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珮挂了电话，等人员走的差不多了，整理好办公桌，出门而去。沿着乡间小路逶迤前行，遍野青葱、春风徐徐、几处燕子在低空盘旋，十里油菜花如诗如画，王珮的心情舒展起来。
小路的尽头，一条干枯的河流横亘在面前，四野开阔、荒无人烟。一个瘦高青年站在那里，远远看见王珮到了，快走两步上前打招呼道：“王总。”
王珮点了点头，杨森递了根烟给王珮，王珮摆摆手道：“谢谢，我不抽烟。”抬腕看了看时间，说道：“我这按点儿到的，不算迟到吧。”
杨森说道：“今晚本想请王总吃饭，现在在这儿说事，真是不合适。”
王珮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啥事你说吧。”
杨森面有难色，嘴巴动了动，却是没有开口。
王珮笑道：“怎的？把我叫来，又不信我？”
杨森急道：“不是不是不是，主要是不知道咋说。”
“直接说。”
“那好，我说了，凌丽是我踹的。”杨森说完这话，眼睛盯着王珮。
王珮面无表情，说道：“不用看我，接着说。”
杨森哦了一声，说道：“昨天他们打架，大家围上去时，我看当时周边无人，就趁乱上去踹了凌丽一脚，后来陈经理给李庆说了下情况，李庆跟我说时，我还想着没啥事，后来听说曹总发话了，要开除人，我才知道事情闹大了，原本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承认了，工作要不要都行，只要不连累别人就行，后来一琢磨，咱这儿地不好找工作，我承不承认公司都要处理李庆，别我承认了，再把李庆开了就不划算了，也不知道上面啥情况，我怕自己认了，给陈经理制造麻烦就不合适了，人家待我们不错，我这儿承认了不是个事，反正这家公司太烂了，干不干都一个样，没啥留恋的。”
王珮听他拉拉杂杂的说完，问道：“说完了？”
杨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要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呢！”
杨森一副疑惑的表情。
王珮笑道：“怪我，说话不接地气了，你为什么把这事儿说给我听？”
“想请王总给出出主意，看看咋能保住李庆？咋能不给陈经理找麻烦？我还是那话，事儿是我惹的，我也不怕事儿，就是不想连累别人。”
王珮微微一笑，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不找陈铁军说，反而找我呢？”
杨森脸上浮现着为难的表情，想了想终是说了：“陈经理是个干事的人，对我们也不错，就是有点直，不一定能斗得过别人。”
王珮笑了，问道：“陈铁军有些实诚，我就不实诚？”
杨森急忙双手摆动，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珮直视着杨森的眼睛，问道：“你把这事儿讲给我听，咱们平日里打交道不是很多，你就不担心？”
杨森说道：“不会，王总你不是这样的人。”顿了下，又道：“反正我从内心信任王总，真要是需要我走，我也没二话。”
王珮并不答话，杨森正待说话，王珮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看了看，接通了说道：“你说。”
陈铁军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哪儿，刚找你没找到。”
“你说吧，我在外边，等会儿回去。”
陈铁军道：“情况是这样……”
王珮静静的听完，问道：“两人的录音都录了吗？”
“都录了。”
“那好，已经很好了，我一会儿回去找你。”
挂了电话，王珮看了看杨森说道：“谢谢你的信任，我有几个想法你听听，希望你听得进去。”
杨森说道：“王总说的话，我肯定听的进去。”
王珮说道：“不一定。”
杨森急着要发话，王珮摆了摆手，负手而立道：“不要着急，听我说。第一、做事别莽撞，谋定后动。”
杨森疑惑起来，不知道这话啥意思。
王珮说道：“你找我时，我便估计十有八九跟这事有关，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的？很简单，因为我看到了，当时我不在现场，在下楼梯的位置，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整件事情我都心里有数。”
杨森神情错愕起来。
“还行，你还能考虑会不会给陈铁军的工作带来影响，也挺为李庆考虑的，那好，那你考虑下这事儿你们陈经理会面临什么？生产部人员会面临什么？”
“王总，就是有些吃不准，才找你拿个主意。”
王珮笑了笑，说道：“如果这事儿找不到责任人，李庆一方的人都要被开除，陈铁军承担连带责任，人都保不住，你觉得生产部的人还会向陈经理靠拢吗？找到责任人又怎样？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是你还是李庆，意义不大，目标是陈铁军。”
杨森顿时愣住了。
王珮说道：“你倒是有勇气坦白，敢作敢当。”
杨森听了这话，觉得王珮是在说反话，遂道：“王总，我……”
王珮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已经问过了当时在周围的人，他们都说没看到是谁踹的，有可能是真没看到，也有可能是看到了不说，我观察过他们的神情，基本可以确定是真不知道，下次就别这样干了，我说的第一点你能听进去吗？”
杨森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王总，你这话我一定记到心里去，就是这个事情你看咋处理才能不牵连大家。”
王珮摆了摆手，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用管了，和谁都不能讲，静观其变。”顿了下又道：“第二点，不独善其身，要与人为善。”看着杨森又有些迷茫的神情，王珮觉得好笑，说道：“你30多岁了，身有一技之长，平时为人也挺仗义，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混不上去？”
杨森闻言，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王珮等了一会儿，见杨森沉默不语，脸上的迷茫神情越来越浓。
王珮来回走动了几步,见杨森还是不答话，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个问题我说说我的想法，你在社会上怎么立足我不知道，但我观你在公司里的行事有些独，是孤独的独，基本上上下不靠，哪边都不沾。你有能力，也仅仅照顾在李庆三两个人的身上，换句话说，无论你是主观的还是被动的，造成的结果是你缺乏团队精神，这样就是在画地为牢了。”
杨森神情疑惑的看着王珮，王珮说道：“我给你举个例子，你种庄稼，你是怎样对待庄稼的，庄稼就会怎样对待你，你用心了，地里就能结出你想要的果实，反之也是如此，但这个用心不是只用一次心，而是长时间的用心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个道理我们反映到人上，就说吃饭吧，有啥好吃的你帮着别人夹菜，别人自然会感谢你，如果桌子有很多人，你帮别人转动桌子或者夹菜，你满足了别人的同时，你也能吃到不一样的菜了，即便是对方不给你转桌，也没什么，起码心中会对你有好感，这样的事情你坚持长期做，就走进了别人的内心，你的人际关系就像蜘蛛网一样结成了，可能会对你的人生产生重大改变；人在社会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简单的说要有利他性，也就是说对别人有用，你把自己包裹的跟个刺猬似的，蜘蛛网连线到你这儿都断了，你还怎么玩？所以我说不独善其身，要给予别人帮助，也只有这样，你人生能吃到的菜才能不单调、才能越来越丰盛。”
杨森眼睛一亮，脑中好像有亮光闪过，转瞬即逝。
王珮看了看杨森的神情，说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道理颠扑不破，你人生能吃几个菜取决于你自己，我说的话你好好悟悟，不着急，你的事我有数，回去什么也不要讲，等通知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打着招呼，转身沿着小路漫步而去。
杨森无声的抬起手来想打个招呼，见王珮背对自己向前走去，杨森默默的放下了举起的手，脑中闪现着王珮说的话，细细的琢磨起来。过了一会儿抬头看时，远处王珮的身影渐不可见。
天边的晚霞慢慢消散，沿途两三星火点缀着傍晚的村庄。王珮快到公司时，在路的转角处迎面和一人差点撞上了，王珮定睛一看，那人正是陈铁军，王珮笑道：“干啥去？”
陈铁军也看清是王珮，说道：“吓我一跳。”顿了下说道：“就我一人在寝室里，无聊，出来走走，你上哪儿了？”
王珮回应道：“上春晚了。”
陈铁军笑道：“扯淡。”缓了下又道：“刚好咱俩走走。”
王珮说道：“不去了，刚走完回来。”
“走吧。”
“不去了，有些累了。”
陈铁军搀扶着王珮说道：“没事，我不累。”
王珮笑了起来，说道：“平时看你不苟言笑的，难得见你幽默。”
陈铁军叹了一口气说：“近墨者黑啊。”
王珮乐了。
两人沿着小路向前走了一段，陈铁军看看四下无人，又把事情的细节详细说了一遍，王珮静静听完，说道：“照这情形来看，袁壮出去的时候肯定是和某些人通过电话了，今晚我估计这几个人很可能在一起，再问意义不大了，石英肯定不会承认，凌丽自是不用多说，不过凭着袁飞的录音，多少能挣回些颜面，就看曹总怎么说了，袁飞的录音你发我一份，晚上我听听，看能发现什么。”
陈铁军点了点头，说：“看来明天就只能这样交差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呀？”
“没把那帮王八蛋全部揪出来，实在是不爽。”
“你行了吧，已经很好了，有那份录音攥在手里已经不错了，以前是0，现在是1，知足吧。”
陈铁军笑着说：“那得感谢你，要不是你，这事儿也没有现在的进展。”
王珮说道：“您这感谢不能停留在口头上。”
“我去，工资还没发，还要还信用卡。”
“简单，我给你出个主意，把软件卸载了。
陈铁军笑了笑，说道：“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相视一笑，边走边聊，自去饭店不提。
早上，王珮敲响了曹向东办公室的门，曹向东看了门口站着的两人，面无表情的说：“进来。”
两人进了办公室，王珮说：“曹总，生产部打架一事，现在有些进展，我们来汇报此事，铁军讲讲情况，我做补充。”
曹向东目光看向陈铁军，陈铁军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事情事出有因，错不在李庆，主要是……”
曹向东皱了皱眉头，打断了陈铁军的讲话，说道：“我的问题很简单，是谁踹了凌主任？你跟我讲其他人的情况干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是谁踹了凌主任？”
陈铁军说道：“曹总，你听我讲完就明白了。”
曹向东看着陈铁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问的是谁踹了凌主任？”
陈铁军闻听，无奈说道：“还没结果。”
曹向东沉下脸来，突然火气大盛道：“没结果你让我听什么听？时间不要钱啊？”
陈铁军的脸上有些不满，王珮接话道：“曹总，是这样的，我们调查了一些人，跟凌主任被踹有关，铁军要说的就是这个事，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还牵涉到跨部门调查，他权限有限，调查起来不方便，处事也不能像曹总那样面面俱到，这才来请示你，看看怎么办？”
曹向东闻听，脸色缓和了些，看了眼陈铁军说：“说吧。”
陈铁军刚要说话，王珮插话道：“直接放录音。”
陈铁军醒悟过来，掏出手机把录音放了开来……
王珮听了一会儿，眼中余光瞥了曹向东一眼，见他神色如常，眼神低垂，偶尔转动下眼睛，一时之间无法捕捉到曹向东的态度。
录音播放完了，陈铁军这才把调查的相关细节一一道来。
曹向东静静听完，顿了顿说：“情况我知道了，人员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