇报给总部的事说出来。
“今晚……，是该有个结局了……”
方城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脸上刚涌起的笑容又消散不见，只有淡淡的忧伤。
“如果我回不来，还请麻烦老鲁将我大娘运回我们苏北老家，她与我父亲一生纠缠，爱恨情仇，人死如灯灭，就把她葬在方家祖坟里吧，我想我爹也是这个意思。”
鲁明的心里突然感觉一阵刺痛，却又忽然觉得眼眶一热。
无论生死，不谈情仇，方老爷子和林诗君两人的恩怨情仇终归是了结了。林诗君死了，对方从恩老爷子来说，那个在他心里永远只有十九岁的小姑娘应该回家了。
回家，应该是回方家的……
鲁明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总是有人要付出的；有些事业，总是有人要牺牲。谁知道谁会牺牲，谁知道是谁来护送林诗君回苏北方家祖坟呢？
“枪带上了么？”鲁明关切地问方城，方城点了点头。
“那把刀呢？”他又问。
方城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眼神坚毅。
鲁明满意地微微一笑，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方城的肩膀，有些血缘关系的东西真的很是奇怪，在鲁明的心里，他虽然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是方城的亲哥哥，潜意识里，他却觉得和方城异常的亲切。
“老鲁，有件私事，很想拜托你……”
“你说。”鲁明愣了一下，方城有什么私事呢。
“秋月枫死在了医院，不知道她的尸体怎么处理，听金桂枝说是杜宇生收的尸。我……”
方城突然感觉喉咙一阵哽咽，说不出话来，眼睛顿时红了起来。
鲁明又拍了拍方城的肩膀，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秋月枫活着，也绝不同意再见到那群人，更不愿意那些人去碰她。我答应你，我一会就军统上海站的名义，将她的尸体要回来，好好安葬的。”
方城感激地看了看鲁明，鼻子一酸，使劲地抽了抽，毅然走出了方家大门。
鲁明看着远去的方城，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的惆怅。
方家，为了革命事业，牺牲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