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晚饭亲自做，怕明扬耍赖睡过头，江崇年特意定了四点的闹钟。声音不大，骤然响起吓得怀里的少年一激灵，罕见含着哭腔哼了几声。
他迷茫睁开眼睛，搭在对方胸口上的手往下缩挪了个位置，指腹轻轻摩挲着。半响，窝在臂弯的脑袋抬起，侧着脸正好和江崇年对视上。
明扬委屈回味道：“江先生，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明扬的情景还原力、共情能力都很强，避免他自己想不开，消化不了，江崇年认真且温柔问：“崽崽梦见什么不好的了？”
“嗯...”明扬开始回忆，不知回忆到什么，江崇年觉得放在胸口上的手在颤抖。吓得他侧身把明扬整个带进怀里，安慰道：“没事的，是梦啊，醒来就没事了，我还在身边牢牢抱着崽崽的，对不对，别怕。”
不安慰还好，边说着江崇年又觉得手臂上一阵湿热。明扬死死咬着嘴唇，忍着哭声默默流眼泪。过会儿，他红着眼眶，断断续续说：“我，我梦见...梦见我不要江先生了..”
“崽崽自己不要我的，怎么还哭得这么厉害，该哭的不是我吗？”江崇年又心疼又想笑。
明扬摇头，“梦里我控制不了，就看着我不要你。可我心里要江先生的..”明扬缓不过劲儿来，反复强调呢喃，“我要的，我要..”
“我知道，我知道。”可能几天没见，明扬缺乏安全感，江崇年帮他抹了眼泪，揉着他的头发安抚着，然后安安静静抱了会儿。
“能和梦较劲的，除了崽崽就没别人了。”江崇年轻轻拍着他的背。
明扬贴着他的胸口，最安心和最喜欢的事就是听江先生的心跳。好不容易脱离了梦境，情绪也跟着缓和起来，转眼就笑嘻嘻的了。
“老公，我们去逛超市，我再试一次，给你做饭。”明扬亲他一口翻身起来。两人穿着衣服，江崇年边问道：“我老婆今晚想吃什么？”
明扬自己套上裤子，思索着大脑依旧一片空白。江崇年也不着急，耐心等着他想。
“我不知道，”明扬下意识看着戒指，他每天醒来或看或摸，已经成为习惯性动作，“江先生做的我都吃。”
“那好，去超市想吃什么咱们就买什么。”
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大道被冲洗一新，行道树被砸地蔫中透坚韧，吹过来的风干湿冷交叠，进超市那一小段路，明扬差点钻进江崇年外套里。
“江先生，我们像在冰箱里。”明扬哆嗦一下，牵着江崇年的左手放进自己兜里进超市。
两人先去鲜菜区，买了点西红柿，明扬立刻说想吃西红柿炒蛋，看到鸡翅，又立刻说想吃红烧鸡翅...一圈下来就没有不爱的。
江崇年随他开心，喜欢就象征性捡几个放购物车里。一次寻常晚饭的食材这会儿多得像过年。
“扬扬！”
明扬本来津津有味看超市工作人员帮他们捞鱼，听见有人叫他，下意识回头。
“桑瑾姐姐！”
明扬惊喜对她挥手。江崇年循着明扬视线看去，眉头渐渐皱起，他好像认得这姑娘。
桑瑾仍穿着米白色的长裙，她好像热衷于米白色的长裙，至少在明扬回家的这段时间，款式一直在变，颜色却从来没有变。
“扬扬怎么会在这？”桑瑾惊喜又疑惑，往他们身后看了看，抬手隔空点点那筐菜，“打算亲自做啊，我还以为你们会去餐厅吃呢。”
江崇年越来越疑惑，收回视线奇怪道：“崽崽刚才叫她什么？桑什么？”
“桑瑾。”桑瑾自己回答的，她笑着说：“你是那个江先生？听明扬提过好几次，总算见着真人了。”
江崇年思索着点头，明扬则好奇问道：“这里离明宅这么远，桑瑾姐姐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买点东西。”说着她晃晃手那提纯牛奶，“我姐医院在这附近，来看看她。”
“你姐姐是...或许叫桑瑶？”江崇年不确定道。
桑瑾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的，直接道：“是叫桑瑶。”
江崇年面无表情评价，“你们长得很像。”
“双胞胎嘛，要是没有耳朵后边这颗痣，我妈也分辨不出来。”
明扬想起之前桑瑾和他说的话，这会儿又一个人来探望姐姐，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于是建议道：“江先生，我们陪桑瑾姐姐去医院可以吗？”
桑瑾摆摆手，“不用的扬扬，你和江总好不容易见一面，玩你们的，我自己去就行。”
江崇年：“没事，反正还早，一起去。”
京城精神病康复医院距离超市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进了医院办完手续，真正看到桑瑶的那瞬间，明扬震惊了。
他从来没见过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很神奇！
桑瑾像往常一样隔着玻璃正和姐姐说话，分享日常。明扬隔着两米远站在背后走廊，他握着江先生的手紧了紧，“江先生，她们像在照镜子！”
“这就是双胞胎呀。”江崇年拉他坐到旁边掉漆的红椅上，压低点声，“只是没想到，桑瑶会有个双胞胎妹妹。”
明扬小声问：“江先生之前就知道桑瑶吗？”
“知道，”江崇年捏捏他的鼻子，“但，不告诉你。”
越是这样明扬越好奇，他不依不饶缠着江崇年，奈何在医院，声音和动作都不敢太大。
两人正小声闹着，忽然一道拍玻璃的闷响吓得明扬一缩，两人循着声响看去。
是桑瑶失控了，正疯狂用拳头凿玻璃，传话的电话线都被她扯断了踹开老远。
守在一旁的精神科医生抓不住她，从里面又出来几个，一管镇定剂下去，终于安静了。
一周两次的探视结束，桑瑾抹了眼泪笑道：“扬扬第一次见吧，别害怕，没事的。我姐这回还算正常，有次直接把医生撂倒跑出来，那场面更混乱，大厅都是人，抓都抓不住。”
明扬从江崇年怀里退出一点，摇头坚持道：“我没怕，下回还会陪桑瑾姐姐来。”
江崇年微有些不乐意，当着明扬的面没说什么，而是道：“回家吧。”
出了医院，雨又开始下。一时间没打到车，明扬预备开口，江崇年似乎猜到这个笨蛋会说什么，忙拦着抢在他前面道：“桑小姐，这地方打车不方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那多不意思，”桑瑾想拒绝，江崇年却容不得她拒绝，司机打把伞下来接人，半迫着她上车。
等人走了，明扬抱住江崇年，兴师问罪，“江先生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坏蛋。”
“崽崽现在可以说了。”江崇年打电话重新叫了辆车，才问他，“刚才是想说什么，现在说来听听。”
“我想邀请桑瑾——”
江崇年截了他的话，“想邀请她一起回家吃饭？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