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的案子和母子凶杀案顺利侦破,尚青云也借此正式被聘为刑侦顾问,挂职在市局特别调查科。特别调查科,相当于是一个技术指导部门,帝都所有派出所刑侦队侦破重大疑难案件时,他都要去支援协助。当然,特别调查科也不只他一个刑侦顾问,否则,尚青云的工作量也太大了。

  案件结束后,徐士言又回了东城派出所,继续领导小李、小刘等人奋斗在治安□□的第一线。

  那天,在吸烟室,尚青云一席话,如秋雨淋薪浇灭了徐士言心中最后一点儿念想。徐队缓了两天,就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徐队,见到尚青云依旧是嬉笑怒骂,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这令尚青云多少松了一口气,不用刻意的避着一个人,生活总能更加轻松自在一些。

  这世上每天都在发生着这样那样的离奇案件,尚青云忙碌起来,有时候真是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尚言自始至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尚青云也没告诉他。因此,尚言依旧是肆意洒脱过日子,偶尔在顶大KTV训训他手底下那帮小兄弟,装逼当老大。

  当然,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被人知道了,总会在潜移默化间对一些事物或人产生影响。就比如,程飞鹏在知道了尚言他爸就是他哥之后,如今对尚言的纵容有目共睹。王小虎等人私下里经常说,言哥怕不是程总流落在外的亲儿子吧?!

  小兄弟们实有不知,如今的程总还真是巴不得立刻、马上认尚言为子呢!这一点儿从他每天往尚言他爸身边疯狂凑的频率也不难看出——

  程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就是看上了人家尚青云!

  这一点在特别调查科的伙食上有最明显的体现。每天,尚青云只要在特别调查科的办公室,只要一到饭点儿,同事们根本就不急着去食堂,因为都习惯了每天的这个时候,程总的私人大厨伙食以及送货□□,那真是比食堂的饭菜要好吃太多了。

  特别调查科刑侦顾问们的嘴被程总养刁了,连带着尚青云的地位在科里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人人见了尚青云都笑眯眯地喊一声‘尚哥’,局里的小警员们更是亲切地喊‘尚叔’,再加上尚青云本身性格也随和,更是成就了他的好人缘。

  这天,尚青云没出外勤,又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儿,留守的顾问们根本没人离开办公室,且神情自然地已经聊起了今天程总会给他们送什么好吃得。

  尚青云听着他们聊,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没过多会儿,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程飞鹏带着一个小兄弟,手里拎着一堆饭盒,笑意盎然地走了进来。他特别自来熟,招呼办公室里的顾问们:‘来来来,今天有鸽子汤,快来喝吧!’

  顾问们一拥而上,为美食尽折腰。

  尚青云觉得这样下去,影响不太好,接过程飞鹏递来的一碗鸽子汤,放到办公桌上也没喝,就先把人拉了出去。走廊里这会儿人来人往,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尚青云回头问程飞鹏:“你车呢?”

  “停门口了。”

  “走吧,车上说。”

  程飞鹏又惊又喜,这是他给市局连续送饭的第一百天,他哥终于要跟他单聊了。

  到了车上,尚青云关好车门,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不许再给市局送饭了。”

  “那你吃什么?”程飞鹏假装不懂,还理直气壮。

  “我有工作餐,你总是来市局影响我工作。”

  “那好吧,那我明天就不定你那份儿了。”程飞鹏无辜地道。

  尚青云:“……”

  尚青云瞪着他,程总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终于有点挂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那要不我还是把你那份儿也定上?”

  尚青云忍无可忍地问:“你到底想要干吗?”

  我想要干,你啊——程飞鹏心想。不过,他哥面前,话可不敢这么说,只道:“我晚上能去你家吃饭吗?我想吃你做的手擀面。我都快半年没吃过了,馋得慌。”

  尚青云想着今天不用加班,倒确实有时间,就说:“那你今天解了馋,明天还来送饭吗?”

  程飞鹏不说话,光摇头。

  尚青云:……

  他狐疑地望着程飞鹏,“嗯?送还是不送?”

  程飞鹏又摇了摇头,嘴巴紧闭着,好像这会儿那张嘴被什么东西缝上了似得。

  尚青云见他摆明想耍赖,立刻冷下了脸,伸手去拉车门,准备下车就走。

  程飞鹏能就这么放他哥走?!

  当然是不能的啊——就见程总倾身过去,一把握住尚青云的手腕,而后跟个赖皮小青蛙似得,扑到了他哥身上。尚青云被程飞鹏压在桌椅上,真得有些火了,生气地说:“程飞鹏你给我起来!我数三下,你要是不起来,以后咱们就再也别见面了!一、二,SA——”

  尚青云:!!!

  程飞鹏:~~~~!!!

  而后,两人就在座椅上开始了长达十分钟的搏斗……

  分开的时候,程飞鹏的嘴角破了,有鲜红的血珠一点点地渗出来。尚青云的嘴唇微肿,嘴角处被捻开的血珠染出一朵红色的小花。

  两人剧烈喘息,尚青云气得扬手,那手却被程飞鹏抓住紧紧按到了自己心口。

  他说:“哥,你摸摸,你看它跳得多欢实。”

  尚青云抬起另一只手,以手背擦了下嘴角,手背上出现了一道尖锐的血渍。他猛然瞪向程飞鹏,却正好看到那家伙伸出舌头卷走唇上的血珠。

  那一刻,尚青云来不及想为何脸会突然发烫就忙将视线移开了。

  程飞鹏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尚青云,当然也将他哥这个细微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心里没来由有些高兴。于是,他就想再接再厉,伸手把尚青云另一只手也抓过来,一起按到自己心口。

  掌心下,是程飞鹏强劲有力的心跳,脑海中是自己莫名其妙加快频率的心跳声。尚青云怔然间,一张脸再次在眼前放大,嘴唇再次被贴住,尚青云认命地闭上了眼……

  那天晚上,程飞鹏如愿以偿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手擀面。

  那天之后,程飞鹏照旧每天给尚青云送饭,还时常想方设法把他哥拐上他的车。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四年。

  四年之后,尚青云已经成为了帝都市局资深刑侦顾问,级别待遇都上调了两级。而尚言也逐渐发现了他爸和程总的‘不正当’关系,并每天投身于保卫爸爸不被抢走的斗争中乐此不疲。至于,被尚言斗争的‘恶势力’程飞鹏,也在这四年期间,早就摸清了尚言的路数,并研究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反斗争策略。

  又是一个深秋的雨天。

  程总吹着口哨,开着车,拉着一后备箱的大闸蟹,直奔尚家父子的四合院。今天,他跟他哥约好了要一起过中秋,他还软磨硬泡地让他哥答应亲自下厨做一桌美味佳肴满足他又被馋了许久的胃。

  中秋节放假,四合院里从早上起就是各种欢声笑语,饭香厨鸣。程飞鹏赶在半晌前到达,一下车就见尚言走了出来,程飞鹏下车后,边打开后备箱,边从钱夹里掏出一叠现金递给尚言说:“去买瓶酱油,一会儿咱们做醉蟹。”

  尚言:“做醉蟹跟酱油有什么关系?”

  程飞鹏搬起那箱大闸蟹,头也不回地说:“那就买酒,你看着办。”

  尚言觉得不对劲,跟着程飞鹏回了院子。他一脚才跨进门,就见程飞鹏跟个火烧屁股的猴儿似得已经哧溜钻进了他家的厨房,还一把关上了门。

  尚言每头紧锁,几步跑过去,然而那门竟然推不开了?!

  厨房里,尚青云正在切菜,冷不丁地身后突然有个人扑了上来,一下把他紧紧抱住——那切菜的刀一下打滑,差点切到手指。

  “你干——”嘛,还没说出来,他就被堵了嘴。

  程飞鹏就像个瘾君子似得,边亲边说:“我想了好多天了,哥,你就让我一回,好不好?”

  “你——”

  尚青云的话直接被程飞鹏吞进了肚子里。

  大白天,在厨房,门外还站着一个锲而不舍推门的尚言,尚青云要是能同意,他就不是尚青云了。两人在厨房里,打架一样地纠缠起来,锅碗瓢盆奏鸣曲一响,门外的尚言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尚言急了!

  这四年虽然猜到他爸很可能已遭程总毒手,但以往那两人在他面前相处还算正常,这冷不丁的听到墙角,那冲击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劲。

  尚言哐哐拍门,恨不得上脚揣,边拍边大喊:“爸!爸!这门坏了我踹开了啊!”

  厨房里,尚青云被程飞鹏按在墙上啃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听到了尚言的话,自然也急了!可程飞鹏就是不撒开他,不但不撒开他,那手还老往不该摸的地方摸。

  尚青云实在忍无可忍一口咬了下去,程飞鹏‘呀’一声,终于捂着嘴松开了他。尚青云一把推开程飞鹏走过去开门。门一拉开,尚言看着他爸的嘴愣了下,而后连忙移开视线,盯着门把手,说:“爸,我刚才听见好像有东西倒了,我去看看。”他说着就想进屋,还没迈进门槛,就被捂着嘴出来的程总又推了出去。

  程飞鹏:“别时浪磊去大江油了么?江油呢?”

  尚言从来没见过程飞鹏这么凶狠的眼神,就好像是饿了许久的豺狼一息见到肉,却被打断了进食时那种恨不得撕碎眼前的障碍物的狠厉!

  尚言不自觉就往后退了一步,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他爸转身回厨房的背影,突然又有了底气,他说:“家里应该还有酱油,应该够用,再说我也不知道——”

  程飞鹏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走了。

  隔壁邻居张大爷见此,连忙从厨房里冲出来,把放在院儿里的小煤炉端进了屋。小煤炉上炖着一锅柴鸡,这会儿味道飘满了院子,特别引人食欲。他进屋之后,跟老伴说:“还好我眼疾手快,不然一会儿尚言跟他老板再闹起来,又拿咱们家小煤炉放火可怎么办啊?”

  老伴说:“这尚青云也是,一辈子没结婚,没想到竟然是——”

  “诶诶,别说啦,背后嚼人舌根不好。”

  尚青云被程飞鹏一闹,瞬间就不想给他做饭了。把厨房里收拾了一下,就回屋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然而,他才把裤子换好,打发走了尚言的程飞鹏就再度来袭。

  尚青云抓着裤腰,冷着脸说:“你今天要是敢再动我一下,你信不信我让你三年都见不到我!”

  “哥,我错了。”程飞鹏赶紧赔礼,这会儿舌头好了点儿,说话没那么呜朦了,又开始装可怜,嘟囔着说:“我就是太久没见你,上一回还是两个月前的了,我都快想疯了,我我我”

  “你闭嘴!”

  尚青云气得抓着裤腰的手都在抖。

  程飞鹏瞥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他哥在换衣服,忙问了句:“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出任务。”

  尚青云说完这句,就连忙把皮带系上了。又抓起了外套,手腕又被程飞鹏抓住了,“我送你。”程飞鹏说。

  “不用了,我打车去就好。”

  尚青云抽回手,脸上表情也冷冷地,扭头往外走。程飞鹏一路追到胡同口,好话说尽,尚青云也没理他。

  看来这是真生气了。

  程飞鹏心下慌了,这么多年他哥很少生他的气,尤其过年过节,更是能让着他就让着他,像今天这样冷着脸不理人,这还是头一回。

  尚青云走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就扬长而去。留下一尾巴汽油味熏得程总黑了脸。

  尚言打酱油回来,走到胡同口就见程飞鹏铁青着一张脸,神情不善。他脚下一顿,刚想上去问出了什么事,电话就响了。来电是尚青云,尚言连忙接起来,就听话筒里他爸说:“我说你听着,到曙光小区X单元402来找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尚言:……

  他有些不大厚道地看了程飞鹏一眼,心想,让你作,把我爸惹急了吧?活该,自己一个人跟酱油一起过节吧!哼!

  “谁的电话?”程飞鹏问。

  尚言说:“一个哥们儿约我去喝酒,您去吗?”

  程飞鹏不耐地挥了挥手,尚言把酱油瓶放回家,再出来时,程飞鹏的车已经开走了。

  程飞鹏觉得,他把他哥惹生气了,必须得好好赔礼道歉。于是,他就去了市局,到了大门口,那早已跟他混熟的保安立刻笑着问:“程总您怎么今天过来了?今儿是假期,怎么也不在家好好过节啊?”

  程飞鹏一听,这话头不对啊,就问:“我哥没过来吗?”

  小保安愣了下,说:“没有啊。没见着尚叔过来啊。”

  程飞鹏也愣了下,又问:“今天有什么紧急任务吗?”

  “没有吧?都放假了呀。”

  小保安还在纳闷,程飞鹏已经上车关门,开车走人了。

  开着车,程总心里开始涮毛肚,七上八下的特别不踏实。主要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哥为什么要骗他?!他哥到底瞒着他什么,竟然不惜骗他也要单独行动。这大过节的,难道——

  程总的醋缸一下就裂了!

  他几乎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地方,一路飞车抵达曙光小区。他一步两个台阶奔上四楼,然后敲响了402的门,房门开了,他果然看到了他哥,然后就听他哥说了句:“怎么是你?”立刻就要关门。

  这程总能干?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抵住门,眼里全是委屈的怒火,且醋意中烧地问:“哥,你跟我说实话,你等谁呢?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背着我藏了别的男人?!”

  尚青云脸上的怒气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肉眼可见的飙升,他简直不想再跟程飞鹏说一句话了,门也不关了,手一松就往屋里走。

  程飞鹏踉跄了一下,跌进屋里。

  这个家他来过无数次,此时环顾四周就知道屋里除了尚青云根本没人。得,这回是彻底把他哥气YUE了,这可怎么办呀?只能哄呗!

  程飞鹏的厚脸皮在这个时候充分体现了其价值。他见他哥在厨房,连忙凑过去,一把抱住人,说:“哥,要不,你还是把我藏起来吧?”

  尚青云没看他,却递给了他一头蒜,说:“包了。”

  “啊?哎!行啊,我最爱剥蒜了!”

  过了一会儿,程飞鹏包完蒜,又要往尚青云身边凑。尚青云头也没回,递给了他一把大葱。

  ……

  等尚言赶到的时候,就见给他开门的程总泪眼婆娑,一副刚被他爸教育了的模样,内心别提多爽了。尚言不厚道地笑问:“哟,程总您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呀?”

  “葱熏的。”

  厨房里传来尚青云的声音:“小言过来帮忙,把地上的垃圾收拾了。”

  尚言连忙答应一声,进了厨房才发现,程飞鹏竟然没有说谎,地上一堆葱叶,还有不少‘不明原因’被折断的大葱。而他爸爸脸上,此时则挂着一抹他看不懂的笑容。

  这个中秋节,没吃上大闸蟹,也没有程飞鹏期待许久的激情四射。倒是尚言陪着他喝了一下午的酒,直到晚上月亮出来,他们俩早醉的人事不省,各自歪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好在尚青云这套房子书房里有张小床,尚青云看着尚言迷迷糊糊倒在了上面,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他给尚言盖好被子,再回卧室,就见床上横着一个程飞鹏。这家伙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喝醉了下意识而为,竟然想小时候那样,在他的床上伸开手脚睡成了一个‘大’字。

  尚青云站在窗前看了眼月亮,才附身单膝跪到床边,拍了拍程飞鹏的脸。程飞鹏不知是不是在做梦,竟然一把按住了脸上的手,发腻似得把那只手往自己脸里揉,还撒娇一样小声哼哼:“哥,哥,求求你再疼我一次,再疼我一回,好不好?”

  尚青云放任程飞鹏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最终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闭着眼睛低下头,在程飞鹏的额心印下一个轻轻的吻,哄孩子一般说:“鹏鹏乖,起来洗了澡再——啊!”

  也就是眨眼间,刚刚还哼哼唧唧的程总,此刻已翻身做主人——

  就见程飞鹏一边激动不已地手忙脚乱拉扯两人的衣衫,一边气息不稳地恳求他哥:“哥,我今天真的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可千万别不理我……”

  尚青云:“唔唔!”

  十五的月亮,皎洁明亮,圆圆的月盘一点一点攀上中天。402主卧室的灯熄灭的那一刻,月光透过玻璃撒进来,为那一对纠缠的身影镀上一层银白的柔光。

  有细小的抽泣声在室内回响,似乎是有人在哭泣着倾诉深情——“……哥,我爱你……”

  这个团圆之夜,因一生之情,似乎也变得更加美满。