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凛然一笑，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后果？非凡时期用非凡手段，这上策既能解国库之忧，又能解黎民之痛，一举两得。”
看着大公子坚毅的眼神，方从恩有些动容，他的嘴唇微微地颤了颤，沉思良久，轻声说道。
“只是，这种手段，将国人之财洗劫殆尽，只怕会闹出乱子来啊……”
“哦？”大公子微微笑了笑，那双狡黠的眼睛盯着方从恩。
“方老先生心中早有那个上策，只是不向剑锋明说……”
方从恩紧闭双唇，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着大公子。
“老先生心中的上策就是用强硬手段，逼迫官、民、商全部统一货币，将手中所有的法币、关金卷、白银、黄金，甚至珠宝首饰等等兑换成政府重新印发的一种货币！”
“这样，几乎所有的社会财富都会经政府的手，该流通的流通，该截留的截留，有了新发货币作为基础，政府根本不需要觊觎民、商之财，更不用担忧税收钱粮。”
“此举定然会一扫几十年来中国货币流通混乱，社会经济秩序不透明，国库收入不明朗的重疾，国民政府将牢牢地把经济控制在手中。”
大公子说得有些动情，似乎不在意方城的枪口还指着他，更不在意赵成功的枪口也对着方从恩的脑袋。
只是方从恩的脸色却愈发沉重，甚至有了些许的苍白，他迟疑片刻，缓缓说道。
“这上策……，就不怕激起民变？若是日后物价飞涨，民不信国，大公子该当如何？手握巨额财富的大户拒绝将黄金、白银兑换成新发币种，大公子又当如何？”
大公子脸色一冷，笑着说道。
“民本无余财，家中有值五斗米的法币和关金卷，政府令其更换为值六斗米的新币种，他们还会民变？至于老先生所说的物价飞涨，只要国民政府中央银行控制住新钞的数量，又如何涨得起来？”
“至于那些大户，国民政府就不再分什么张笑林，杜宇生了，一律出台法律，若不在规定之日兑换完成，一旦查出私用旧币、黄金，就地正法！”
大公子的话让方从恩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哑口无言，他喃喃地说道。
“此上策若是让大公子亲自施行，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说完，方从恩的眼神有了些黯淡，他心里再无其他牵挂，唯一让他担忧的就是身后的方城，一直举枪对着大公子的方城。
他该如何下这艘船……
“让他走吧，我只剩这一个儿子了……”
突然，方从恩端起面前的茶杯，举在大公子的面前，满脸忧虑地看着大公子的眼睛，低声说道。
大公子瞥了一眼双眼怒睁，一脸愤怒的方城，又盯着方从恩那双深邃的眸子。
“他，是共产党；您，不是……”
话已至此，算是回答。
方从恩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伸回端着茶杯的手，手微微有些颤抖，金黄的茶水洒了两滴在他苍老的手背上。
“既然我爹不是共产党，放了他，我留下！”
方城一声喝道，却见方从恩猛地一昂头，将杯茶水一饮而尽，慢慢地将杯子放在桌上。
“谁也走不了！”
一个声音突然从船舱门口的屏风后面传来，在场的人，除了方城，没有一个人露出惊讶的神情。
方城心里一惊，船舱二楼的两个，自己已经扭断了他们的脖子，将其中一个特务的尸体吊在窗外，用了声东击西之计，这艘船上难道还有人？
方城眼里惊讶神色一闪而去，他却没有看那屏风一眼，手里的枪口也没有动摇半分，依旧指着两步之遥的大公子。
屏风后面慢慢地走出一个人来，一身黑色的警服，矮胖浑圆的身材，油亮铮亮的脑门。
齐从海。
齐从海举着枪，枪口很稳，很准，对着侧身站立的方城。
一双如豺狼般冒着杀气的眼睛盯着方城，齐从海说话了。
“方少爷，你该听你父亲方老爷子的，你不敢开枪，也不能开枪。若是大公子有个闪失，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清楚，令尊想必是清楚得很！”
齐从海一边说，一边向前跨了两步，脸上带着冷峻的笑容。
大公子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圈上，侧过脸，看着离他两步之遥的方城，正脸对着方城黑洞洞的枪口，淡淡地说道。
“儿子要救父亲，父亲又怎么舍得让儿子身犯险境。你不懂令尊，令尊却把你看得清楚，如令尊所言，你把枪口指着我是你最大的错误。”
“你要是杀了我，可能是整个国民政府最愿意看到的事情，全国舆论顿时风向立转；若是你开了枪，也是派系林立的各大军阀最期望你做的事情，若是广西的李，山西的阎锡，西北的冯得知此刻的局面，他们愿以十万金买你握枪的这只手……”
方城的心顿时如同掉入了冰窟，全身却如针刺一般剧痛无比。
“阿城，放下枪，下船去吧，大公子留着你没用的……”
方从恩的脸色变得苍白，嘴角微微地抽了抽，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来。
他有些吃力地睁大眼睛，冷峻如刀的眼神盯着大公子。看書喇
“够了，你好歹留下了云先生的命，真的要赶尽杀绝么……”
方从恩努力地吐出几个字来，嘴角却渗出了淡淡的血丝。
大公子阴冷地笑了笑，看着方从恩，又看了看方城。br>
“方老先生，剑锋本不是好杀之人，既然您老不为所用，只好……”
大公子的话音未落，只见方从恩身体猛地向前一匍，嘴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桌上。
大公子纹丝不动，他的黑色的中山装上还是被溅上了点点殷红的鲜血。
方城顿时一惊，在老爷子口中鲜血刚刚出口喷溅的瞬间，方城毅然扣动了扳机，只是他的枪口却在瞬间移动了方向。
枪口一直对着方从恩的赵成功被老爷子突然的变故吸引了目光，在他眼神稍微一偏的瞬间，方城的枪口喷出了火焰。
一颗子弹射了出去，只是又有另外一颗子弹向方城飞来。
方城早已算到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齐从海也会开枪，自己必须承受那一枪，才有机会。
能承受那一枪，却不能让齐从海的那一枪要了自己的命。方城在射向赵成功的瞬间，只能强行调整了自己的身形，身体一边，准头就降低。
两声清脆的枪响在船舱里响起，方城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赵成功的右胸，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到了后面的船壁上。
齐从海射出的子弹也击中了方城的左肋，那颗子弹从他肋骨之间穿过，冲击力也将方城推到了窗边。
赵成功没有死，齐从海甚至连伤都没有受。
在方城踉跄向后退的瞬间，他强忍剧痛，甩手连发两枪向齐从海射去，却因为剧烈的疼痛和凌乱的步伐，子弹根本没有打到齐从海。
就在这瞬间，被撞到木墙边上的赵成功扣动了扳机，一枪击中了方从恩的腰间。
就在他要再次扣动扳机的时刻，方城连忙回过手来，扣动了扳机。
枪却没有响……
又是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又射了出来，却失去了准头，击中了方城身边的木窗窗沿，木屑横飞。
方城一脸痛苦，双眼怒睁，在那刹那间。
只见一道银光一闪而过，那把皇太极宝刀如沾满了窗外皎洁的月光一般，直飞赵成功。
未等赵成功反应过来，皇太极宝刀的利刃直插他的咽喉，赵成功丢下手中的枪，双手死死地扼住自己的脖子，眼珠圆睁，死死地盯着靠在窗边的方城，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喷射而出。
赵成功缓缓地顺着墙边倒下，而在屏风那边的齐从海敏捷地躲过了方城射出的两颗子弹，他已然调整了身形，手里的枪已经对准了方城，手指扣动了扳机……
方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