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噩梦的终结

　　·第一章·噩梦的终结

　　黑色的空间中飘浮着两个人影，一个是纯黑的“阴影”构成的高瘦的男人，一个是面带爽朗的微笑，身披白袍的黑人男子。

　　“你决定好了吗？”

　　从黑人男子的笑容看不出他究竟想要的是怎么样的回答，或者说，TA不在意自己得到的是什么回答，只要一切让TA觉得足够有趣，就是最好的回答。

　　“有一句话说得好，为了摆脱一个魔鬼，就与另一个魔鬼做交易……”

　　“所以呢？”

　　“我已成为‘种子’，这是我无法违抗的命运，但我除此之外仍有选择。”

　　黑人男子忽然发出了笑声。

　　“我不知晓我能否成为新的‘眼’，但我想我能决定如何去成为‘眼’。”

　　黑色的“人影”用着平淡的语气继续道。

　　“但你的意思似乎并不是拒绝——”

　　“为了摆脱一个魔鬼，就要与另一个更强大魔鬼做交易。为了终结一个噩梦，就要投入另一个更可怖的噩梦之中。”

　　“你很有趣……”

　　“黑影”听到黑人男子的话，停顿了一下，又问到：“我……祂的名字，现在是叫‘楚梓轩’吗？”

　　“是的，但即使我告诉你所有的答案你在离开这里之后也将会忘记——因为有些事情，沉浸在梦中的蝼蚁还没有资格去铭记。”

　　“那你询问我的意义何在？”

　　“也许……是因为有趣？”

　　黑人男子化为一阵混沌的光影消失，TA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黑色的空间逐渐崩塌，其中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TheStart————

　　穿着淡天蓝色睡衣的少年双手撑着身体两侧的被褥，从床上坐起。米白色的窗帘透进的晨光照在那张过分清秀的脸上，不算特别明亮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

　　少年平坦的胸部有规律地微微一起一伏着，面色中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惨白。

　　进行了十几次深呼吸，少年的脸色才慢慢恢复了一丝血色，低下头，他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又是这个梦啊……”

　　略带沙哑的中性嗓音从喉咙里传出，楚梓轩摇了摇头，掀开被子将自己挪到了床边。

　　那双如白玉般另女生看了都羡慕的“纤纤玉足”随意地套进了印着吃着胡萝卜的可爱的小兔子的拖鞋里，少年轻轻地跳下床，揉着眼睛走到了窗边。

　　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阳光仿佛给予了少年那么一点点额外的活力，使得他的脸庞逐渐恢复正常人的红润。

　　乍然变得明亮的光线令楚梓轩一时间睁不开眼，但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也就习惯了。看着楼下花园里不久前刚刚被园丁修剪并浇水的植物，绿叶上的水珠在阳光下因反射着光线而闪烁，少年的瞳孔间也闪烁着什么。

　　“两个月了……”

　　两个月了，那个噩梦仍然纠缠着自己，每次陷入梦境都会呈现，那令人恐惧的经历依旧清晰如昨日。

　　蠕动的触须、闪烁的黑影、猩红的眼球……

　　那是他最想忘却的记忆，也是他永远的梦魇。

　　他不恨他们最后抛弃自己的行为，因为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面对那种存在——他也知道，如果没有一个人牺牲，谁也不能逃脱那个地方。

　　况且，他最后喊出的话语也并非求救。

　　希望他们还好好地活着吧。

　　只不过……那毫不犹豫的放弃，令自己感到那么一点心寒罢了。

　　手肘撑着窗台，手掌撑着脑袋，后退了小半步，两只脚掌微微向内倾斜。

　　低头瞟了一眼，意识到自己的站姿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一个可爱的内“八”字的少年赶紧站直了身子，把脚摆正。

　　“哎——”

　　楚梓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但，无论怎么说，他最终“逃离”了“哪里”，逃离了那个无尽的深渊，仍然活着这个世界上。

　　甚至——活得更好？

　　那还有什么渴求的呢？

　　后退了两步，又坐回床上，双手撑在这头还未掀起的浅蓝色格子花纹、花瓣点缀的被子上，身体后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阳光透过空气与灰尘组成的气溶胶形成了丁达尔效应，灰尘做着布朗运动，反射着阳光，在空气中形成或明或暗的光点。

　　尽管很想和过去的一切做一个了断，但却常常会忘记自己是谁，仿佛赵刚还在解决事件后拿着几块钱一听的啤酒当做“陈年佳酿”与自己痛饮；仿佛还有一对即使在事件里也不忘秀恩爱的狗男女，让人看见就想打爆他们的狗头；仿佛还有一位名叫“凛”的身份是父母双亡的华籍日本女孩常常晃着自己的手臂，用着撒娇般的语气对着自己说到：“江晨叔叔……”

　　也许，这是这场“游戏”里“最幸福”的小队之一了吧？

　　这是他最美好的回忆，也是他最痛苦的回忆。

　　他忘不了这一切，就如忘不了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梦魇。

　　所以他总是要这么告诉自己：

　　“我叫楚梓轩，现在是一名高中生，家境富裕，我父亲是天海市尚峰集团的总裁，母亲是林氏集团林家的千金，两家一向交好。我有两个姐姐，她们都已经上大学了，不经常在天海，但是她们常常会寄一些礼物回家送给我。我的家人对我都很好。”

　　只不过两个姐姐总是喜欢把自己当做苏暖而已……

　　曾经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式，再也回不去了。当一起重新开始，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将逝去，唯一仅存的痕迹，只有回忆。

　　况且，

　　谁会想要回到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中去呢？

　　回过神来，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虽然光线很刺眼，但一切似乎是那么美好。

　　是啊，那么美好。

　　自己已经从真正的噩梦中抽身而出，脱胎换骨，一切重新开始。

　　自己有了新的生命，新的身份，不再深陷那永无止境的噩梦，过去的一切已经与自己一刀两断，只有铭刻在灵魂上的记忆证明这这一切曾经发生过。

　　又有什么还要乞求的呢？

　　不再会有什么逼迫着自己一次次面临险境，不再需要一次次地出生入死、去不断地面对那些不可名状的恐惧……

　　但，心里却还是有一张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大概是，在黑暗的边缘行走的世界太久，已经开始不适应这种平凡的生活了吧。

　　虽然仍然是这个怪异与恐惧滋生的世界，但是这里又不是什么一天世界重启两次的基金会，做个“无知”的普通人也挺好的。

　　两个月前，他恍恍惚惚地从病床上醒来时、他还有着“失魂症”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了。

　　他知道，他有了全新的一切，同时也失去了过去曾经的一切。

　　但，

　　一同失去，还有忙仿佛印刻在灵魂上的、永远无法摆脱的恐怖、那一次次驱使着自己去面对但不可名状的恐惧的罪魁祸首。

　　终于，自己解脱了，并且仍然存活在这个世上，难道不应该感到庆幸、感激嘛？

　　对着初升的太阳，少年笑了，笑得有一点点诡异，又格外的意味深长。

　　过去的一切，全当做一场“神游太虚”吧。

　　毕竟，我可是“楚梓轩”，不是“江晨”啊。

　　仿佛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定，楚梓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一种有点像是“如释重负”的表情，摇了摇头，然后笑了笑，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站起身来，把身后的被子掀起了理了一下，楚梓轩走到房间里的盥洗室门口，轻轻推开门，看着镜子中“俊美”的少年，他又笑了——可是究竟在笑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踏上一级特别矮小的瓷砖台阶，又踏出一步走下去，脚下踩着的是近乎一种玉白色的瓷砖，什么有着一些浅浅的、以淡蓝色为主色调的大理石般的花纹。

　　从架子上取下面盆，放在洗手池的水龙头下盛水，看着注入面盆中的水珠渐渐在盆中形成一层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看着水中自己不断破碎而又无法重组的倒影，楚梓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

　　自己被抛弃只不过是一个必然，每天都有着无数的必然在这个世界上重复着，这又有什么关系吗？

　　“人物卡”的概念是神谷凛告诉自己的，“人物卡”的作用也是神谷凛告诉大家的——想来根据那时候自己的表现，她有可能已经猜出自己拥有“人物卡”的事实了吧？

　　赵刚是小队里资历最老的“调查员”了，每次面临险境，他都能做出最理智的判断。自己也曾经炫耀一样的在喝酒时提过自己有着“独特”的“保命”的手段——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选择留下自己作为那个必要的牺牲者吧？

　　至于他们两个……算了，对于这些最先被吓破胆的人不要抱有什么期望，能不抛弃对方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了。

　　看着缓缓上升的水面，已经要盛满面盆溢出盆外了。

　　其实，逃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轻轻按下水龙头，水面上并不清晰的倒影终于重组为一个完整的人像。

　　一切古已有之，一切只将重复，唯有相识的瞬间才算甜蜜。

　　忘却这一切忧伤与苦痛，重新开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