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许久未有这么灰暗的一天了。
地上皆是修士和魔物的尸体,浓郁的血腥气简直是令人无比作呕。
可眼下无人在意这个——
因为众人目光皆落在相拥二人的身上,不知情的修士此刻只觉万分震惊。
怎的扶雪峰三徒弟同叛徒厮混在一起了?!
依着这副模样,倒像是用情至深啊。
这要是传出去,不但是修真界一大丑闻,更是扶清剑尊此生的耻辱啊。
思及此,众人隐晦地将目光往扶清剑尊身上瞥,似乎是想要探究出一些什么内情来。
而此刻的扶清剑尊身姿挺拔,发束得一丝不苟。他的面容清冷无情,剑尖还在往下滴着血,那是林栀的血。
他的目光自刚才便一直留在洛云舟身上,没有移开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眼下林栀已死,这下,又还有谁可以护得住他呢?
众人都不过是在看他的笑话罢了。
洛云舟紧紧抱住林栀冰凉的尸身,用力得指骨都泛着白。
白衣青年唇角紧抿,面无表情。
他曾最爱的人成了伤他最深之人,最恨的人却成了唯一那个护他的人。
可笑,真是可笑。
他这一生从出生起便被安排好了命运,带上了枷锁,偏偏还识人不清,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而心中所怀的大爱亦不过是一场虚妄。
就连那个最后无条件爱着他的人,也终究是被逼死了。
活了两世都辨不清是非对错,让一个一个无辜的人为他而死。
他洛云舟何德何能啊,被这么多人惦记着。
一个将他视作容器,一个要他剔骨剥心。
他真真是个笑话,修真界最愚蠢之人。
洛云舟闭上眸,落下最后一滴泪。
所谓大道正义,不过是一群虚伪之人的外皮罢了,将那些黑暗的,堕落的,通通藏于底下。
没有绝对的是非善恶,他所坚守的,不过都是一场虚妄。
“洛师弟......”郁锦收了剑,走近几步,轻声喊道。
郁锦眼下心情极为复杂,他不知师尊竟可以如此不念旧情,真的将林栀杀死。
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不过,也是其中一个帮凶罢了。
师兄弟们都默了声,心思各异。
不知过了多久,扶清剑尊捏紧手中的剑,冷声道:“起来!你这算什么样子。”
听见这话,洛云舟身形微微动了动,他睁开眸,抬首望向扶清剑尊。
此刻他的眸中再也无了半分旧情,像是在看陌生人,讥讽道:“怎么,事到如今,扶清剑尊还想要管着我么,你又是以何种身份来管我?”
扶清剑尊面容更冷了几分,剑气险些又要控制不止,他缓声且坚定道:“从始至终,你都是本座座下的徒弟。这由不得你选择。”
“徒弟,哈。”洛云舟嘲讽地笑了一声,眸色微凉,“洛云舟早在数百年前就身陨了!我不是你的徒弟,你也不配做我的师尊!”
话音落下,全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洛云舟的声音显然刻意地放大了些,恰好能让在场修士听得清楚。
这无疑是在与扶清剑尊彻底决裂。
众人都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握紧手中的法器。
听到此等惊天内幕,莫不是会被灭口吧?
众人此时各怀鬼胎,而一道悠闲且温柔的嗓音自一旁响起:
“师侄真是糊涂了,”濯华真人一手抚扇,优雅从容地颠倒黑白,语气间更是对洛云舟心智不坚定的责备,“想来是被那魔头迷惑了心智,这才做出此等是非不分的举动来。”
“那日魔头将你掳走之时,本座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啊。师侄莫要因他一时的蛊惑,便将自己的师尊打上了居心叵测的标记。”
濯华真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扶清剑尊的身上,而后者果然身形微动,周身气场变得更冷了些。
他这才满意地勾起一抹笑来。
说罢,在场修士果真舒下一口气来,原来只是被那魔头迷惑了,怪不得会帮着他说话,同自己的师尊作对。
扶清剑尊此等风光霁月的人物,能成为他的徒弟已经是十世修来的缘分,又怎的可能会为了旁人背离师门呢?
洛云舟冷冷地看向濯华,心中的愠怒更甚。
可他又哪里是他的对手,濯华单单是说了几句,便将整个风向彻底扭转。
如今他孤身一人,又有谁能够帮他?
思及此,洛云舟心下一片悲凉,收紧了双手抱着林栀。
这就是他坚守的正义,不分黑白是非,只听一面之词。
突然间,魔界突然风云巨变,原本有些散去的风在此刻又呼啸了起来,似是无数冤魂的怒号。
魔界上空自四周凝聚起一片厚厚的黑云,整个战场都被一层黑暗笼罩。其中还偶有雷电闪过,带起一阵光亮——
这显然是片雷云。
“这是怎么回事?!怎的会出现雷云?”
“莫不是在场有人要渡劫了?”
“这片雷云声势浩大,怎么看都像是大能要渡劫啊!”
“......”
现下就连扶清剑尊和濯华真人都脸色一变。
他们二人都还未到渡劫之时,眼下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人——
洛云舟!
果然,雷云最终聚集在了洛云舟和林栀的上空。
第一道雷劫迅速劈下,携以万钧之势,直直地落在洛云舟身上。
在场众人皆被这股气势震得后退了几步,四散开来,不敢上前。
就连扶清剑尊同濯华真人也不例外。
扶清剑尊眸底终于带上一丝慌乱,这等程度的雷劫即便是他都没有遇到过,更何况洛云舟眼下不过普通修士,能抵挡住这第一击就已是万幸了。
说不好,会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可按理来说,天道虽无情,可绝不会允许这般跨越如此多等级的渡劫出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扶清剑尊握紧破尘,神色凌厉,迅速闪身过去,全力施展出重重一击,试图打断这场渡劫。
可还没等他近身,一股强大且凶狠的能量将他的剑法招式打断,扶清剑尊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面。
这是属于天道的威严,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践踏。
而身处雷劫中心的洛云舟此刻也极不好过,雷劫重重地落在他的脊背上。
背上顿时便一片火辣,衣衫破碎开来,白皙的肤肉瞬间皮开肉绽,脊骨像是被打断了般疼。
“唔......”洛云舟闷哼一声,咬着牙咽下嘴中的鲜血。
没有任何灵器法宝,白衣青年硬生生捱下了第一道雷劫。
可还未等他缓过神来,第二道雷劫又跟着落下。
声势威力都比第一道强了一倍!
洛云舟苦笑一声,抱紧了怀中的红衣青年。
心道:这是天道要他死么?林栀,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真是没用,什么都做不好,最后还要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白衣青年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林栀,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柔情。
而就在此时,一道耀眼的白光自林栀身上出现,支撑起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将二人保护起来。
雷劫落在了屏障之上。
随着剑鸣声响起,一柄银白色的灵剑飞身而出,重重地插.进地面,剑身的纹路不断流动着。
这是轻舟!
洛云舟怔愣地看着这柄发出阵阵呼唤的灵剑,鼻尖有些泛酸,心中升起一点暖意。
是轻舟,轻舟并没有丢。原来它一直在林栀的手中。
洛云舟将林栀轻柔地放下,起身一步一步地移至轻舟身侧,颤着手将轻舟握紧,提了起来。
轻舟感受到主人的气息,也发出兴奋的铮铮剑鸣声,回应着主人。
他抬起头看向凝聚在上空的雷云,眸色逐渐变得清亮坚定,面上因灵力的凝聚而浮现出淡淡的薄红。
白衣青年只身面对着天道,毫无退缩之意。
“即便这是个死局,我亦无所畏惧!”洛云舟一字一句道,墨发随风飘扬,即便此刻满是伤痕,也不减半分气质。
第三道雷劫在这句话中顺势而下,一道比一道强势,几乎是要将渡劫之人彻底击碎。
......
这场渡劫近乎过了整整一夜,共有八十一道雷劫落下。
正派修士皆是心有余悸地吞咽着口水,退得更远了些,生怕波及到自己。
即便是化神期的修士,都未曾有过此等阵仗。最多的,也不过是七十二道雷劫。
无人知晓里面如今是何种情况,浓雾将里边的情形遮挡的严严实实,也无人敢上前驱散这浓雾。
所以只能听见这雷电落下之声,每一道都势如破竹。
洛云舟浑身浴着血,衣衫尽碎,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完好之处,早已痛到麻木。就连发丝尖都在往下滴着血珠。
轻舟在第六十一道雷劫之时便已被击碎,化作道道碎片,落在地上。
洛云舟浑身无力的瘫软倒地,唇色惨白,眸光涣散。
他这是......要死了么?
在神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洛云舟看向林栀,一点点艰难地握住后者的手,十指相扣,血肉交融。
此时此刻,二人此刻才真正像是一对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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