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白夭,已经借着皑皑白雪的掩护,轻而易举潜入了宗祠内。

  因着聂混之前下过令,宗祠内的景象,都还维持着当初的原样。

  白夭跃过门槛,旋身幻化人形,绕过散落满地的牌位,走到之前的'封灵术'卦图前。

  “师父…”

  那日她破封印苏醒时,师父的气息只在短短几个瞬息间消散。

  她只能从这卦图上,找出与师父相关联的东西,这样,就能给师父传信了吧?

  这样想着,白夭美目流转,四下查看起来,嘴里开始碎碎念。

  “不过短短一千三百年,这些神仙也是的,怎么就玩儿起封锁天门的把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这不是不给人和妖留后路吗?”

  “也不知道再过一千年,这天梯还能不能降了?师父也是的,好歹给我留个信儿啊?就把我封在这里不管了吗?”

  “若是天门不开,天梯不降,那我还修炼个什么劲儿?”

  “也不知道哪年,才能遇上只上千年的大妖怪,我也好打听打听,出了何事不是?”

  “师父啊…”

  左捣腾右扒拉,白夭愣是找不到一丝有师父气息的东西。

  她一脸丧气,叉着腰后退两步,面对着残破的卦图,哭笑不得喃喃自语。

  “您老人家…,该不会是神仙做久了,自顾快活,把我给忘了吧?”

  话刚落地,她当先否决了。

  师父动用至阴禁术'封灵术'保下她,此求乃逆天而行,定然遭到了反噬。

  若想固她灵魄周全,必须在她修为尽毁原身幻灭之初动用此术法,而那会儿,师父才刚刚遭受过天雷之劫位列仙班,本身就是元气大伤之时。看書溂

  “这么说…师父他,说不定自身难保。”

  闭关休养生息,怕是都得耗费上千年的时间。

  这样想着,她心头大震。

  师父,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只要师父您好好的,白夭大不了再修炼一千年,到时再上九重天去给您磕头…”

  '当啷___'

  一声脆响,白夭垂眼,却见脚下踩到了只檀木牌位。

  '先考武公平海神主'

  卷翘的睫翼微动,瞳珠里水流漾波,白夭蹲下身,将那牌位捡起。

  金漆描绘的字眼上,沾了血迹,血迹的气息十分熟悉,是聂混的无疑。

  只是这几个字眼,却勾起了白夭的回忆。

  浅色的指蔻发紧,白夭眸光幽深氤氲,朱唇扯了扯,心头一股涩然弥漫开来,凉意席卷她周身,低轻的喃语仿若梦呓。

  “武平海,难怪…,不止能避过那些神仙的耳目,还能荫庇我恢复原身。可他是怎么死的?那年,他的劫期应该还没有历完,不该归位的…”

  难道是师父和他,联手救了她?才能保住原身和灵魄?

  这么想着,她既松了口气,又说不清心里多复杂。

  安心的是,若是有那人相助,师父便不会遭到太大的反噬。

  复杂的是,他为什么要帮她?

  百思不得其解,白夭将手里的牌位拿好,回身看了眼一地的武氏祖宗牌位,心里更茫然了。

  “你那世有这么些子孙后辈,延续至今一千三百年,应当不是我沉睡的那年死的吧?”

  “究竟怎么回事?”

  嘀咕着,她翻来覆去看了看手里的牌位,竟还真看出几分门道儿来。

  双手捏住牌位两端,白夭苦笑,默念了一声'得罪了',随即暗自发力。

  '咔嚓___'

  牌位应声而断,中空的薄薄一层缝隙里,渗出刺目的金光。

  白夭下意识闭了闭眼,没等细看,宗祠突然开始地动山摇。

  她心下一惊,将断成两截的牌位收进袖袋,旋身运了瞬移术,顿时消失在原地。

  震动只在几个瞬息,守在宗祠外的聂北军刚刚跨进院门,脚步尚且没站稳,就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

  三层宗祠楼宇,'轰隆'一声塌陷,带动整个府邸都颤了颤。

  主院里,孟枭双手护住桌上的汤碗,鼻梁上的眼镜都歪了,一脸懵地看向聂混。

  “四爷,开炮了?武廷辉那老匹夫这么快就打回来了?!”

  聂混凤眸幽暗,将汤碗搁在桌面,未发一眼。

  郑毅扶着受了惊吓的芳姨坐好,站起身横眉怒目地吆喝道。

  “扯屁!插了翅膀也飞不了这么快,老子去看看…”

  芳姨抬手就冲他后脑勺招呼,“当着四爷的面,会不会说人话?跟谁老子呢!再叭叭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郑毅捂着后脑勺,噎的咂了咂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娘,我这是秃噜嘴儿了,您犯不着上火,那带兵打仗的,谁还骂不了几句娘了,我这…”

  芳姨咬牙,揪着他粗壮的胳膊,小老太太踮起脚来,给他后脑勺招呼的可起劲儿。

  “骂娘?你个老兔崽子你要上天?骂娘!我让你骂娘!啥好的不见你学,跟着四爷,跟着孟少爷,那都是斯文人,就你可劲儿往混了长!你还有理了你!”

  “娘!哎哟,哎哟您轻点儿,拍傻了再!本来就不灵光!哎哟亲娘…”

  孟枭坐在桌边儿搂着汤药,看热闹看得起劲儿,一点儿没想上前拉架,嗤嗤直笑,汤也想不起来喝了。

  聂混清咳一声,也是有些好笑,扬声劝架。

  “芳姨,别打了。”

  芳姨的巴掌应声而停,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推了郑毅一把,依然不解气的啐了一句。

  “不是看在四爷的面子,我今天非把你那颗不灵光的脑瓜子拍开花了,给你换换汤清醒清醒!”

  郑毅抱着头直嘶气,狠狠瞪了眼一旁幸灾乐祸的孟枭,吭哧着粗声道。

  “属下出去看看。”

  说完这句,没等他转身,就听廊下有大兵通禀。

  “四爷,宗祠,宗祠塌了!”

  宗祠塌了?!

  郑毅虎目一瞪,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一把掀起垂帘。

  “怎么会塌了?不是让你们守着吗?!”

  “总,总军,属下等绝对死守,兴兴许是,年久失修?就,就是突然就塌了呀!”

  “三层高一栋楼,突然就塌了?!”

  “啊…”

  孟枭迎出门,拍了拍郑毅的手臂,温声道。

  “嚷嚷也没用,还是去看一眼。”

  说着,回身问屋里的聂混,“四爷可还去看吗?”

  聂混已经站起身,扯了大氅披上,大步走出来。

  主仆三人刚刚下了台阶,就见院外雪白的地面上,一抹小小的灰白身影闪电似的窜进了院门。

  聂混脚下一顿,张开手低唤一声。

  “白幺。”

  小狐狸一路直线奔向他,腾空一跃就窜进了他怀里。

  对上小东西湿漉漉的漆黑狐眸,还有脏兮兮蒙了层灰的皮毛,聂混眉心一蹙,揉了揉它头顶。

  “跑哪儿去了?这么脏。”

  白幺'呜咽'了一声,毫不愧疚地将爪子按在他胸口,装傻卖萌。

  聂混叹了口气,回身喊芳姨。

  “您带它下去洗洗,白幺,跟着芳姨,不许耍横。”

  芳姨见着这么一只小狐狸,倒是也不嫌弃它脏,笑眯眯将它抱在了怀里。

  临走,郑毅还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纳闷的嘀咕。

  “该不会,是在宗祠里钻出来,才蹭了这一身灰?”

  孟枭没接话,倒是觉得十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